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平安夜那天我接到一通电话。
    哪个白痴在我上课的时候打给我啊！
    我放下原子笔，趁老师背对我的时候低下头在抽屉接起电话。
    「喂？」
    『小乐吗？』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筱雯？
    你只答对一半喔！
    『我是筱雯妈妈啦！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空，张妈妈想请你吃个饭，好久没看到可爱的小乐了solongtimenoseeyou！』
    听到这中英并用的句子就知道是小雯的妈妈。
    「张妈妈，我明天六点才放学，而且我的方向感会不会……」
    『没关係啦！跟张妈妈说地址，我六点去载你，还是你有约了？』
    「没有，没有。」
    『好，我大概六点半到你们学校，张妈妈请客啦！你只要人来就好。』
    我告诉张妈妈地址后掛断电话。
    奇怪张妈妈怎么会突然约我。
    圣诞节那天一辆蓝色a6停在校门口，张妈妈摇下车窗对我招招手。
    「小乐，上车吧！」
    我上车，把背包拿下放在双脚上。
    张妈妈看着后照镜慢慢倒车。
    「学校的训练会不会很辛苦，张妈妈看你好像黑很多。」
    『呃……还好啦！有时候会有点累。』
    我系上安全带瞄了一眼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中间的后视镜，筱雯似乎没有来。
    张妈妈好像发觉我的动作。
    「怎么了？在找筱雯吗？」张妈妈转了一圈方向盘。
    『没……没有啦！』
    我知道我说谎的时候眼睛会不断飘移，赶紧把视线放在车窗外的街景上。
    张妈妈摇摇头说：「这个孩子啊！真是的！」
    嗯？张妈妈是在说筱雯吗？她怎么了？
    我没有发问，筱雯妈妈应该还不知道我和筱雯吵架。
    一路上我们不再有谈话，车上只有我和张妈妈的气氛感觉有点尷尬。
    「有订位吗？」
    服务生很有礼貌的问。
    『七点，张小姐。』
    「这边请。」
    服务生伸出手臂请我们往右边方向走。
    那是在中山北路上的一家连锁牛排店，台塑集团旗下的牛排店。
    果然是堪称第一高级的牛排店，装潢有别于一般的餐厅，服务生也都很有礼貌，每个人鞠躬都是九十度，有时候我很想问他们每天都要跟这么多人鞠躬，腰都不会闪到吗？
    「想吃什么就点吧！」张妈妈笑着对我说。
    『恩，好』
    「不用在意价钱。」
    『恩，好』
    「放松点。」
    『恩，好。』
    「小乐，张妈妈不是带你来相亲的，你不用紧张成这样。」
    我随意点了一样，把视线移到桌上水杯。
    我的心情很紧张，感觉张妈妈好像要跟我说什么重要的事。
    虽然只有我和张妈妈两个人，但服务生却让我们坐在四人桌的位子。
    七点已经是用餐时间了，很少餐厅会这么做，因为座位可能会不够。
    『张妈妈，只有我们两人吗？』我提问。
    「怎么？是嫌我不够漂亮，跟你一起吃饭会让你丢脸吗？」
    筱雯妈妈甩了甩咖啡色大波浪捲发，不断对我眨眼。
    『呃……张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筱雯妈妈现在是在对我放电吗？
    我喝了一大口水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知道脸颊有没有出卖我，偷偷变红。
    虽然说年龄不是距离，但如果我和张妈妈真的……这样张榕轩不就变成我女婿，然后筱雯变成我女儿了？
    天啊！这是什么鬼关係？
    虽然说最近小三的话题爆红，但我真的不能这么做，一想到张榕轩是我女婿，开始有点反胃。
    我切割牛排的右手开始发抖，身体越来越不自在。
    怎么越来越热，难道这么高级的牛排店没开冷气吗？
    「小乐，张妈妈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筱雯妈妈放下刀子用手背遮住嘴，但笑声很大。
    这个动作筱雯也常做。
    所谓有其妈必有其女是个意思吧？
    我低着头默默吃着牛排，张妈妈笑声还是没有中断。
    我猜我刚刚的表情一定很僵硬。
    张妈妈笑声突然中止，对我背后挥挥手。
    我转头。
    惊讶，是我当下的心情。
    「嗨，筱雯妈妈好久不见。」
    张榕轩对张妈张点个头后，走到我身旁的椅子坐下。
    我惊讶地看着他。
    「子乐，好久不见啊！看到我这么害羞喔？脸红成这样。」张榕轩转过头笑着对我说。
    『好久不见，害你个头啦！我对你没兴趣好吗？』我转过身假装在吐。
    张妈妈起身让一个女孩坐到我对面，自己再坐下。
    「乐乐好久不见。」
    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个人。
    天啊！我的救星回来了。
    怡君已经恢復成高一甜美的模样了，不再像高二那样瘦，从日本回来的她显得更有气质。
    接着三个人六隻眼睛同时看着我，不语。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每个人都含情脉脉看着我。
    「人都到了，现在谁自愿要先说。」张妈妈喝了一口水看着怡君和榕轩。
    怡君清了清喉咙，
    「乐乐，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喜欢筱雯，为什么你留了一张纸条后就走人了？」
    天啊！怡君居然在张榕轩面前提这种事。
    『可是你妈妈说那时候你……』
    我看了张榕轩一眼，他脸上依然掛着笑容。
    「这是个误会，很严重的误会！我以为你没有女朋友，当时才会一衝动下把你充当我男朋友。」
    怡君低下头，显得很自责。
    我承认怡君让筱雯对我有误会时我很生气，加上她接着又出国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筱雯，确实让我曾经很抱怨怡君。
    但看着怡君自责的样子我开不了口责骂她，她也是个曾经受过伤的人，如果当时我是怡君，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别人抱在一起，我应该也会失去理智。
    『没事啦！至少你看清谢闵扬这个人了，而且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拍拍怡君的肩膀。
    看到怡君回国我很开心，不是因为我和筱雯之间的锁有可能会因为怡君的回国而解开。
    我开心的是看见怡君走出那段阴霾。
    怡君抬起头看着我。
    「乐乐，我看到纸条后才知道事情被我搞砸了，那天我马上飞回台湾，但是……」
    怡君转头看着张妈妈。
    看来张妈妈好像知道这件事。
    「筱雯在考完指考后就去唸美国大学了。」张妈妈放下手中的叉子，从包包里拿了一张美国学校录取通知单放在我面前，对着我说。
    现在都流行出国读书吗？怎么大家都在往外跑？
    『所以那天怡君回来没有看到筱雯？』
    筱雯妈妈点点头。
    怡君用叉子把盘子里的麵捲起，眼睛看着那根叉子。
    「这件事是我弄出来，我一定会帮你解释，我回日本那天晚上我打给筱雯邀请她来东京玩，请爸妈买一张来回机票给她，一开始筱雯死都不答应。」
    也是，筱雯都气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会答应。
    怡君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后来我只好打给张妈妈，拜託张妈妈说服一下筱雯。张妈妈告诉筱雯不要整天都在读书，偶尔也该和朋友聚一下，筱雯才勉强答应。」
    怡君喝了一口水。
    「筱雯来东京的第一天晚上我带着她到东京铁塔上看东京的夜景，把那张纸条拿给筱雯看，告诉她你一个人来过日本，只为了请我跟你解释这件事。」
    『所以筱雯知道这是一场误会了？』
    怡君笑着点头。
    「筱雯真的很惊讶，她一直觉得我在骗她，我还请我妈当证人。」
    终于，筱雯不再对我有误会了。
    『谢谢你。』我说。
    「不，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我真是太对不起小乐了！」
    怡君说完后嘟着嘴双手合掌，一直点头跟我说对不起。
    等一下，怡君同学你现在是在拜我吗？
    我立刻阻止她的动作。
    怡君吃了一口麵，用卫生纸擦了擦嘴角，看了张榕轩一眼，发生一阵笑声。
    「笑什么啊！」张榕轩满脸疑惑看着怡君。
    『筱雯跟我说了小乐做过的好多事，都超级浪漫的！哪像你，整天只会吃吃吃。』
    怡君用叉子插起张榕轩盘子里的一小块牛肉。
    她竟然对张榕轩说出这种话！难道她还不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了吗？
    「喂！你干嘛偷吃我的东西啊？子乐，快点把他抓起来啦！现行犯耶！」
    张榕轩话一说完，刀叉并用搜刮走怡君盘子里一半的食物。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吵了起来，张妈妈无奈得摇摇头。
    我很讶异，张榕轩刚刚没有反驳怡君的话，也没有很生气，难道他们分手了吗？
    张妈妈清了清喉咙，从包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大叠信。
    怡君和榕轩立刻乖乖回到座位上。
    张妈妈把笔记本递给我，对着我说：「这是我在筱雯出国后在她桌上看到的，你先看看。」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那本笔记本，映入眼帘的是筱雯清秀的笔跡，是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