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陆衍看着他从一开始的着急到后来的放松，心情有些复杂。
    他是真的担心我。陆衍想。
    是演戏还是真情，陆衍是个中高手，自然能够看穿，何况这个时候的徐永舟还不是日后的影帝，而这个时候的陆衍却已经历经过后世的种种磨砺而愈加炉火纯青。
    他曾经是真的也把我当成好朋友好兄弟的。这个认知让一直被仇恨隐隐折磨着的陆衍心里好受了许多。至于日后为什么会改变那么多，那就等到日后慢慢找出真相再说吧。
    于是陆衍笑着揽住徐永舟的肩，“看来我运气不错，幸好当时没耐心等电梯而是自己走了下来。走吧，为了我的躲过一劫，我请你吃饭。”
    是运气也不是运气。
    其实陆衍一开始就知道电梯这个时候会出事。因为上一世的时候，陆衍没有躲过这一劫。他当时就在失控的电梯里，和其他被困的四五个人一起，都受了伤。
    大家都有一些电梯失控时的自救常识，并且失控的时候电梯已经离地面不远，所以都只是受了轻伤，只有陆衍比较倒霉，摔断了腿，之后在医院躺了差不多三个月，不仅错过了第二天的那个重要的试镜，也错过了即将毕业的时候导师向剧组推荐以及剧组选人的黄金时期。就像明天的那场试镜，就是导师推荐的，所以陆衍和徐永舟会一起参加。
    不得不说，上一世的陆衍，真是挺倒霉的。
    而这个电梯失控，还真是一场真真正正的意外，没有一点人为的因素。
    因为陆衍的缺席，徐永舟蛮顺利就拿到了那个角色，之后还凭这个角色获得了当年百草奖最佳男配角的提名。虽然不能说徐永舟是因为这个角色一炮而红，也确实是因此而在演艺圈奠定了很好地基础。
    不得不说，上一世的徐永舟，运气还是很好的。
    只不过如今，陆衍带着曾经的记忆重活一遍，两人的命运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就很难说了。
    第二天陆衍和徐永舟准时到达了试镜的场所，包括他们在内来竞争这个角色的一共有十三个人，两人取了号码牌和一份剧本就在外间等待。
    在今天之前，他们谁也不知道即将试镜的是个什么角色，也不知道这部电影主要是讲什么的，但是单凭这部电影的导演，就足够人们趋之若鹜。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李冉。
    一般来说，除了业界人士，普通观众往往都只记得屏幕中出现的形形色色的演员，对于幕后的导演，能记住的实在有限。李冉却属于连普通人都耳熟能详的那款。
    李冉是个很有意思的导演。
    他拍过艺术片，也拍过商业片，当然这没什么好稀奇的，基本上所有的导演都拍过这两类电影。只不过他拍的艺术片总会被认为是商业片，而他拍的商业片又总有太多文艺的成分。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电影总是叫好又叫座，甚至他也有一群自己的粉丝，不论他的演员是谁，他拍的电影是什么题材什么类型，只要是他参与的，都捧场。所以，李冉找演员，从来不看他有多红，也不管他背景有多强，后台有多硬，甚至不管这个人的素行品格，只看这个角色他合适不合适。也所以，他的电影总能拍出他自己的味道。
    想上他戏的人很多，他挑演员的方式却和他拍的电影一样，永远不按牌理出牌。有时候会走正规程序，有时候会直接上各大表演学院挑人，有时候找人推荐，据说最夸张的一次，他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路口站了三天，后来突然指名一个路人出演他一部电影的主角。不得不说，李冉看人的眼光还是又毒又准，他挑出的那个路人甲虽然之前完全不会演戏也没有经验，但是出演他的那个角色真是再合适也没有。至于李冉调动了多少资源来配合这个菜得完全不会找镜头的新人就不足为外人道了。那个新人也因此一炮而红。只不过毕竟没有经验，之后又没再遇到合适的角色，也很快就销声匿迹了。当然李冉的声名因而更添传奇。
    这些都是上一世的陆衍所得知的。现在的李冉虽然还没有上一世陆衍所知的那么传奇，却已经十分有名了。而这次的这个角色，李冉就是让相熟的老师推荐表演学院的学生的方式来挑选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试镜（二）
    关于这部电影和这个角色，陆衍也同样十分熟悉。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多年，但是上一世的陆衍在与这部电影及这个角色失之交臂后，再也没能找到属于他的机会。所以每每陷入低潮的时候，陆衍总会把这部片子找出来反复地看，反复地研究，放佛这样就能弥补那一场错失。
    这是一部谍战片。
    虽然在后面的好多年，谍战已经成为一个流行的题材，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都出现了好几部跟风之作，当然其中也不乏佳作。但是在当年也就是现在，李冉的这部谍战片可以说是开了先河的，再加上李冉的盛名以及几大主演的给力，这部片子的票房是非常高的，也在那一年的百草奖上收获了不少奖项。
    而陆衍他们今天要试镜的这个角色，是其中的一个重要配角。
    这是一个从国外留学归来，有着满腔报国热血，带着一些贵族气息的青年军官。在八年抗战期间，奉上峰的命令，打入汪伪政权，成为一名间谍。故事发生的时候，正是两党合作期间，一个地下党掌握了一个重要的情报滞留上海滩，而他的任务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和能力，护送这个地下党在日寇的全城封锁下安全离开。
    讽刺的是，当这个青年军官与那个地下党碰头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就是当年国民革命时带头抄了自己家的那个少年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偏偏对方是自己奉命要保护的人。在国之大义与家之私仇之间，他纠结挣扎着，最后的最后，他终是全了大义而舍了私仇，甚至还为了打好掩护牺牲了自己。
    陆衍他们手上那个剧本的场景，正是青年军官认出对方的那一场戏。这场戏并不好演，人物内心的震惊，仇恨，挣扎，克制要在短短的几个镜头中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来，即便是科班出身的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
    李冉之所以要在推荐的学生们中选，就是为了既要年轻又要有基础。而圈中能达到他要求的演员，不是没档期就是不符合，所以才决定启用新人。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在电影里启用新人担任重要的角色了。
    轮到陆衍的时候，前面已经过了七个人，出来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面带沮丧。上一世是徐永舟拿到了这个角色，徐永舟的能力陆衍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这些人既然都不是徐永舟的对手，陆衍自然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屋子里有三个人，坐在中间脸色有点阴郁的头发蓬乱的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是大导演李冉，他右手边坐着的那个一脸文雅的中年人陆衍也认得，正是金牌编剧言湛。而李冉左手边坐着的那个抱着手带着一脸玩味笑容的英俊男子却叫陆衍吃了一惊。
    居然是他，星空影视娱乐公司的副总裁兼总经理苏诀，也是这部电影的投资方。
    陆衍在心里暗暗皱眉。上一世的徐永舟之所以能在娱乐圈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爬的那么快，混得风生水起，除了本身的实力外，正是因为他攀上了一个好靠山，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苏诀。传说中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苏诀还是个男女通吃的主。说者一脸暧昧，听者会心一笑。
    陆衍自然也是听过这样的流言。至于事实如何，他并不在意。就算是真的又怎样？娱乐圈不是大善堂，从来笑贫不笑娼，能潜规则到那样的成就，也是一种本事不是么。何况陆衍是相信徐永舟的能力的。
    只不过他们关系匪浅却是事实。上一世的陆衍没有参加过这场试镜，自然也不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苏诀。却原来他们这么早就认识了么。
    陆衍开始不是那么笃定起来。虽然传说中李冉是从来不卖任何人面子的，但是传说中也说他与苏氏兄弟的关系好得没话说。就不知道这一世的徐永舟是不是依旧能入了苏诀的眼了。
    无论如何，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才是能获得成功的先决条件。
    陆衍压下所有的情绪，不卑不亢地开口，“李导你好，我叫陆衍，陆地的陆，衍生的衍。是陈学明陈老师推荐我来的。”
    李冉抬起头，眼神一正，继而打起一点精神，似乎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是挺满意的，指了指他手中的剧本，“那就演一段吧。”
    陆衍二话不说，放下剧本，稍微酝酿了一下，走到了中间。
    对于这一场戏，陆衍也不陌生。
    当年的那部电影中，徐永舟对这场戏的处理，不算特别好，但也中规中矩，不出挑也没有错，然而对于有更高要求的他们来说，终究有点不足。事后陆衍也曾听徐永舟提过，有些遗憾当时经验不足又是第一次担纲重要角色表现的并不够好。
    于是陆衍也格外认真地研究过，而今天，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陆衍微微低下头暗暗吐出一口气，再抬起来的时候，眼神已然全变。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见到极为震惊的事情，薄唇不自觉地紧抿，为了防止颤抖，甚至暗暗咬紧了牙关。
    这一刻他眼里汹涌的情绪简直强烈得叫人心惊，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就连带着一脸玩味笑容的苏诀也收敛了笑意，抱着的手放了下来，脸色凝重，仿佛被带到那激烈的情绪里。
    这样叫人窒息的氛围维持了好一会儿，陆衍所有的情绪都凝在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有放在裤腿边缓缓握紧又松开的手说明了他的克制。
    终于，他最后一次握紧双手，轻轻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已经藏到深处，再也寻觅不着，眼底只剩一片平静。他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完全不达眼底的笑意，伸出右手，对着对面假设的对手，冷静的说出了他第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台词，“你好，贺靖军，来接应你的人。”
    随着话音落下，陆衍的整个表演也已经结束。方才他那全身乍起的让人倍感压迫的气势也已消失无踪，面前站着的，依然是那个淡淡的平静的来参加试镜的即将毕业的电影学院的学生陆衍。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响起了几声稀落的掌声，打破了一室的静寂。
    鼓掌的人是苏诀，他又重新挂上了那招牌式的玩味的笑容，只是眼底还有着毫不掩饰的惊叹和赞赏。
    言湛也是满脸笑容地对李冉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也很满意。
    李冉虽然没有笑，但他的表情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绷着，脸上的郁闷也没有了，他抓了抓自己有些乱蓬蓬的头发，拿起手边的那张报名表又看了看，“陆衍是吗，很好，对人物的情绪和内心都把握地很到位。不过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接触到，怎么，之前有研究过剧本？”
    陆衍一惊，暗暗有些后悔表演得太过了，都忘了他这一世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到剧本，又不由得暗暗赞叹，不愧是最专业的导演，一眼就看破，不过好在自己也是个足够专业的演员。
    陆衍只微微怔了一下，甚至其他人都没来得及注意到他的这一怔，就已经调整了过来，他笑了笑，露出带点庆幸的神情，“之前跑过几个片场，看到过类似的角色，觉得挺有趣的，就刻意研究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就撞上了，是我的运气好。”
    李冉点点头，剧本是他和言湛前几两天刚刚确定下来的，虽说没有特意保密，也应该不会那么快泄露出去，何况两天的时间也不足以让人揣摩到这个地步，刚才那句话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陆衍的解释也很合理，他们这样的学生在出头之前到处找片场跑龙套也是很正常的，这样的角色虽说挺有意思倒也不至于独家，于是便接受了他的说法，并且对于他的坦诚和努力还颇为欣赏，自然地印象更好了几分。
    李冉习惯性地敲了敲报名表，“你先回去准备一下，之后我会让助导联系你，再过半个月进剧组，你最好找个助理，没有的话剧组替你安排。”
    李冉这般雷厉风行地拍板，倒真把陆衍吓了一跳，不过这个人本来也常行事出人意料，何况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总是喜大于惊的。
    陆衍也没有太过掩饰自己的惊讶和喜悦，当下便应了，“那就凭剧组安排吧。”
    倒是言湛觉得有些不妥，低声提醒李冉，“李导，后面还有好几个等着试镜的呢，不给个机会过个场会不会太说不过去了。”
    李冉手一挥，“已经找到最适合的了，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后面还有合适的角色，再叫他们来就是了。”
    言湛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至于苏诀，他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自然更不会有意见。
    徐永舟知道结果后，略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他本来也知道有陆衍在自己的机会并不大，但是居然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也着实太过难堪。
    陆衍看着他不太自然地笑着说恭喜，没有虚伪地说一些安慰的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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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影帝谷扬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陆衍安排好学校里即将毕业要处理的事之后就简单地拎了个包独自去了在影视城的剧组报道。
    助导给他打电话确认的时候，告诉他剧组给他安排了一个助理，叫宋辉，到时候会接应他在剧组的一切杂事。
    来之前两人已经电话联系过了，所以陆衍对于一进影视城下了车就看到了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大大的牌子也没有太过惊讶。
    举着牌子的是个年轻人，瘦瘦高高的，穿着浅色的衬衫，因为天气较热的缘故，脸上身上都出了不少汗。应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路上堵了下车，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几乎一个小时，那年轻人的脸上却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
    陆衍原本就十分出众，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注意到，这个时候到影视城的也没多少人，拎着行李的就几乎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还没等他走过去，那个举着牌子的年轻人已经一溜小跑地走了过来，收起牌子笑着问了一句，“你好，我叫宋辉，请问是陆衍陆哥吗？”
    陆衍点点头，伸出手，“我是陆衍，路上堵了下车，久等了吧，辛苦你了。”
    宋辉赶忙伸手握了一下，然后松开，笑着摇摇头，“也没多久，应该的。”
    说着接过了陆衍手中的行李，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边走一边说，“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有些简陋，陆哥别介意。剧组明天才正式开工，今天还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到了房间陆衍觉得宋辉方才说的“简陋”是有些过谦了，房间的条件虽然不是很好，倒也干净整洁，该有的都有，说不上“简陋”，最多是“简洁”。
    这一世的陆衍虽然是第一次进正式的剧组，但是前一世的他虽然不得志，大大小小也是拍过不少戏的，进的剧组自然也多，一些摆不到台面上来的“规矩”也是心知肚明。
    像他这样的新人，虽说角色还算有些分量，毕竟资历摆在那里，能住到这样级别的房间已经是很不错了，也许有自身的一些因素，但是助理的提前打理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陆衍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演艺新鲜人，自然清楚一个好的助理的重要性，很多时候，会为你省却很多麻烦，甚至能增添不少便利。
    从见面的一开始到现在，他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助理，宋辉真是非常的合格，这让前世没有享受过合意的助理待遇的陆衍很是舒服，也很满意，就不知道是谁给他安排的这么一个贴心的助理。
    如果可以的话，陆衍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能不能让宋辉以后成为自己的私人助理。当然现在考虑这些还有些远，先顾眼前才是重点。
    一天的舟车劳顿确实有些疲累，陆衍向宋辉问清了第二天的行程之后，便决定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新的人生就要从这里开始了！闭上眼之前的陆衍这样想着。
    第二天陆衍起了个大早，重生以来第一次睡得这样踏实，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意外的是宋辉居然起得比他还要早，并且买好了早餐，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陆衍心里更满意了几分。
    开机之前先祭神，这几乎是每个剧组不约而同的安排。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九点整的时候，祭神开始，许是做得多了，仪式早已简化，摆出祭品茶酒，插上香，剧组人员依次拜了拜就算完事。估计这部电影的宣传走神秘路线，到场的记者也不多，都是平时关系特别好的那几家。
    祭神之后，灯光摄影一并准备齐全，就直接开机了。
    第一场是主角的戏，没有陆衍什么事，他还是站在一边认真地看着。
    这部戏的主角是谷扬，刚刚获得了金钟奖影帝，可以说是时下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之一。
    谷扬长得不算特别出众，也就一般水平之上，但他演技是真好。演艺圈毕竟算是个靠脸吃饭的地方，因为外形的拖累，熬了好些年才有了今日的成绩，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熬出了头，而且像他这样靠实力吃饭的演员，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职业生命力还是蛮长的，至少不用担心粉丝审美疲劳之后的移情别恋导致的人气下滑。
    影帝不愧是影帝，第一条很顺利的就过了，第二条第三条也很顺利，之后加了个小配角的戏，才稍微ng了几次。总的来说效率还是极高的，一向要求严格的李导也满意地点点头，平日里有些严肃的脸上也有着几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