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开了教学楼，平时总是忙碌着上课和备课的吴远清觉得突然闲下来的自己有些无所适从。做不到像王子东那样乾脆躲在寝室里睡大觉，对昨天的事情心有馀悸，也不敢跑去湖边间逛。
    吴远清绕着学校走了几圈，最终选择到大操场这边看学生们训练。
    广茂高中施行文体并重的教学模式，除了有被称为“精英班”的文科班和理科班，也有大批因为体育成绩优秀而被破格录取的学生组成的“运动班”。
    这些以进入体大和称为专业运动员为目标而奋斗的学生们，在这四月的暖风中，尽情地在操场上和体育馆里挥洒着他们的青春。
    站在小山坡上往下看，一群群穿着各式运动服的孩子们或是踢着足球，或是围着操场跑步，或是在沙坑边做着准备运动，整个操场都热闹无比——当然了，这里都是男生。要想看到女生们穿着短裤跑步的样子，必须翻过山头跨过河，跑去“三八线”的另一头。
    “嗷嗷嗷，这就是青春啊！”
    一个高大的人影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背对着吴远清，用手做成了喇叭的形状，对着操场那么狂吼道。
    被这莫名出现的傢伙吓了一跳，吴远清倒退了半步，一下子踩到了地上的树枝，发出“哢嚓”一下响声。
    “啊？这不是吴老师么！”
    男人回过头，在看到吴远清之后，就像是看到主人的哈士奇犬一般扑了过来。
    “吴老师，你还记得我么？”
    眼见那小山一样高大的人朝自己直冲过来，吴远清急忙倒退两步想要逃开，奈何他左闪右躲就是无法逃离那傢伙的“魔掌”，两个肩膀被蒲扇般的大手搭住，瞬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吴老师！没有想到居然可以在这里看到吴老师，太好了，我还在找你呢！”
    男人笑的眯起了眼，从吴远清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觉得满眼的阳光都照射在这个男人身上，高大的男人仿佛是阿波罗之子，浑身都散发着阳光和温暖。
    “你……是哪位？”
    不过被这么高大的人钳制住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吴远清脸色苍白地问道。
    “吴老师，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么？我啊——郑剑行啊！”
    像是大受打击一般，男人摇摇晃晃地放开搭在吴远清肩膀上的大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证件，在吴远清的面前晃了晃。
    “s市北区警署警员，郑剑行……啊……”
    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证件上写的内容，对比了一下证件上的照片，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的长相后，吴远清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昨天警局里的那位警官啊……不好意思，没认出来……”
    昨天在警察局里没有仔细观察男人的样貌，今天在太阳底下一看还真的觉得不得了。
    大约一米九的高大身材将吴远清才一米七出头的身高秒杀的渣都不剩。不但如此，身为员警的他大概是因为经过长期的锻炼，紧紧包裹在制服下的身体仿佛每一块肌肉都透露出无比的力量。
    男人的脸孔倒是长相平平，浓眉大眼地还算是充满了男子汉的气概，不过配着这样绝赞的身材加上他一脸正气和阳光，倒是让人觉得充满了亲和力——这样人不当员警还真是埋没了。
    “吴老师没有记住我的长相么？我可是一眼就认出吴老师了！”
    男人一手贴在胸口，做出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话说回来，昨天从发现张娜娜的尸体开始，吴远清整个人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连自己怎么被带去警局问话，之后又怎么回来的他都不是很清楚。
    唯一记得的，就是那被湖水泡大变形的尸体，和耳边一声声的“老师……”
    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吴远清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失态了……我当然认识你，还有你的超人马克杯……”
    “嘻嘻，吴老师您真幽默……”
    不知道从哪里判断出吴远清这个从来都被说成是“无趣”的人居然有“幽默”这种美德，自来熟的男人不客气地伸手搭住了吴远清的肩膀。
    “刚才我去像你们学校的领导汇报过了。今天初步尸检报告出来了，目前判定张娜娜是溺水意外死亡。经过一晚上，他们父母的情绪都已经稳定多了，托我为昨天的失态向你道歉。”
    “没事，做父母的突然遭遇这种事情，就算是再激动一些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了看肩膀上的大手，不喜欢与人有太过亲密接触的吴远清动了动肩膀，想要不着痕跡地挣脱。
    “啊，吴老师真是个温柔的好老师，我果然没有看错！”
    说着，男人用力地拦住了他，将他本来眼看要逃脱的肩膀牢牢地锁住。
    这个男人怎么就那么自说自话！
    虽有满肚子腹诽，奈何早就习惯了将心事隐藏的可怜老师再一次落入魔爪却不好意思出口抱怨。
    “其实……吴老师，今天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情。”
    嘰歪了半天，男人总算放开了吴远清的手。
    “吴老师，我想问下，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男人一本正经的脸一下子在自己面前放大，吴远清堪堪地咽了一口口水。
    “奇怪的……事情？”
    “比如说，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声音……么？”
    吴远清下意识地别开眼睛。
    “老师！！！”
    就在两人纠结在一起的当然，突然有个穿运动服的男生吵着吴远清方向跑来。
    “老师，太好了，我到处在找你呢……”
    男人三步并成两步跑到吴远清面前，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大地喘了几口气。
    “老师你怎么不在寝室里，害的我好找？”
    “找我有事么？”
    看到有学生出现，责任感比天大的吴远清也顾不上郑剑行了，立即走到学生面前。
    “吴老师好，这……这位老师好！”
    懂礼貌的男生给吴远清鞠了个躬，见到一边的郑剑行也以为是位不怎么熟悉的老师，一併鞠躬致意。
    “啊，我不是老师，我是员警啦。”
    郑剑行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
    “啊……这里为什么会有员警啊？”
    男学生抬头，明显犹豫了一下。
    “我是负责张娜娜案子的老师，刚才在向你们老师瞭解情况。”
    换了一张公僕的表情，郑剑行一脸正义地回答道。
    “老师，麻烦到这边来一下……”
    一点都不给面子的学生拉着吴远清都到一边。
    “吴老师，其实我……我是许俊雅的男朋友。我叫做周子翔。”
    犹豫了半天，男生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道，“老师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然我们就惨了……”
    “许俊雅……啊……”
    吴远清点了点头，用眼角瞥了一眼这个一脸不安的小伙子。
    广茂高中数百年如一日，以防火防盗的姿态来防止学生早恋，什么“三八线”、“银河”都是基于这个原因的產物。
    不过想也知道，从吴远清念书的时候开始，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哪怕身处封闭的男校女校都可以排除万难共赴爱河，更不要諮询如此发达的现在了。手机、电脑、各种通讯设备，区区一条人工湖哪里可以将这些萌动的男男女女彻底分开。
    “老师，求求你救救阿雅！她快要被逼疯了！”
    突然，周子翔双手合十，低头朝着吴远清哀求道，“老师一定要帮帮她，不然阿雅她就要步上张娜娜的后尘了！”
    “啊？”
    听他将事情说的如此严重，吴远清有些惊讶。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张娜娜的死，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