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孔浚翔）---失

    「浚翔浚翔，阿姨要来了。」那位住在加拿大的阿姨是眾多亲戚中，我们最喜爱的一个。
    尚未结婚，年约二十五岁的她，个性开朗，善解人意。
    我穿上黑色帽t，出了房门。
    孔羽薇穿着一件浅粉色的洋装，纤细身形被裙装衬托得更为曼妙。
    她掩嘴咳嗽着，我心一紧，递了件外套给她。
    「小心别着凉了。」她感激一笑。
    这时，门铃响了。她抬起长长眼睫，眸里闪现雀跃光彩，「来了来了！」
    我走到门口开了门，阿姨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秀丽成熟的脸庞映照在外头雨幕下，显得有些模糊。她看到我的出现，黑色眼眸微微一张，接着释然一笑。
    「浚翔。好久不见。羽薇，你也是哦。」她提着行李走了进来，拨了拨一头乌黑的波浪捲发。
    羽薇衝向她，与她相拥了一会儿。
    当她俩放开彼此，阿姨再度将目光落向我，「一年不见，就长那么高了。」我淡然一笑，「今晚的晚餐，阿姨会请你们。」羽薇兴奋地拍着手。
    「阿姨，你先进房间收拾收拾吧？」我帮她提起一带手提袋，带领她进入卧室。
    她会在这里借宿一个星期。
    一个小时后，我们撑起雨伞步出家中，外头秋季的萧条感，使原本热闹的街道显得分外寂寥。
    阿姨跟羽薇走在我的前头，勾着彼此的手，亲暱地聊着天。
    我看着她们，浅浅一笑。
    「学长！」住在对面的长发学妹，和她的哥哥方子灝，以及张瑋纶的妹妹，张唯珊快步向我走来。
    「你们先进去吧？」我告诉阿姨，她瞥了他们三人一眼，就拉着羽薇进到义大利麵餐馆。
    「学弟。」身形瘦长，带着书卷气的方子灝学长頷首。
    「学长。」
    我的视线落向两位六年级的学妹。
    长发学妹嫣然一笑，张唯珊的眼神带着冷淡，遮盖住原有的羞怯。
    「你们要去哪？」我问。
    他们三人眼神同时一黯，方子灝有些艰涩地启口，「是庄毓冬，她??出车祸。」
    我瞠然，「为什么？」
    方子灝别过头，「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你有空可以去看她吗？」
    「咦，浚翔学长你认识庄毓冬学姊？」长发学妹问。
    我点了点头。
    我和庄毓冬是因为跳舞才认识的。这位比我大一岁的学姊似乎以前就从方子灝那边听过我了，所以我们很快聊开。
    但是当我们共舞时，她的目光始终聚焦于那位和蓝昀熙认识的学长身上，她接着坦承关于雷学长始终没有注意到她这件事。
    她的心碎，她的容忍。
    难道是她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浚翔学长，不如你跟我们来吧？」长发学妹眼神发亮地问。
    「抱歉，我现在有事，我可以明天自己去看看她，可以给我医院的地址吗？」我微扬起嘴角问。
    方子灝凝视了我一眼，頷首，拿出手机，我拍下地址，幸好离这里颇近。
    「掰掰。」他们道。
    我挥了挥手。
    把帽子盖着头顶，低下头，看着那地址。
    明天，该什么时候去看她呢？
    为什么我会对这个学姊存有为她担心之感呢？
    我走进了冷气凉爽的义大利麵餐厅，与羽薇和阿姨共进了一餐。
    回到住处后，我待在房间，不想打扰她们的聊天，只是静静地聆听。
    就寝时，不时传来羽薇的咳嗽声，而且越咳越兇。
    好几次我想要走出去当她拿点药，但是有一种感觉抑制了我的衝动。
    直到半夜，我仍可以听见断断续续的声响。
    我执起身子，决定去拿感冒药给她。
    我倒了杯热开水，拿了颗胶囊。敲着她的房门，「姊。」我低喊。
    「进??咳咳??来吧??咳。」
    我看着躺在床上披头散发的她，心口传来一阵悸动。
    「你还好吗？吃个药吧？哪里不舒服？」她挣扎地坐了起来。
    我把药递到她冰冷的手上，然后倏地握住她苍白的手。
    「你是不是发烧了？」我的语气低沉，却充斥着担忧。
    我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将手贴上她滚烫的额。
    「浚翔，我觉得好昏喔。」她孱弱地道。
    「你先吃完这颗药，我去拿退烧药。」我扶住她颤抖的肩，看着她吞下药丸，才去拿退烧药。
    「来。」我把药放在她手心。
    她嚥下药后，叹了一口气。
    「我好冷喔。」她道，眼眸闭紧，「浚翔，你可以躺在我旁边吗？」她乞求道。
    我怔然，还记得小时候她也曾这样要求过我。
    我看着她，心里很矛盾。
    她对我是完全没有防备心的。
    我只是她的弟弟。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我咽喉下燃烧着，「这样不太好吧？我帮你拿个暖暖包暖手，好吗？」她的灰色双眸在我脸上失焦。
    「为什么??不陪我？」她用气音问着。
    我看着虚弱的她，她需要我。
    可是，我打从心里气她，气她竟对我毫无一点男女间的防备心。
    就算我是她弟弟，我们都大了，我还是认为不太妥当。
    「我去帮你拿。」我苦涩道，忽略她。
    「站住！」她猛地一吼，「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陪我！你跟他都一样！我那么爱你们！」
    「你爱我？」我压下心悸。
    「你是我弟弟，我当然爱！」她全身抖着。
    「那他是谁？」我尽量收敛话语里的酸楚。
    「他??」她泪雨如下，「那天，我陪他淋雨，也许是因为这样，才感冒??」她越说越小声。
    「陪他淋雨？」
    「我??」她别过头，「算了。你去拿吧！」她冷冷道。
    我看着她自己拭泪，忽地想起蓝昀熙哭泣的样子，我都会自动地给她外套。
    而我为什么没有想过要去安慰孔羽薇？
    也许是我气坏了。
    我放开握紧的拳头。
    当我松手的那刻，心里的某个角落也碎了。
    虽然我还不确定那是什么。
    我再次查看手机上的地址，确定没错后，走出捷运站。
    秋末冬初，天幕是一种淡淡的灰色，款款微风，颯颯地吹着。
    我抬眼望着矗立在眼前的医院，深吸了口气。
    找到庄毓冬学姊的病房，我倾身听着里头女孩们的声音，有好几个。
    她们正好在道别。
    首先走出来的女孩撞进我的胸膛里，她抬眸一看，我对上她的杏褐色的漂亮大眼。她的脸颊泛着红润，垂下头。
    她身后接连走出两个跟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她们偷覷着我，一边指指点点。
    我进入病房，看着庄毓冬低头看着小说，尚未发现我的到来。
    「学姊。」我的出声使她吓了一大跳，发现是我后，暂时推开了眼中的阴霾。
    她的左手用绷带缠绕着，腿上打着石膏，脸上有一道伤痕。她深色的内双眼睛注视着我。
    以往她的姿态是优雅，有气质的，但此时显得有些颓靡。
    「孔浚翔。」她完好的那隻手扫过一旁的椅子，「坐吧！我听方子灝说过你今天会来。」她闔上小说。
    她把视线放到旁边的窗外，我彷彿可以看到她多年来的坚强正逐渐瓦解。
    她终于转而面向我，眼眶红了。
    我准备聆听她要对我说的一切，但我不免有些疑惑，为什么她愿意跟我说这些？
    「我还是输了。」她开始侃侃倾诉，「那天放学，我偷偷跟着雷燁尧下楼到七年级，想说先去上个厕所再跟上，当我走下楼梯??」她痛哭失声，双手颤抖的抓着床单，「那个跟你同班的学妹，好像叫蓝昀熙，她说她喜欢雷燁尧，雷燁尧问她要不要交往，结果她答应了??」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在内心深处听到了失去节奏的心跳，每跳一次，带来的疼痛无处回避。
    「他们在一起了，而当我失去理性地跟他吵架时，我忽然意识到??」她嘲讽一笑，再次将自己推入绝望般的渊藪。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我爱他，却选择忽略，视而不见??」
    「他是故意的，他看穿了我的心机??」她将头埋进我的锁骨中，我仍处于错愕中，来不及推开她，她便抬起头来。
    「他一直都知道。」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她被我的力量震慑，「别再说了，先说你为什么跌倒。」我听见自己用阴沉的语气命令她。
    「因为我心不在焉，没发现旁边有台脚踏车向我急驶过来。」她闭上双眼，眼睫毛上仍残存着泪珠。
    「别再因为他，伤害自己，不准。」我凶狠道，对雷燁尧的憎恨开始在我体内冉冉升起。
    「我不会的。」她很无助。
    「发誓。」
    「我发誓。」
    「他不值得你这样伤心。」
    「??」
    「我知道我不懂你的深恋，但是，请你不要再这样了。」我听到自己语气里的担忧与不甘。
    我彷彿可以在她身上，看见孔羽薇的影子。
    我把手上的一带饼乾放在她床沿，「好好疗伤，我不打扰了。」我起身，她却握紧我的手。
    「不要??走。」
    「对不起。」我挣脱她，「我有事情要忙了。再见。」
    我忍着心里的痛楚，迈开步伐，走出房门。
    却撞见一个熟悉到让此刻的我气愤不已的身影。
    更多的是不信。
    是蓝昀熙。
    我直觉的朝她奔去，把她压在墙上。
    她惊讶的脸庞在我的视线中模糊。
    最后是酸涩感淹没了我。
    那是当时的我，第一次感觉彻底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