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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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丛低矮树叶,让她行出沙沙声响。
    萧护怅然,良久闷闷地吐出一口气。
    慧娘有孕,又有母亲在,她不敢再往书房里来。可云鹤,小表妹,小表弟,就是表妹们在中午人最少的时候,也偷偷地来看,不用问,慧娘的私房银子必定流水般出去。
    长公主又亲自对母亲提到慧娘有孕,房中无人的话。
    大帅不知道该喜该忧,惦着自己的人还真不少。
    不仅自己,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像表弟云鹤,也让长公主惦记上了。就是新帝在,和长公主也还会走动,别人提亲事,总不是坏事情。
    可是……大帅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知道有些人是糊涂得不行,不管自己怎么做,有点儿动静就怀疑自己,可笑这些人。而这些人中,比如慧娘,她在别的事情上都不错,就是在自己身上,从来糊涂。
    当然,只怕还有糊涂人帮着。
    这样的中秋月圆夜,大帅低头沉思于月下。月光把他英俊面容衬得似上好美玉雕成,又似一段风流而就的画卷,由额头到眸子到他宽肩蜂腰的身躯,都自有难描难画的意味儿。
    如果明月可以出声,也会说一声:“动人兮,美身材。”
    萧护从不为自己的美身材烦恼,他在烦恼的是由自己美身材而引出来的事。顾孝慈又传出来消息,乌夫人手中必然握着什么,而长公主和夫人们密谈过几回,是单独的。长公主说的话,只能是新帝新帝。
    新帝,如一柄悬在头上的剑,一天不定下来,一天不让人安心。
    萧护对此早有防备,可是找不到御玺,就有人选又能怎么样?长公主和宁江侯担心御玺在萧护这里,而萧护也担心御玺在宫中。
    身后又有动静出来,小表弟走出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露出笑容,不比小鬼差:“表哥,你一个人在这里,我来陪你。”
    萧护莞尔,抚摸他头:“你几时才喜欢表嫂呢?”小表弟头一回说不喜欢表嫂,把慧娘委屈得不行。
    小表弟嘟嘴儿:“不喜欢表嫂。”垂下头。
    萧护顺着他的眼光往地上看,见地上浓团似的黑影子,竟然多出来一团。
    大帅不动声色,继续抚摸着小表弟,含笑道:“你呀,”身子一闪,一个箭步到了花丛中,喝一声:“什么人!”
    只有一段桂花香。
    再就不远处有一个人嗓子哆嗦了:“是我,”
    萧护和小表弟愣住,是她?
    ------题外话------
    可不会人人相中大帅的
    ☆、第四十二章,别人家事想自身
    萧护和小表弟都听出来这个人,是亲戚中人,林家的二姑娘。
    见花丛簌簌,走出一个人,面容秀丽,又谦恭,是四姑太太养在名下的庶女。她生母早丧,蒙四姑太太厚道养在名下。大上几岁,见父亲风流,不纳妾就包戏子去青楼,只有母亲是依靠,心里眼里只有四姑太太,再无别人。
    四姑太太喜欢她,并不越过自己女儿去,为她寻一个有家产的小官员,嫁妆丰厚,落一个好名声。带她上京,是路上有人照顾,亲生女儿们全是娇惯的。再来二姑爷先于半个月上京寻差事,带二姑娘来京中相会。
    萧护,却还没有见过林二姑爷。
    她们成亲时,大帅还是少帅在军中,后带十三回来成亲,林二姑爷就任城市虽在江南却要几天路程才得回来,当时夏天,正发雨涝,林二姑爷就不得与萧护相见。
    四姑太太到京中,提到林二姑爷在京里,萧护愕然,细细地想回姑母:“没有见过这个名字来见我。”四姑老爷只不管,心全在女婿身上,四姑太太就告诉林二姑娘,让人去寻找。
    此时见她月光中出来,面上却有啼痕。
    中秋,怎么能私下里啼哭?
    萧护不悦:“你怎么了?”
    林二姑娘伏地不敢抬头,也不敢称他为兄:“回大帅,我月下想心事,不觉流泪。”萧护更疑心,莫不是背后抱怨姑母?这可不行。大帅更冷淡:“哦,心事?”有想听的意思。
    林二姑娘心头微喜,大帅要肯听,自然最好不过,比自己对嫡母直接告诉还要灵验。
    她见过萧护对姐妹们疼爱异常。
    寻常普通一例儿送的东西里,不少林二姑娘的,也算一视同仁。只私下里姐妹们上前扯袖子要的,就没有林二姑娘的份儿。
    她对于大帅的疼爱,时常在心里盼来着,只是不敢上前来。今天,真是一个缘分。
    二姑娘仰面,对小表弟看看。萧护面无表情吩咐:“表弟,回厅上去,不要多话。”小表弟在别人面前十分之老成,在自己表哥面前,就十分之顽皮,见不让自己听,伸长舌头扮鬼脸儿:“哎哎哎哎,管你说什么去。”
    背着小手走开。
    萧护看着他离开,微侧面庞对着水,冷淡道:“说。”林二姑娘低声求告:“是为您妹夫,早半个月里他先进的京,我随父母亲到京中,就让人寻找他,还亏得母亲借大帅之力,上午才找到,却在一处小客栈里,脸上有伤,我赶过去见他,他支支吾吾才说出来,却是为着争女人和人打起来,伤到脸上,一直不好,不敢来见大帅。我在时,还见那个女人过来,和她争执几句,倒把我骂了,回来不敢告诉父母亲,怕过节添气,岂不是我不懂事儿。适才和姐妹们吃了几本酒,见都团圆,独我不能,一个人出来想心事,因此流泪,不想又惊吓到大帅,大帅莫怪。”
    “他现住哪里?”萧护听过更是不悦。
    “在城北的高升客栈。”
    大帅此时,气动上来:“相与的什么女人?”
    “是个二等红的戏子,想他出银子脱藉,只是缠住他不放。”林二姑娘羞红面庞。萧护生气地道:“岂有此理!这事,你早该来回我,不然,回你表嫂去,或对四姑母母亲说也行。明天,一早让人撵了他来见我,我教训他!再告诉那个女人,再来纠缠,我赶她出京!”
    林二姑娘大喜,伏地拜了好几拜,才回到厅上。
    萧护水边儿又走上几步,心思更明白。自己家里的姑娘,还受这种气,十三苦苦的看着,她还没有娘家呢。
    大帅一个人轻笑,十三这个醋坛子,可怜她没有娘家,也可恨她疑神疑鬼。重回厅上又吃了一巡酒,大帅道:“月好,团圆酒吃过,各自赏月吧。”不好意思就走,进来先见母亲:“我和十三陪母亲月下走走?再吃几杯如何。”
    萧老夫人猜出来这各自走的话,是大帅自己想和媳妇走走。她笑道:“我有姑太太呢,我丢下她陪你们不成?今天虽然是团圆节,姑太太和姑老爷又同在,可姑老爷要陪女婿呢,我呀,只陪姑太太。”
    四姑老爷对新姑爷的喜欢,人人看在眼里。有人夸四姑老爷给老帅面子,有人说四姑老爷给大帅面子,有人说新姑爷太会讨好,有人说四姑老爷疼爱女儿。
    不管哪一条,萧护母子和四姑太太,林三姑娘全都喜欢。
    萧护就笑了:“是,正是四姑丈和新姑爷月下正散着,母亲有了酒,也和姑母同走走的好。”四姑太太也一猜就中,侄儿媳妇才有了,大帅怎么会不喜欢?说这各自赏月的话,自然是想同慧娘走走。
    就笑道:“带你媳妇去吧,我们来了,你这几天也不能早回房,今天,早回去吧。”慧娘涨红脸不敢抬头,萧护答应着,把慧娘带走。
    帘栊高开,月下夫妻双双离去,都是高挑身材儿,背影潇洒。丁婆婆虽然看不清,也感觉出来这样子很美,对萧老夫人啧着嘴笑:“亲家,你生了个好儿子。”
    “亲家,你有个好女儿。”萧老夫人笑吟吟,唤人:“取大碗来,我和亲家姑太太带着你们乐。”又让人摘桂花来,要击鼓传花,灌姑娘们酒。小表妹最喜欢这个,早下去摘一枝子桂花来,在手上先祷告:“这花呀,只落在别人手里。”
    才送到姑母萧老夫人手上。
    让唱戏的不要唱,弄两个人来击鼓。这里敲起来时,外面男人也听到。四姑老爷散酒才回来,男人们中以他为尊,这是在江南没有过的事。
    以前家宴,大多是和萧家一起,舅兄萧老帅为首的多,萧家老帅不在,过年过节更要去陪舅太太当年的萧夫人,上面还有叔公们,三姑老爷,五舅老爷,四姑老爷从没有今天这样的扬眉吐气感。
    又有女婿在旁边凑趣儿,实在是四姑老爷平生一乐。
    让人添酒,自然是敬客人。族长,就是客人中最大的。族长早换上新衣服,让人现从行李中取出来的,崭崭新,又宽大,好似衣服架子在身上。见四姑老爷亲手把盏,以表萧家好客之意,笑声朗朗:“哈哈,你年长,不强着你干,你慢慢的喝,你家公子可得喝完。”
    族长坐在这里,见厅堂高大,上面雕绘花纹,没酒也醉了。手捧着酒碗,对自己笑:“你如今是公子了,快喝吧。”
    这公子比他爹见的世面还小,一气干了,赢得掌声,然后就晕:“这蜡烛,怎么多出来?”将军们,是不会放过伍氏舅爷们,不是舅爷的人数多,三个五个围住一个还是少的:“喊夫人出来见见,你们公主不要还家里寻找,难道比公主还要好?”
    伍思德也好笑,林儿当时让十一公主从酒楼上撵下来,当晚就让一个亲兵:“快马回去,跑死马也得在姑奶奶给我寻亲前,把人给我弄来。要大手大脚的,不要细皮子的,难养活。磕着碰着的,药酒也花钱。”
    这翠姑,是伍思德和伍林儿全认识的。
    后面伍长河等人的媳妇,也没出伍家村方圆百里。族长一直遗憾,怎么没有待嫁的女儿了!
    厅上乱得不行,萧护和慧娘静静走回房。慧娘小鸟依人般抱着萧护手臂,萧护不时调侃她:“你这是走不动,还是怕我飞?”
    “都有呢。”慧娘越发的把面颊也贴上去。这还怎么走?萧护停下来,把慧娘抱起来在怀中,笑道:“犯懒了吧?”
    “嗯。”
    “母以子贵了吧?”
    “本来就贵。”
    “恃宠而娇了吧?”
    慧娘不依地把面颊往他胸前贴贴,忽然问上一句:“曹姑娘……”月静幽然,萧护都能感受到十三的屏气凝神,大帅装不喜欢:“你不吃饭,就一直盯着她动静?”
    “我见她不在,你又还在外面?”慧娘睁大眼睛,想问什么,又沮丧的垂下头。萧护抱她到房中,小螺儿和水兰是后面跟着的,见大帅夫妻不是赏月是回房,抄小道儿先回来,烛火已点,满室光亮。
    大帅笑道:“不用掌灯,全灭了。”小螺儿依言一枝一枝的熄灭,萧护把慧娘放榻上,自己也去鞋睡到她身侧,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
    月光,明亮的洒入房中。
    花香,也一下子漫入房中。
    平时没有这么静,就闻不到这么浓。慧娘陶醉的吸一口,真是香啊。她的心,还模糊的转在曹娟秀可能会见大帅的心思上,又不能明着再问,只含糊地道:“要是你想了……去外面吧。”萧护爱怜的在她发上吻一下,低低地笑:“好,你放心,家里,让你眼睛干净可好不好?”
    慧娘撇撇嘴,却是想哭,这分明是愿意外面去。婆婆坐镇京中,慧娘半点儿醋也不敢明着吃,她原本是后背在萧护怀里,此时翻过身子,窝入丈夫怀里。萧护莞尔,把玩着她发丝,一枝一枝给她去了首饰,任由青丝散落手上,才微笑:“我哪有功夫外面去,”
    慧娘想想也是,再抱紧他腰身,无声笑了一下。十三再一次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醋性时,微微面红着,偷偷地看夫君。
    正对上夫君往下看的取笑眼光,慧娘急忙闪开,小兔子般可爱,又自己扁嘴。大帅忍俊不禁:“十三呀,等你生下孩子,看我好好打你。”慧娘更扁嘴:“孩子会哭的。”萧护失笑:“是吗?孩子会哭的吗?”
    窗外清风随明月而来,萧护搂一搂慧娘,想到自己对母亲说的三年不生儿子就纳妾的话,就取笑十三:“十三,你可以攒足劲儿的生。”
    “是父亲要女孩儿吗?”十三从大帅手臂中露出面庞,是一张苦瓜脸很为难:“父亲说过,总是羡慕别人家的女孩儿,可是我,还是想先有儿子。”萧护乐不可支,逗着慧娘的苦瓜脸取乐:“是啊,先有儿子,再生女儿,儿子可以多,女儿,”大帅想想:“也得多。”
    慧娘神气地道:“至少得有两个女儿,”
    “哦?”大帅故意地问:“为什么是两个?”
    “一个往你酒里放水,一个对着你哭让你不要生气。”慧娘笑逐颜开。萧护不笑了,当丈夫的认为这不好笑,想想自己酒兴大发,准许还有客人,两只淘气鬼儿,一定带着一堆丫头,一个望风,一个掺水,等到酒送上来,自己送入口中,一准儿喷出来。
    大帅故意板起脸喃喃:“老子揍她们屁股。”慧娘只笑一下,脸儿又重新苦起来。萧护微笑:“想到我把你也揍了?不好好的想,只想生这样淘气的丫头。”
    还至少两个。
    慧娘嘟嘴儿:“不是,是我还是要生儿子才行。要是不生……”萧护一把堵上她嘴,正色严厉:“不许胡说!”
    为给慧娘安胎,让她生个好儿子下来,不仅服用安胎药,还把房中重新作修整,花,更是每天送来,又因鲤鱼有好兆头,有鱼跃龙门的寓意,特意弄了一个上好鱼缸,选金色鲤鱼十数尾,都一尺多长,游动有力,摆在房中给慧娘看。
    又有玉壁数面,几乎没有瑕疵,天天命慧娘对着看。家里奏丝竹,也不许是哀怨的曲子,只许喜乐。
    美玉就在榻上有两块,萧护拿起一块,放在慧娘面前:“好好的看,不许想别的。”慧娘见夫君紧张,心中难免舒畅,嘻嘻接过美玉,在面前正瞅反瞅左瞅右瞅:“哈,这儿有一个瑕疵。”恨得萧护拧她面颊:“看好看的地方,才能生下漂亮儿子。”
    慧娘乖乖捧着重新去看:“哈,天下琼脂落人间。”眼角见到自己夫君嘴角浅笑,慧娘在心里没底气,要是不生儿子……
    她赶快认真去看玉壁。
    窗外月如银盘,更见婵娟。萧护见十三乖巧,轻笑道:“京中早就恢复鬼市,我让人天天为你去看,有些败家子儿,兴许有好白玉拿出来卖。”
    慧娘老实巴交:“多谢夫君。”心中更嘀咕上来,要是不生……赶快心思再回到手中白玉上。窗外,悠扬喜乐的乐曲,度水穿林,缓缓而来。
    鬼市上,又是另一番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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