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坦

    一阵子之后，我跟雷燁尧分手的事情终于传开了。
    很多人也因为这样认识我了，不管是和我同年的，亦或是八年级的。
    很多女生看着我的眼神，多了点幸灾乐祸，也许她们都以为我是被甩的吧？
    「你不觉得那些学姊很烦吗？」彭邦瑜问。
    「习惯就好。」八年级学姊常常在我们班外面晃头晃脑，一下指指点点，一下嘻笑玩闹。
    我目光放在前方孔浚翔身上，之前郑祺恩那件事之后，我们又更少讲话了。
    郑祺恩也真如张瑋纶所说，转学了。
    我不想当打破平衡的那个人，但是看到孔浚翔的淡漠，我还是很想跟他讲点什么，要他忘记之前的事。
    午休的时候，我趴着，却睡不着，之前中午总是跑去找雷燁尧，不然就是去要孔浚翔教我功课。
    现在，我感到莫名的寂寞。
    我才赫然发觉，雷燁尧与孔浚翔的存在是让我如此充实又快乐。
    直到他们都不再只是陪着我，我才懂得他们的珍贵。
    由此可知，未来我去了加拿大，会有多么想念在台湾的他们。
    七年级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堂课，是音乐课。
    老师说，这是我们要学的最后一支舞。
    而我的舞伴是张瑋纶。
    张瑋纶对着我灿然地笑着。
    让我以为自己又回到当初七年级刚开始时我还喜欢他的时候。
    心里一阵感慨，短时间竟可以让一个人改变那么多。
    但我不后悔，我不后悔与雷燁尧相遇，也不后悔现在喜欢上了孔浚翔。
    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说服自己那只是幻觉，但，那其实是个谎言。
    「来吧。」张瑋纶把我拉近。
    我抬眸望进他熠燿着点点星光的暖眸，跟着音乐律动起舞。
    我们笑着跳着，最后我滑倒，两个人就这样一起跌在地上。
    近距离的对望，让我的心跳再次被扰乱。
    他微促的气息拂在我脸上，我轻轻推他，他把我一把拉起，其他人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只有两个人的目光在我们身上。
    陈昕，还有孔浚翔。
    他们脸上写着愕然。但随即转过身去。
    我确定我再次看到孔浚翔脸上出现的那种表情。
    心不免一揪。
    对不起。
    我太晚发现了。
    太晚发现，其实，我们都喜欢着彼此。
    却因为一些事情，而拉开距离。
    我想保护你。我相信，你疏远我的原因也是一样的吧？
    七年级结束了，迎来的是八年级的暑辅。
    暑辅之前，我已经开始上外国的课，学校的课业也几乎都荒废了。
    暑辅的时候，又有一次隔宿露营的活动。
    很多事情变了，就像现在在游览车上，坐在我旁边的是彭邦瑜，而不是陈昕。
    这次分的组别是六个人一组，我们这组的人有我、彭邦瑜、陈昕、孔浚翔、张瑋纶、左燄辰。
    对，真是一个尷尬的组合。
    林郁缘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加入我们，她跟孔浚翔好像也吵架了。
    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好好享受这两天的行程。
    这次的露营地点不像上次那么多树，但同样是在山上地方。
    「好想再去看星星喔。」彭邦瑜凑近我耳旁道。
    「你不怕再被骂？」我挑眉。
    「好吧。反正要叛逆一点的话，毕业旅行再来吧。」
    我怔住，毕业旅行??一股酸涩使我别开视线。
    那时，我早就离开了吧？
    中午开始野炊，我们六个人默契十足地、沉默地为自己煮了一顿美味料理。
    一直到最后，我们都没有人开口。
    少了会炒热气氛的张龙也，我想我们在这一刻都是在想念他的。
    下午的行程是闯关，接着就是晚餐了，一样是野炊。
    夏日的夜晚，天色微亮，星星还没露脸，只有远方的一弯月牙，悄悄地夺去太阳在苍穹上的主宰权。
    我吵完菜，想去外头呼吸新鲜空气，所以就一个人走出了野炊区。
    抬眸我望向穹空，忽然觉得寂寞。
    就算在那么多人的地方，我还是感到一股淡淡的空虚，可能是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了吧？
    我一直鼓不起勇气问妈妈，如果去了加拿大唸书，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就算是一个网际网路发达的社会，还是让我很紧张，怕自己再也走不进这些我在乎的人的世界里。
    深怕与他们就此别离，成了陌生人。
    但其实在我深深的心里，我是期待这场离开，因为我累了。
    我不想一直活在充满爱恨情仇的世界。
    肩膀感受到一阵轻触，我侧过头，发现来人后，诧异地瞠目。
    「我找到了一个看星星的好地方，你在女厕前等我。今晚同样时间，就你跟我。我们需要谈谈，我有事要跟你说。」他说完，转身离去。
    就你跟我??
    同样时间??
    我不得不承认我很惊喜，却也同样很害怕。
    害怕在他面前，我的最后一道勇敢的防线也会被冲垮。
    晚上十二点整，我捧着自己忐忑的心来到约定地点，远远就看到那高?身影在月色的银辉朦胧下若隐若现。
    「孔浚翔。」
    「你来啦？很准时。」他握住我的手腕，靛黑瞳孔如星辰般灿烂。他掩饰的很好，但我看得出来他也很紧张。
    我从没想过会是他来主动破冰。
    他带着我走过一片空地，前方有一个类似凉亭的地方，似乎真的是用来欣赏星空的。
    我们各自坐上一个小板凳，一阵无语，我别开脸，望向星空。
    今年的夜空是藏青色的，虽然没有去年那么璀璨耀眼，却让人感到一股安心愜意的感受。
    我由衷地莞尔。
    「带你来到这里，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想让你知道。」他缓缓道。
    「为什么想让我知道？」我好奇地偏头。
    他眸光放远，「不知道，直觉这样很适合。唯有告诉一个人，我才能知道这种事情在别人眼里，是怎么样的。因为我打算放下那个秘密，把它从此锁在我内心深处。是时候拔开了。」
    我怔怔地听着。
    「你说吧。」
    他深吸一口气，「我爱上自己的姊姊。」
    起初我只是瞪着他，直到察觉到他的双瞳不知何时已染上水雾，我才感到呼吸一窒。
    「什、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破碎，很颤抖。
    他目光漆黑地瞅着我，「我之前跟你说过，我父母双亡，从小，唯一真正让我有感觉到爱的亲人，就只有我姊姊。其他的亲戚总是说，要我快快长大，快快成为维持家计的那个人，保护好姊姊，都是我的义务。亲戚们表面上同情我们，会为我们出钱出力，私底下总是在抱怨又要扛起两个不是自己小孩的生活很辛苦。我体谅他们，所以总是做好自己的本份，用功念书、锻鍊身体、保护姊姊。」
    「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也无可救药的爱上自己的姊姊，我想要保护好她，这世上只要她过得好好的，其他事我都不在乎。我们相依为命，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当我发现自己爱着她的程度，似乎和亲情不一样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每天都会想着她，想要牵她的手，想要拥抱她，想要她也爱着我。不是对弟弟的爱，而是对一个男人的爱。」
    「所以当她受伤、她感冒，我总是陪在她身边，那次她被侵害，我几乎快要崩溃了。我发现，只要她能幸福、平安地活着，我可以不计代价。原本以为可以永远不让她知道我的感情，她却在意外中发现了。她害怕，她逃离了我，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家里。当我知道她知晓一切后，有一半的我是绝望的，但又有另外一半，是庆幸的。庆幸她终于揭穿我这种不正当的爱情，让我不必再痛苦的活在爱着她的世界里。我很自私，因为我到现在这一刻，还希望藉由你来解救我，我希望你把我大骂一顿、告诉我我很糟糕，你会讨厌我。这样我就可以真正把一切放下，把从小到大的牵绊都斩断，就为了让你可以再次正眼看我。」
    「我欺骗你了很多事，包括其实你早就见过我姊姊了。那时，我深怕你会因为发现我喜欢自己姊姊的这件事而疏远我，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他的话语宛如热辣的液体灼伤了我的咽喉，我呛得咳了一阵，抬眸后他的身影早已模糊。
    那宛如告白般的话竟会同时让我心如刀割，却又让我幸福的想落泪。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每段爱情都有因果，都有线索可以追溯。
    从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他就在向我求救了。
    也许他一直希望有个人可以揭穿他的谎言，让他不必再抱着爱上自己姊姊的的压力而活，他把我视为救赎，我却一直不知道。
    「我不会骂你??」我孱弱地吐出话语，觉得一阵晕眩，「请你告诉我你的姊姊是谁，我在哪里看过？」
    他痛苦地闔上眼，「那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孩，你记得吗？」
    一个女孩离去的倩影顿时浮现，我想我知道是谁了，她乌黑的瞳孔跟孔浚翔是如此相像，我竟然到现在才在发现。
    「她叫孔羽薇。」
    羽儿??那个曾在他手机上出现过的名字，原来他连上课时间都在关心她??
    我发现自己的心好痛好痛，与我相遇的三个男生，在我心里个佔有重要地位的他们。
    从张瑋纶、雷燁尧，到孔浚翔??
    他们都在空等一场不会发生的恋情，他们都向我求救过，我却一个也没办法拯救，只是看着他们越陷越深。
    他们之所以吸引我，就是因为他们都深爱着一个女孩，想要带给她最幸福的天堂，却忘了最重要的事：就算你再怎么深情，只要对方不领情，再凄美坎坷的爱，也不会有好结果。
    你付出越多，最后只会反噬到你身上。
    命运嘲讽地笑着你的爱情如此微不足道。
    我到底要回到他们的哪一段过去，才能改变他们最后的结局？
    我的无能为力一起蜂拥而上，衝垮所有勇气、所有自信、所有自以为是。
    我颤抖着四肢，站了起来，走向孔浚翔，扑向他的怀抱。
    我也什么都不在乎了，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的??
    原来一直以来，你才是我从故事开始到最后，真正唯一是情不自禁喜欢上的，而不是因为其他诱惑、其他原因而导致我逼不得已，强迫自己去在意的。
    不是因为初恋的不圆满给予的幻想让我接近你。
    那是我对张瑋纶、雷燁尧的心动原因。
    你才是我真正在乎的人，真正??爱上的人。我也同样希望你永远幸福。
    我好想告诉你我爱你，可是我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曾经，他的恐惧裸露在我眼前，而如今，轮到他来拥抱我的软弱与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