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医院的单人病房都配有一张陪床，档次越高自然也越舒适，虽然还是比不上家里的高床软枕，但比起一般病房里的铁架床可是舒服多了。
    为了方便夜里看顾病人，两张床之间自然是没有隔碍的。
    陆衍静静地听着身边不远处另一张床上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知道苏漠喜欢自己，而现在的自己，也对他抱有一定程度的好感，这样的两个人，在同一间房里，彼此相安无事地睡着，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信。然而这却是事实。
    陆衍放任自己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奔驰了一阵，突然问道，“为什么，对我这样耐心？”
    声音其实很小，但是在安静的病房里，却格外清晰，甚至陆衍自己都被这突然震入耳膜的声音惊了一下。
    对方却没有马上回答，良久，久到陆衍以为他是已经睡着没有听到的时候，才从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很轻，很短暂，却很坚定，“因为你值得。”
    陆衍在黑暗中弯起了嘴角，很快安心地沉入了梦乡。
    ☆、第四十三章 舆论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漠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看公文,陆衍略略有些遗憾又错过了看对方便装的机会,不过来日方长,相信以后有的是机会。
    苏漠看陆衍醒了，很快就拿来牙刷热水,让陆衍先洗漱一下。
    不一会儿,换药的老护士就来了,这一次特护也在,就没有让苏漠动手帮忙。
    不到八点，宋辉也回到了医院，果然赶在了方婶送早餐来之前。
    宋辉到了以后,苏漠就准备去公司,他低声跟陆衍说了句好好休息，晚上再来之后，就离开了。
    陆衍微笑着目送他离开，等身影从门口消失之后，又转而看向窗外。陆衍的病床正好靠着窗，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医院的整个布局，停车场也在视线范围之内。果然，苏漠的身影很快又重新出现在视野中，陆衍看着他从容优雅地上了车，利落地倒车，最后再潇洒地开走。直到完全看不见了，陆衍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宋辉看着两人才经过一夜，就升温不少的关系，有心想八卦一下吧，碍于两个都是老板，哪个也调侃不得，只得按捺住骚动的心情作罢。
    秦枫是十点过后来的，一同带来的还有今天的几份报纸，而网络上的新闻也在同步播出，基本上一打开手机或电脑，腾讯新浪就会弹出今天的头条。
    正如同他们昨天接受完采访所预料的，报道一出，舆论一片哗然。
    大部分当然是对陆衍英勇救人的行为表示了褒扬，剩下的那部分人则针对陆衍在采访时的回答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有的说陆衍救人还要选对象，真是啧啧啧；有人就反驳都是男人凭什么就要别人牺牲自己去救你；成年男子表示膝盖中枪有点疼。
    有人说陆衍的言论太不负责任，即便你真是那么想的，作为公众人物也要注意点影响，不应该这么直接说出来；有人就反驳我就喜欢陆衍这样的真性情，凭什么公众人物就不能说真心话，这个世道不要太假好不好。
    甚至还有人跳出来指责陆衍太过大男子主义，看不起女性，蔑视女权；别人连反驳都懒得，只吐槽说人陆衍那是绅士，维护女权维护到这个地步真是奇葩，人家优先救助妇女还有错了，非要把女人当男人使你才高兴？！
    很快讨论就上了微博热门话题，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
    一开始的言论还颇理性，即便是质疑陆衍的也能找出点站得住脚的理由。后来黑黑们就开始乱入，说陆衍虚伪假仁假义的有之，说陆衍救人其实是为了抱大腿的有之，甚至后来说陆衍甩大牌，欺负新人，不尊重前辈的都有，什么子虚乌有的罪名都往他身上按。
    陆衍的粉丝们自然是气不过的，男神被这么黑怎么能忍，自然是要大力反驳的。但是粉丝一多，素质难免良莠不齐，理性的还能耐着性子逐条逐条有理有据地反驳，有些热血上脑的干脆直接开骂，如此一来正合黑黑们的心意，立刻抓住痛脚一阵狠批，直接把粉丝素质与艺人素质挂上钩，直说有粉如此，可见陆衍的为人也不怎么样。这些黑黑中也不知有多少是收钱办事的专业黑，手段自然是高明的，粉丝亏得人数多，战斗力也强，轮番上阵，否则早已败下阵来。饶是如此，几天的骂战下来，已经看得路人摇头表示累感不爱。
    这些骂战当然都是在网络上进行的，平面媒体要担的关系要大得多，再加上圈中人大都知道陆衍跟贺少的关系好，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的黑他的，只不过有多少人暗搓搓地在支持网上的黑黑们就不得而知了。
    虽说网络上的言论不如平面媒体来得证据确凿有说服力，但是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说得多了难免对陆衍的形象有损，何况有很多人是只瞧热闹不问事实的。
    话题是一如陆衍和秦枫所料地引起来的，影响也不可谓不小，但是走向却渐渐有了像反方向走去的趋势，有点玩儿脱了的感觉。眼看着粉丝们的战斗力支撑不住了，秦枫正在考虑要不要也找一些职业水军来把舆论的风向引一引，一篇文章的横空出世却改变了整个战局。
    这篇文章可不简单，洋洋洒洒几千字，博古论今，引经据典，从古圣人的思想到现代人的道德观念，从舆论自由到言论杀手，最后落在陆衍救人的行为和网络对他的抨击上。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陆衍品性高洁，能舍己救人，也能直言率性，你们这些黑黑们就只会歪曲事实，往人身上泼污水，简直就是社会的蛀虫，人人得而诛之。难得的是，文章文辞迤逦，却通俗易懂，而且全文不带一个脏字，却犀利得让人有如面刀锋的感觉，不愧是文科院的博士。
    没错，这篇文章的作者就是曲双华。
    文章是发表在国内最大的社区网站，也是骂战最激烈的地方，一经问世，就引起极大的关注，不说其他网站，连各大平面媒体也纷纷转载。
    曲双华作为文科院的博士，下一届诺贝尔文学奖的最有力竞争者，就算不能代表国内文人，也能算是一个典型。而文人向来自视都很高，娱乐圈的事听得多了都觉得亵渎，更不用说掺合。所以像曲双华这样公然替一个明星艺人说话的，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再加上他本身的影响力，分量自然不轻。
    本来只有一个曲双华的话，影响再大也有限，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不过曲双华其人，并不仅仅是一个文科院的博士，他毕业于国内最高学府，在校期间，就因为其出众的学识和儒雅的风度而极受欢迎，成为多少师弟师妹甚至是师哥师姐心目中的男神。他去了文科院后，还应母校之邀担任兼职讲师，据说但凡他的课，都是堂堂爆满。
    如今男神已经有所动作，师弟师妹们自然不能坐视，更别说这其中还有不少也是陆衍的路人粉，其中当然以女孩子居多。
    女生在骂战方面本就有天然优势，更何况这些都受过高等教育的，个个骂起来不带个脏字，且还风格各异，严肃正经者有之，嬉笑怒骂者有之，引经据典者有之，风趣幽默者有之，娓娓道来者有之，卖萌犯二者有之，逻辑严密者有之，事实说话者有之。
    黑黑们虽然专业，但哪里比得上这样的战斗力，很快就败下阵来。一时间，各大论坛都被占领。且别说陆衍本来就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哪怕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也要被洗白成天字第一号大好人了。
    所以说，有时候事实的真相并不是那么重要，谁能引导话语方向才是重点。
    这一场大论战，陆衍全都看在眼里。整天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无聊得紧，看看这些还打发时间。期间还发了几条微博表示自己被乐到了，瞬间转发量就上万，简直不能不惊叹网友们的战斗力。
    单楚瑜来探望陆衍的时候，看到他看着帖子直乐，有些理解不能，“我说，别人这么黑你，你就不生气吗？”
    陆衍格外一本正经，“有人黑我，说明我红。不遭人嫉是庸才，难道你没有被人黑过吗？”
    单楚瑜立刻梗了梗脖子，“怎么可能！想当年，哥也是江湖上一出场就引起腥风血雨的男人，什么阵仗没见过？这些简直小case。”
    “嗯，”陆衍点点头，顺着他道，“那么当年，楚瑜大大都是怎么应对的？”
    单楚瑜特别潇洒地一挥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时间会证明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根本不用理会。”
    “高见高见，佩服佩服。”陆衍心情很好，配合着打趣道。
    单楚瑜挑了个宋辉洗好放在盘子里的苹果，大大咬了一口，四下张望了一下，有些含糊地说，“不过我说，你这待遇也太好了吧。这么好的单人病房，我怎么从来都没住过呢。”
    陆衍指了指ipad上还没关上的网页，特别理所当然，“我这可是工伤。瞅瞅人家曲博士这战斗力，这号召力，这要真伤着了他娘，能与你善罢甘休。我可是为公司省了多少事。”
    单楚瑜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竖起大拇指，“英雄，勇士，功臣！应该的。最好让公司再给你颁发一个奖章。”
    “这个可以有，”陆衍作沉思状，“那就麻烦楚瑜大大替我去申请一下呗。”
    “不过说起来，你小子也算因祸得福。收获这么一高端粉丝的感觉如何？”
    “感觉特别好，”陆衍笑道，“以后放眼江湖，看看谁敢黑我！”
    “我说，这不会都是你设计好的吧。你肯定调查过蒋佩文的家庭，知道她有这么一优秀的儿子，然后设计这么一出意外，让人家承你的情，最后再让人替你说话。说，那些黑黑们是不是也是你找的？”单楚瑜越说越像那么回事，故作恍然大悟状，“肚子够黑的啊你。”
    “想太多了最佳编剧单楚瑜大大，”陆衍斜了他一眼，“我要是能事事预测得那么准，还当什么演员，直接去做半仙了。”
    单楚瑜嘿嘿一笑，“开个玩笑嘛，不过你运气可真不错啊，你看这事这神转折。我一开始还想看你怎么收场，准备笑话笑话你，没想到……啧啧。”
    陆衍眉峰一扬，“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不服来战！”
    想到自己重生一次的经历，谁说不是呢，还有什么比这更离奇更幸运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当真是有些无奈了。我想文案上写得很清楚，本文，主攻！主攻的意思能明白吗？所以不要再说为什么陆衍不是受，也不要说为什么苏漠看起来这么攻却是受。世界上有一种受叫帝王受，有一种萌叫反差萌，本人最大的恶趣味之一就是推倒一切看起来不像受的受。所以，再强调一次，本文，陆攻苏受，而且不反攻，无互攻！
    下一章就确定关系啦，抱歉又刷了一章剧情，虽然可能会很脱离现实，但我写得还是挺嗨的^^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确定
    住院期间,除了一开始不能动弹有些难受之外，一切都挺好。白天有宋辉陪着，方婶一日三顿的爱心餐准时准点地送着,另外几乎每天都有来探病的,大家好像约好了似的,今天你来，明天我来，几乎一日不落。
    进入这个圈子一年多来,陆衍拍过的片子不算多也不太少，认识的人也有一些，但凡有点交情的不论深浅至少都意思意思走了个过场,那些想攀交情的也借机露了个脸。
    陆衍本也有些无聊，每日来探病的也不太多,几乎就来者不拒，反正能找到地方来的也不会是普通人。这样一来，除了固定的休息时间，基本也没有闲着的时候。陆衍倒对现在的状态挺满意，他本来也不是能闲得住的人。
    来得最勤的除了蒋佩文母子，就是高希哲。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来电影＜局＞的最新消息，从剪辑进度到电影成型，期间样片出来之后还特地拿来给陆衍看了看，之后的成片也听取了一些他的意见。电影开始宣传之后，高希哲就没什么时间来医院探望，但每一场宣传过后都会给陆衍来个电话，告诉他现场的盛况。
    最让陆衍感动和兴奋的是，虽然他因伤不能参与宣传，但是电影宣传组每到一个地方，陆衍的粉丝们都会组织好举着他名字的各种牌子以及海报相片为他造势，仿佛他也在现场一样。粉丝们在现场拍了照片之后，都会在微博上艾特陆衍，同时为他祈福，祝他早日康复，陆衍都一一转发回复。
    秦枫知道这一状况后，深觉官网粉丝负责人组织能力很强是个可造之才。在与对方联系商讨之后，让对方组织一次粉丝探访，人数在十个左右。消息一在官网发布，粉丝们立刻激动不己，最后精心挑选的十个人都经过各方面的考量，最重要的当然是粉丝的忠诚度。
    这一次的探访非常成功，每一个与陆衍见面的粉丝都感受到了他的亲和与风度。回去之后，基本都写了长长的感想，表示能粉上这样的偶像实在很幸福。经此，粉丝们对陆衍的好感愈深，而秦枫也加强了跟官网的联系。
    和陆衍交情最好的谷扬在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外地拍戏，当时没法赶回来，在陆衍醒来之后也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一得空就立刻从剧组抽身回来亲自探望。
    两人平时见面其实并不多，上一次见面还是百草奖的颁奖典礼，彼此联系的频率也不高，但却丝毫不影响两人的交情。有的人，天天相处在一起也不见得能有多深的交情，有的人，无须经常见面联系也能成为至交。陆衍和谷扬就属于后者。
    谷扬来了之后还给陆衍带来一个消息，＂我最近接到一个剧本，还蛮有意思的，而且这个剧是双男主，我觉得其中一个角色你来演还挺合适的，就跟导演推荐了你。这几天应该就会有人跟你们接触了，你留意一下。＂
    陆衍很感激谷扬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但又对自己现在的状况有些犹疑，＂扬哥看上的肯定是好剧本，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放心，这个剧才刚刚开始筹备，我是因为和导演有些交情才提前知道的，要开拍起码得等年后，那时候你基本也该没事了。不过我也就跟你这么一说，具体要不要接你们自己斟酌，如果觉得不合适也别勉强。＂
    ＂这个我明白。那就先谢谢扬哥了。＂
    ＂客气什么。＂
    到了晚上，医院基本就谢绝访客了。而这时，往往才是陆衍最期待的时刻。
    从第一个晚上开始，苏漠每晚都会过来陪夜，有时来得早，有时来得晚，但无论多迟，从未空缺。后来宋辉跟陆衍说，苏漠来得特别晚的那几天，是因为他到外地出差。以往的每一次，若是时间晚了都是在当地过夜的，但陆衍住院的这段时间，无论多晚，他都会赶回来。这些是宋辉私底下跟卢宇打听的。
    难怪那几天，苏漠看起来特别疲惫。一天之内来回两趟飞机，并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了的。
    陆衍也渐渐习惯了每晚等苏漠来了之后才睡着。不得不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苏漠来得特别晚的那几天，陆衍即便早早躺下也无法入睡。以往的那么多年，即便是在学校宿舍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的呼吸而失眠。
    陆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心境已经改变，再也无法心如止水。
    新年过去的时候，陆衍腿上的石膏已经拆除，医生检查过后说骨头长得非常好，没有任何错位。于是日常任务多了一项复建，也可以每天短时间的出去走走，不用一直被困在病房里。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出院了，只不过陆衍嫌每天要人接送来医院做复建太麻烦，反正老板也没有心疼住院费贵，索性住到完全康复再离开。至于那点隐秘的不舍得每晚有人陪伴的日子这样的小心思，自然是不可说不可说的。
    新年过去，春节就不远了。一般这个时候，就是各个公司最忙的日子，苏式集团自然也不例外。于是这段时间，苏漠到医院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甚至过了零点。
    其实到了这时，陆衍早就有了自理能力，除了走起路来有些不自然，已与常人无异。陪夜什么的，根本已经可有可无，再说医院还有值班护士，再说病房还配有特别看护。
    但是陆衍有时候会让宋辉早点回去，却从来没有跟苏漠说过可以不用来了，苏漠也从来没有提过陆衍可以提前出院的事。两人很默契地维持着现状，谁也舍不得改变，苏漠依然每晚必到，风雨无阻。
    很快到了除夕前夜，苏漠终于能够早一点到医院，公司也在今天之后开始放假了。
    苏漠很自然地把大衣挂进了衣柜里，外面已经很冷，医院里开着暖气自然是暖和的。陆衍坐在沙发上看书，同样是一身病号服，他却穿出了t台男模的感觉。
    苏漠洗了个手后，走过去削了个水果递给陆衍，这次没有切成小块，果皮依然完整漂亮。自从第一次以后，除非回来得太晚，苏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陆衍削个水果，而陆衍也很享受看着他手指灵动翻飞如舞蹈的样子。
    ＂这几天怎么都没有看到宋辉？＂苏漠抽出纸巾擦着手上的水果汁。
    陆衍抬头笑了笑，＂马上过年了，我给他放了假，让他早点回去，免得到时候车票难买。＂
    宋辉的老家离市里大约五个小时的车程，远倒是算不上太远，但春运期间票难买也是真的。
    苏漠闻言没有说什么，却微微皱了皱眉。
    陆衍看出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苏漠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每年的除夕夜，整个家族的人都要回老宅一起吃一顿团圆饭。而我们家的传统是不论平时怎么样，除夕是一定要在老宅过夜的。这么多年来，虽然家里只剩下我和苏诀，但是从来没有例外过。＂
    也就是说，除夕夜苏漠不能陪陆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