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是初秋，夏日的热浪仍旧侵袭着北方地带，白天的沉闷似乎没有要褪去的意思，直到深夜，才能感触到略带凉意的温度。
    宣泄了一天的青市，这会终于得以安静下来，城市上空，星光璀璨，月明云淡。星空下的市井，霓虹灯和街道路灯辉映成点点星星的斑斓，别有一番韵味。
    正是因为如此安逸宁静的夜晚，才更容易被某种突发状况划破。
    通往市工人医院的滨江大道上，路上过往车辆屈指可数，一辆救护车闪着警灯鸣着警笛，正由西向东疾驰着。
    半小时后。
    救护车在工人医院急救中心楼下停稳，随车医护人员急忙打开车门，各种忙碌随之展开。
    医院骨科灯火通明，宽阔悠长的走廊却显得冷冷清清，一般这个时间鲜有病患及家属来回活动了。
    十多分钟前，姜沐妍刚刚查看过病房回到办公室。
    医生轮值，刚好今晚到她值班。
    姜沐妍一袭白色制服，满头乌发高高系在脑后，妆容轻淡却不失女性柔美，此刻正坐在办公位前，眼眸紧盯着电脑屏幕，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起起落落，专注梳理着患者病情及工作总结。
    办公室门被嘎然推开。
    “姜医生！”
    “刚刚急救中心来电通知，说有重伤患者已入我院，请你立刻过去……！”
    护士姑娘跑的气喘吁吁，目光满是焦急，几缕发丝垂在额间，挂在胸前的工作证还来回晃动着。
    姜沐妍停下工作，微微皱下眉，抬手瞄了眼腕表，凌晨一点三十八分。
    救护中心病房外。
    身穿淡黄色包臂裙，肩披酒红色长发，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的美女，正脚踏足有十公分黑色高跟鞋，被交警执法人员围着做笔录。
    姜沐妍和他们擦肩而过，空气里弥漫着美女身上散发的香水味儿。
    对于警队来医院调查案情，询问当事人或现场第一人的情景，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过，刚刚那个女人的美艳，另她心中荡起一丝嫉妒，虽然她看起来也漂亮的无懈可击，纵然嫉妒是女人的天性，这一点姜沐妍也不例外。
    姜沐妍走进伤者所在病床时，映入眼眸的，是一副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不算长的头发凌乱无章，修长且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冰冷的眸子，冰冷到让人窒息！只是，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倒是增添了几分亲和感。
    男人上身穿的浅蓝色衬衫挂着零零星星的血迹，黑色裤子从右腿膝盖往下已经被护士剪开，右腿膝盖往下高高隆起着，瘀血渗透在肌肉皮肤里面，黑一片红一片，显然是腿骨出了问题。
    奇怪的是，男人神情淡然，并没有丝毫疼痛感挂在脸上。
    然而，姜沐妍关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伤情。
    医护人员正围绕在他身边，输液、插氧、尿管……样样就绪，齐齐往伤者身上招呼。
    “这里是不是很痛？”
    姜沐妍抬手轻轻按了下男人右腿受伤的部位，随即问他。
    男人不为所动，姜沐妍触及到的，仍旧是一副冷峻万分的脸。
    “姜医生”
    一旁护士姑娘抬手在嘴和耳朵比划着，然后摆了几下手：“伤者没有语言能力，你未来的时候，我们科室同事问他好多话，他都没说出一句呢！”
    “聋哑？”
    姜沐妍诧异，在回头看他，打心里不敢相信。
    这时，急诊室王医生手里拿着几份检查报告匆匆过来。
    “车祸事故！x光片显示右腿膝盖往下五公分处粉碎性骨折，多处肌肉撕裂性拉伤！生命体征较平稳。”
    姜沐妍接过x光片，仔细对照起来。
    “只是……”王医生顿了顿，瞄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继续说：“伤者意识方面不太清楚，我想，有必要做个脑部ct！”
    “王医生，伤者家属人在那里？伤者右腿必须马上手术！”
    姜沐妍查看x光片后面色凝重，在她看来，在耽误下去，伤者右腿截肢的风险就会越大，手术必须由家属签字方可进行，只是，从进病房姜沐妍都未曾看到家属前来！
    “家属？来了，当时跟我们医院救护车随车来的，现在正在急诊室走廊配合交警做笔录……”
    姜沐妍想起刚刚被交警围着的美艳女人，忽然明白过来。
    “是外面那个女孩吗？如果是，那太好了！”
    王医生眼睛眯成一条线，故作认真地说：“对对对，就是她……！”
    姜沐妍斜着眸子瞟了眼王医生，仿若瞟到一个色鬼一般，肥肥的脑袋，臃肿的肚子，横向发展的身高，不惑之年的岁数！反正，她对他的印象从第一天走进医院起，除了色之外，就只剩下丑了，要不是工作需要，她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王医生！分头行动，我去安排手术，你去叫家属过来签字！”
    王医生听的心里当然是美滋滋。
    只是，姜沐妍话音刚落，那个美艳女人蹬着恨天高匆匆忙忙踏进病房。
    “医生！何以飞他怎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她神色慌张，对手拿x光片的姜沐妍急问道。
    “你好！我是骨科医生姜沐妍，你来的正好，我们就要找你，是这样，伤者右腿粉碎性骨折需要马上进行手术，目前看状态较平稳，并未有生命危险！”
    听闻“并未有生命危险”，美女终于松了口气。
    “你是伤者家属吗？如果是，我们需要你在手术单上面签字！”
    她愣愣地看着一袭白衣的姜沐妍，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
    然后，淡淡地说：“算是吧！”
    “算是？”
    姜沐妍望着眼前美艳女人，很是不解，她甚至怀疑自己问的不够直接。
    美女觉察出不妥，顷刻间又变得焦急起来：“我来签字！我可以的医生，我是何以飞的女朋友，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我完全可以，手术单在那里，我签字！”
    “你凭什么在我手术单上签字？施艳丽！你给我听好了，所有人都能替我签字，唯独你不能！老子这条腿即使废了，我手术单上也决不能出现你的名字！”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另在场医护人员包括姜沐妍在内，个个惊愕万分，惊愕之余多半是疑惑！
    先前对姜沐妍说伤者有听力语言障碍的护士姑娘，这会正张大着嘴巴，眼睛直勾勾看着躺在病床上情绪激动的男人，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以飞！你何必对我冷言相向？”
    女人回眸，深深看他，心中委屈席卷而来。
    “你给老子滚！”
    男人抬手，颤抖着指向门外，浓眉紧蹙着，目光中仿若喷射出千万支利剑刺在女人身上。
    在场医护，都暗自冒着冷汗。
    “请您冷静点，情绪激动会对病情不利！”
    姜沐妍心里早已七上八下，她平复着自己，赶忙出言安抚伤者。
    二人僵持不下，一个怒火冲天，一个看似深情款款，明明是救死扶伤的医院，这会倒成了他二人剑拔弩张的战场了！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俩个吵架的地方！请你们多多配合我们医护人员工作……！”
    沐妍诧异，闻声转回身子，惊讶之余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张主任，怎么是你？！”
    张扬耸耸肩，嘴角勾着笑：“不然呢，会是谁？我不想你孤军奋战，只好委屈自己大半夜跑来喽……”
    话音刚落，又一本正经起来！
    “姜医生，请你立刻安排手术，并且由你主刀，我来协助，至于手术单签字问题，手术过程出现任何问题我全全承担！”
    于是，何以飞被推进骨科手术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