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再见故人

    大潮压境。
    进入无妄殿的修士们夺路而逃。
    秦桑也不例外。
    大潮来势汹汹，本来还能在乱流里保存下来的碎片，被卷入大潮之后，当场变成粉尘，可想而知大潮的威力。
    看到此景，秦桑哪里还顾得上跟踪苏子南，看清大潮的来势，背后凤翼急扇，头也不回向外狂冲。
    苏子南等人在最前方，首当其冲。
    秦桑吊在后面，算是第二梯队。
    可是大潮移动的速度太快了，几息之间，连最外围的修士们也感应到上方可怕的冲击，一阵兵荒马乱。
    乱流受大潮影响，愈发狂暴。
    ‘嗖！’
    秦桑身化电光，认准一个方向，在灰色乱流的间隙穿梭。
    抵御乱流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大潮威逼之下，众人急于避难，尽可能往灰潮边缘跑，顾不得其他，各自逃命，苏子南邀来的帮手不可能齐心，有些人被冲散了。
    同时，秦桑也失去了苏子南的踪迹。
    他们连无妄殿的影子都没看到，在外围就已经险象环生，秦桑现在相信化神修士可能被困在里面了。
    ‘轰隆！’
    头顶天崩地裂。
    有天目蝶帮忙预警，秦桑比其他人显得从容一些，每每都能有惊无险穿过乱流缝隙，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刷！刷！刷！’
    前方六七道乱流眼看要合围一处。
    秦桑目光微凝，瞬间确定一条安全的路线，几个腾挪，从乱流缝隙中冲了出来。
    ‘轰’的一声，身后乱流发生碰撞，一团灰云爆散开来，余波追着秦桑的背影，最后被甩在身后。
    这种情况，秦桑已经遇到不止一次，并未放在心上，紧盯着前方，躲避潜在的危险。
    这时，天目蝶突然传来示警。
    “有人！”
    秦桑瞥了眼左侧。
    在无妄殿，他的灵觉被乱流影响，神识受到限制，远不如天目蝶的天目神通。
    之前跟踪苏子南，全靠天目蝶。
    冲着天目蝶示警的方向，秦桑看到的只是无边无际的乱流，对方同样也察觉不到秦桑的存在。
    秦桑扫了眼周围的乱流，刻意偏离方向靠过去一点儿。
    天目蝶暂时看不清对方的面目，隐约看到对方驱使着一件玉牌状的法宝，玉牌悬在眉心前方，射出一道道紫光，为此人开路。
    不过，此人用来护体的应该是另一件道袍状的法宝，道袍隆起，其上遍布云雷之纹，闪耀清辉。
    乱流靠近。
    道袍上的清辉便汇聚过去，凭空结出八卦图桉。
    八卦之中好像蕴含一种柔力，能够卸掉乱流的冲击，此人只是道袍微微震荡，看起来比秦桑还要轻松。
    当然，这只是表象，此人只敢让稍弱的乱流靠近，修为应该不会很高。
    这已经是秦桑遇到的第三个人。
    若是苏子南的同伙，他准备找机会靠近，伺机而动。
    否则，他不想节外生枝。
    “应该不是苏子南的同伙……”
    秦桑回忆，苏子南的同伴没有穿这种道袍的。
    不料，当秦桑继续靠近，让天目蝶看得更清楚的时候，此人身上的清辉突然一暗。
    与此同时，一道乳白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来自此人头顶上方，时机极佳，恰好是道袍幻化八卦，其他地方防御薄弱之时。
    “这……”
    秦桑一怔。
    白光不像是此人发出来的，而且看着有些点儿熟悉。
    他很快回忆起这种熟悉之感的来源。
    “难道是……”
    秦桑面色微变，接着便见此人身影一个踉跄，护体的清辉竟彻底熄灭了，暴露出道袍本体。
    道袍卷曲，露出一个样貌俊逸的青年修士。
    此人满脸痛苦，表情狰狞，险些一头栽进乱流里面。
    他头上的玉牌摇晃了一下，竟直接掉落下来，被一道乱流一卷便没了踪影，此人却连收回法宝的能力都没有。
    他用最后的力气避开一道乱流，眼神之中满是惊恐，匆忙从芥子袋取出几枚丹药，一股脑塞进嘴里。
    不料，这些丹药毫无作用。
    他面部的迅速蔓延上一层灰白之气，气息凌乱。
    下一刻，此人的表情彻底凝固，扭曲的五官变得僵硬，定格在惊恐和痛苦交杂的诡异瞬间。
    ‘噗！’
    眉心处从内而外破开一个血洞，飞出一只体型不大的甲虫，通体晶莹剔透，宛若美玉凋琢。
    甲虫飞出之后，此人的气息飞速消亡，陨落于此，竟连元婴都没逃掉。
    “果然是玉甲虫！”
    秦桑目光一沉。
    进入中州后，他行事谨慎，遭遇的强敌不多，怪脸人和玉甲虫留给他深刻的印象。陆章险些被瞬间毒杀，化身被迫动用灵宝。
    没想到，此次被苏子南吸引来无妄殿，又见到玉甲虫。
    玉甲虫的外表变化不大，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能够出动真身，那个修士毫无抵抗之力，当场陨落。
    元婴估计也被玉甲虫吞了。
    这等烈毒，实属秦桑平生仅见。
    肥蚕的表现一直非常可靠，在第三变时就能防御化形期蛙鱼的毒，之前秦桑觉得有肥蚕在，不必非常忌惮怪脸人，现在信心有点儿动摇了。
    “怪脸人在哪儿？”
    在无妄殿外，秦桑并未发现此人。
    他命天目蝶全力催动神通，只见玉甲虫张开翅膀，轻轻振翅，口器蠕动，好像在回味美食。
    它脑袋摆动，似乎在和什么抗争，接着一扭头便要飞走，却被一只手抓住。
    来者正是怪脸人。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是被秦桑缴了五彩毒蛛的弟子。
    师徒二人都不必亲自出手，动用玉甲虫便偷袭成功，弟子一甩手里的毒鞭，缠住死尸身上的芥子袋，冷眼看着死尸被乱流绞碎。
    “走！”
    一击得手，二人继续向外飞遁。
    玉甲虫趴在怪脸人掌心，比上一次的表现乖巧一点儿，但眼睛里仍有血色弥漫，凶戾之意明显，反抗怪脸人对它的压制。
    秦桑看着二人的背影，又看了看头顶的大潮，竟不退反进，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
    他们飞出不多远。
    大潮终于降临。
    由于位置太靠前，秦桑等人虽然尽可能逃往边缘，仍然要遭受大潮的冲击，当然威力比中心位置弱不少。
    天摇地动。
    大潮近在迟尺。
    声势惊天。
    秦桑有种窒息之感，下意识屏住呼吸，将如意宝珠催动到极致，火莲子早早飞出眉心，融入魔火，飞快在罡罩表面蔓延，变成一层火罩。
    ‘轰！’
    罡罩上的火苗齐齐一滞。
    巨力袭来。
    罡罩卡卡作响。
    秦桑被大潮吞没，只觉自己好像被一座山给撞上，旋即视野里灰蒙蒙一片，到处充斥着狂暴的力量。
    此刻的他和海里的游鱼一般，被大潮推着，不由自主。
    混乱的力量裹挟着他到处乱撞。
    秦桑疯狂扇动凤翼，同时心结《七师佛印》第一印吉祥印，体内骨骼爆响，身上隐现佛光，催动肉身力量，强行在大潮里稳定自身。
    与此同时，天目蝶的目光始终不离怪脸人师徒。
    不出秦桑所料。
    大潮砸下之时，怪脸人师徒果然被冲散了。
    怪脸人对弟子倒是不错，最后一刻祭出曾经挡住四乘螣蛇印的那片木甲，射出一道甲影，挡在弟子头顶。
    那名弟子本就是元婴修士，他胸前浮现出一面木制的护心镜，再加上这层甲影在，自保无虞。
    眼看师徒二人被大潮分开。
    秦桑早有预谋，立刻催动吉祥印，施展遁术，艰难靠向那名弟子，大潮就是最好的遮掩，秦桑无须刻意掩饰自己。
    大潮内部太混乱了。
    秦桑神通百出，发现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违逆潮流，接近怪脸人的弟子，立刻改变策略，尽量保证不把人追丢。
    无妄殿外。
    修仙者们，无论修为高低，都仰着头，望着高空涌下来的大潮，满脸震撼。
    若有哪位元婴修士应对不及，未必没有陨落的可能。
    “当年，八景观和甘露禅院的高人，就是在一波灰潮之后，仓皇逃出无妄殿，基本个个挂彩……”
    现场不乏上次的亲历者，感叹出声。
    旁边有人追问，“两次灰潮，孰强孰弱？”
    八景观和甘露禅院都遭不住，化神传人不会死在这里吧。
    那人凝望多时，微微摇头：“仅看天象，似乎不及上次。但不要忘了，上次灰潮是在无妄殿开启一个时辰以后才出现的，现在才过去多久？等着看吧，后面肯定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众人发呆。
    难以想象，更强的灰潮是什么样子。
    灰潮滚滚而下，速度终于有放缓的趋势。
    大潮内部。
    秦桑发现灰潮威力开始减弱，立刻付诸行动，《七师佛印》配合遁术，再以魔火开路，强行突进，逐渐靠近怪脸人弟子。
    怪脸人弟子茫然不觉。
    承受大潮最强的一波冲击，木甲虚影逐渐暗澹消失。他胸前的护心镜大放绿芒，足以护他周全。
    他专心应付大潮，根本想不到有人敢在大潮里窥视他，图谋不轨。
    “咦？此人已经突破元婴中期，我说怪脸人为何把他带进来。”
    秦桑暗中接近，确定此人的修为，有些意外。
    他还记得上次大战时此人的表现。
    除五色毒蛛和毒鞭，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手段，评价他平庸都是抬举。
    时隔多年，不料此人修为精进，想必实力也今非昔比。
    不过，这不会动摇秦桑的决心。
    他暗中唤醒肥蚕，在身上施加了一层辟毒甲，迟疑了一下，没有选择动用太阳神树速战速决，而是祭出金沉剑。
    随后，他极有耐心的等待时机。
    大潮衰落到一定的程度。
    时机到了！
    秦桑眼中寒芒闪过，凤翼大张，身影如同鬼魅，在混乱力量的缝隙中穿梭，几个闪身便出现在怪脸人弟子身后。
    直至此刻，怪脸人弟子方才察觉不对，勐然转身，骇然看到一道剑光迎面刺来。
    剑光似电。
    怪脸人弟子眉心刺痛，童孔陡然紧缩，满脸惊骇，好在他一直催动护心镜。
    绿芒大放，生机勃勃。
    表面忽然生长出一根根纤细的藤条，以极快的速度生长，瞬间结成一面圆形藤盾，挡在剑光前方。
    同时，怪脸人弟子用力挥动毒鞭，打出一道鞭影，抽身急退。
    却不料，那道剑光击中藤盾之后，并没有响声传来，绿芒变得昏沉，一股晦暗之光蔓延而来。
    大潮内部本就灰蒙蒙的，现在更昏沉了。
    怪脸人弟子先是一愣，接着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剑阵！”
    情急之下。
    他连施印诀，护心镜从胸前飞起，无数藤条疯长，顷刻间将附近空间变成一个藤条之笼，浑然一体。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卑鄙偷袭！”
    “卑鄙？”
    秦桑冷笑，声音飘忽。
    鞭影袭来，秦桑不闪不避。
    鞭影狠狠抽在罡罩之上，并未破开罡罩，五颜六色的毒素渗入进来，但遇到辟毒甲全部被阻隔在外。
    秦桑懒得和此人多说什么，七杀剑阵冲进藤条之笼，剑丝显化实质，毫不客气绞杀过去。
    ‘砰砰砰……’
    怪脸人弟子眼睁睁看着一条条藤条被剑丝吞噬，满脸焦急，匆忙从芥子袋取出几十个花花绿绿的玉瓶。
    张口喷出一道流光，原来是一只毒蝎。
    ‘啪！啪！啪！’
    玉瓶纷纷爆碎，各种毒物满天都是。
    怪脸人弟子眼中闪过肉痛之色，捏住毒蝎，用力拔下毒针，并逼出毒蝎体内的毒血，融入毒物。
    下一刻，毒物发生质变，融合成一道七彩毒霞，凭空幻化出凶悍的毒蝎之影，以惊人的速度飞扑而出。
    剑阵竟无法阻碍分毫。
    眼看毒霞逼近。
    肥蚕趴在秦桑肩头，两眼放光，不等秦桑的命令，张口喷出辟毒光晕，内部圆珠转动，直接将毒霞吞了个干净。
    怪脸人弟子瞠目结舌，浑然没注意，一团魔火悄然在身下聚拢。
    ‘轰！’
    魔火蓦然腾起，藤笼被魔火当场撕裂，一闪扑到怪脸人弟子身上，烧穿他的护体真元。
    剧痛袭来。
    怪脸人弟子大骇，顶门光芒闪烁，元婴出窍，正要施展瞬移之术，忽听到‘哼哈’两声怪音，元神剧痛。
    片刻的迟缓，便是万劫不复之局！
    等他清醒，已身在剑阵，一阵恍忽，彻底失去反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