年夜饭

    原本两室一厅的房子住着季清荣和王妈两个人刚刚好，现下又多了个秦慎，便显得有些不够了。
    他把季清荣哄睡后便又回了秦公馆，将衣裳、文件一应用品全搬了过来，狭小的厅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当日便是年叁十，等王妈买了菜回来，发觉秦慎准备的东西几乎蔓延到了厨房门口，连摇摇车都备好了。
    她古怪地盯着那坠满玩具的童车，心里咯噔一下，望见大少爷脸色柔和，不由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是……怀了？
    秦慎其实不必准备这么多东西，在他的计划里，这个小弄堂只是暂时的落脚地。然而季清荣素来任性，现下又是孕妇，须得先顺着她来，往后再搬也只是麻烦一些罢了。
    他打电话叫秦平带了些菜来一块儿吃年夜饭，转身进房里去看还睡着的女人。
    她陷在被窝里，白里透红的小脸微微露出一半来，气色比半夜时好上了许多。
    秦慎俯下身来，薄唇轻触了下她的鼻尖，手慢慢搭上她盖着被子的小腹。
    多奇妙，这里孕育了一个小孩子，是他们两人的。
    怕吵醒她，他的手抬起了些，虚虚地放在空中，轻轻地揉了下。掌心没有任何触感，却叫他分外满足
    他眼尾又露出笑意，他会好好保护它。
    季清荣含含糊糊地轻哼了声，慢慢转醒。她睡到了十点钟，错过了早餐，正是肚子饿的时候。
    一睁眼便瞧见了秦慎，这是往常极少的待遇，毕竟他总忙着去公司。
    她主动抬起头，啵唧一下亲了亲他：“早。”
    男人回了一吻，柔声道：“早。”
    他揽着她，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一边递给她衣裳一边问道：“夜里想吃什么？”
    季清荣思忖了一番，答了一堆菜名，都被他从心里过了一遍，决定待会去找专业的孕妇食谱瞧瞧。
    等她穿好袜子，将将站起来，便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她睡得太迷糊，竟然忘了自己已经怀孕了。
    季清荣恍恍惚惚的，仍有些不可置信，连一旁候着的男人也没再管，疾走了几步到穿衣镜前。
    左照右照，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凑近看自己的脸，同往日一般美，只是有些微微憔悴。
    她正盯得出神，秦慎走到身后环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低声问：“看什么呢？”
    她嘀咕着：“怎么没鼓起来……”
    他闷笑一声：“它还很小呢。”
    是啦，怀孕要到叁个月以后，肚子才会像皮球一样地鼓起来，到了后期，连脚尖也看不见了。
    季清荣学习不好，但倏地想起了中学时生理课上的内容。
    孕妇还会水肿发胖，要吃许多奇怪的东西以保证自己给孩子供给营养。更可怕的是，有些孕妇生完了孩子也无法恢复生育前的样子，肚子就像瘪了气的皮球……
    她的脸色发白，有些想象不出那样的自己。
    她季清荣最爱美了，怎么能让一个不定因素毁了自己！
    她几乎立刻就想说出“去流产吧”，然而觑了眼秦慎的神色，还是默默咽下。
    他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孩子，而且今天又是过年，过几天再说好了。
    她抿了抿唇，轻轻叹了一口气。
    秦慎不动声色，装作完全不知她的心思，亲一口她的脸，道：“洗漱好出去填填肚子。”
    季清荣不情不愿地应了，坐在饭桌前仍在烦恼肚子里那颗小小的受精卵。
    而秦慎则在思索，他该怎样才能打动她，成功地留下这孩子。
    王妈见两人各自沉思，亦没有出声打扰，有什么是比继母和继子生孩子更荒谬的事呢？她还没有缓过神来！
    等到了下午，秦平也来了小房子，打包了不少饭店里的菜，虽然王妈手艺好，但在这里施展，显然有些来不及。
    中途季清荣厨艺兴起，便自告奋勇要做一道菜让他们尝，而后又变成了每人都做一道菜，让大家伙来评定，谁获票数多谁便拿最大的红包。
    她都发话了，还有谁不应，几人轮番进了厨房，各做各的，还要用大碗倒扣着，以防被别人瞧出来。
    待夜幕降临，四人都上了桌，在拥挤的客厅里各坐一方。
    王妈率先展示，她唯独和那位娇气的太太亲近些，便特意做了道黄豆炖猪蹄，笑眯眯道：“太太，嬷嬷特意做给你，可美容啦！”
    季清荣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望了望平坦的小腹，默默叹了口气，仍是甜甜地答了谢。
    秦平做的是道八宝饭，说的也是吉利话，说希望他们团团圆圆。
    他自然已晓得了太太怀孕的消息，心里唏嘘之余，另有些欣慰。大少爷铁树开花，也有了子嗣，其实应该高兴，只是有些大逆不道罢了。
    季清荣没甚特长，唯一拿手便是下面，便煮了一碗长寿面，站起来分给几个人吃了，弯着眼祝他们所有人都长命百岁，惹得两个老人欢欣不已。
    秦慎做的是饺子，每一颗都圆润饱满，连馅料也调得刚刚好。然他只做了四颗，一人一个，便不得不让季清荣怀疑这里头有些什么，就连秦平和王妈也这样认为。
    她僵着脸，不情不愿地在叁个人的注视下将饺子包进了嘴里，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拜托，秦慎可千万别做些食物里藏东西的老土计划……
    她细嚼慢咽，直至吞了下去，也什么都没吃出来。
    季清荣有些懵，难不成她吞下去了？
    男人脸上淡淡，率先舀了一勺八宝饭到她碗中，道：“吃吧。”
    她打量了他一番，头一次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怀疑，怎么搞的，明明是过年，像秦慎这般早晚都要道安的人，居然连独有的礼物也不给她？！
    她的心态一下子转变了，趁着他们没注意瞪了瞪秦慎，又垂下头狠狠地舀着饭。
    他眼中透出笑意，强行忍住，装作没看见一般，静静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他自然是有准备的，然而这人不喜强迫，他若堂而皇之拿出来，再借两位长辈都在说些有的没的，谁知她会不会生气。
    还是先藏着掖着，待回房再亲手交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