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孔浚翔）---望

    星期五学校晚读归来后，已经九点半了，「羽薇，你回来啦？」我开了家门，走进去。
    里面只有一盏灯光从她的房内微微烁着。
    我放下书包，轻轻敲了敲她的房门，她没有应声。
    我擅自进入，只见她躺卧在床上，睡了。
    她顏色偏淡的粉唇微启着，微弱的呼吸声传出。她身上的高中制服尚未脱去，微敞的白皙双腿露出里面的安全裤，胸部微微隆起，领口处的扣子没有扣上，露出锁骨。水蓝色的背心衬托着深蓝色的百褶裙。她唸的高中，就在我们家附近。
    我嚥下一口口水，不禁赤红了脸，心脏怦动的声音佔据耳朵。她也太没有防备心了吧？
    我朝她走近了些，她又长又黑的眼睫毛覆盖着眼皮，乌黑发丝散成扇状，纤细手指握成拳，另一手放在腹部上。
    我拿了旁边的棉被，怕惊醒她，帮她悄然盖上，凝视着她的睡样。
    唇畔勾起一抹凄然的笑。
    要是她不是我姐，多好。
    要是我没有爱上自己的姊姊，多好。
    我不喜欢承认她是我姐，所以总是叫她羽薇。
    我克制着自己的衝动，转过身，背向她。再一次吞下紧拥她冀望。
    我回到外头，望着这个三房一厅的空间，在这，我们一同成长，一同寂寞。经歷了好多好多，自从有记忆以来，就住在这了。
    我的家庭很特别，爸妈死于空难，其他亲戚筹措了一些钱让我们住在外头。所以我们总有寄人篱下的感慨。孔羽薇小时候有气喘的疾病，身体孱弱，长辈们总是耳提面命，要我好好照顾姊姊，快快长大。
    比起我对自己喜欢上她的厌恶，我更讨厌年纪比她小的自己。
    我想要为她撑起一切，或许我对她的这种情感，不是爱情，但我被迫相信这就是，因为，我只能爱着孔羽薇，没有第二人选。
    我的使命，就是要守护她，不是吗？
    我一直这样深信着。
    隔天一早起来，我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了两份火腿蛋三明治。
    「浚翔哥～」一阵娇美嗓音传来，我转向她，她穿着简单t-shirt还有牛仔热裤，绽放着一种妖艳的美。
    「学妹。」我浅笑。
    「谢谢你前几天都陪我走回家喔！学长。」她眨眨眼，眼睫毛搧动。
    她是住在对面别墅的有钱人家千金，从小就跟着我到处跑。
    我知道她喜欢我，但她没有告白过，或许是她不懂，也或许是她不想破坏这种适切的关係，因为我对她没有那种感情。
    「你今天有空吗？」她问。
    「我今天要跟朋友去开读书会。」我婉拒。
    「喔。好吧。」她难掩失望，「那??掰囉。」长发学妹转身离去。
    我提着早餐回家，看见孔羽薇坐在餐桌前滑着手机，她一看见我回来，唇瓣倏地漾起甜笑。
    「浚翔，你回来了喔！」她跑了过来，抱紧了我。每天早上起床，我们都会以这种方式问候对方。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得到，她是真正只属于我的。
    我搂紧她，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闻到了好闻的淡淡香氛，她的柔软身躯不禁让我酸了鼻头。
    多久了？我到底渴望这一刻多久了？每次早上拥抱完，一整天下来，我就没有任合其他藉口可以抱她，所以我总是期待早晨的到来。
    「你真的越长越高了欸，好嫉妒你喔。」她踮起脚，摸了摸我的头发，眼里揉进温柔与怜爱，却不是我要的那种，爱。
    我别开视线，「来吃早餐，你饿了吧？」
    当我们面对面坐下，我说，「我今天要跟同学去开读书会。」
    她盯着我，「男生还女生？」
    「都有。」我莞尔。
    「喔。」，她用手指捲了捲她的头发，「我也要跟小淇、小葳出去。」她们是她的闺蜜好友。
    「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这是我要问你的吧？」她笑着说，「你是我弟欸。」她漂亮的笑靨在那句话的陪衬下，顿时显得刺眼。
    我暗叹一口气，「下午就会回来。等等我要去坐捷运。」
    「我跟你差不多，等等我们一起走去捷运站吧！」我頷首。
    吃完早餐，着装后我们便出发了，我跟她都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
    她勾着我的手臂，自然地跟我聊天着，我的目光始终放在她的脸上，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消失。
    她不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有多开心，就因为她始终挽着我的手臂。
    「啊！是她们！」她突地喊道。她拉着我跑向前面两个高?的女生。
    「羽薇！你来了啊！」其中一个比较矮的女生灿烂一笑，给人一种甜蜜的感觉，她绑了一个侧马尾的辫子，褐色的瞳眸格外迷人。当她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后，愕然的瞠大了眼。
    「羽儿啊！这就是你弟弟喔！」她激动地叫着。我则回以浅笑。
    「好帅、好高喔！」她眼睛发亮的看着我，「嘿嘿，羽儿啊，你很幸福喔！」她贼笑。
    「对啊，嘿嘿嘿，羡慕吧？」羽薇抬高下巴，骄傲地说着。但是她随即放开了握紧我手臂的手，走到最高的那位女生旁边，亲暱的勾住她的手臂。我的视线随着她的放手而黯淡。
    当我终于抬眸，正好跟那个女生四目相交，她有着深邃的五官，全身散发着一种英气，我一怔。
    她黑亮的双眸彷彿可以看尽我眼底，「我们走吧！」她的声音甘醇，却又比女孩们低沉一些。
    「掰掰，浚翔。」孔羽薇向我招了招手，另一个个子较小的女孩也朝我挥了挥手，我扯开微笑。
    那看起来酷酷的女孩回头扫了我一眼，染了紫色的头发扎成马尾在她身后摆盪。
    不知道心跳什么时候加速的，我深呼吸了几口气，走进捷运站。
    她宛若有着能看穿一切的能力，我不免打了个冷颤。
    到达目的地后，我马上就看到张瑋纶了。
    「张瑋纶。」
    「嗨。你来啦！」他泛起阳光般的微笑。
    「恩，其他人呢？」
    「他们都还没来，猜猜谁会下一个来？」他问。
    「蓝昀熙。」她是我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人。
    「喔？为什么是她？」张瑋纶眼神闪烁着。
    「没有为什么。」
    「你不会跟张龙也一样吧？」他蹙眉。
    我猛地抬起头，想起张瑋纶应该还不知道蓝昀熙对他的心意。
    「我当然没有。那??你呢？」我正视他。
    「我？」他眸里乍现复杂，「我，不行啊！」他苦笑。
    「你不要再把自己束缚住了，这样的话，你会错过很多人的。」我抓紧他的肩。
    他悵然一笑，「那你呢？孔浚翔？你不也是把自己陷在更深的渊里吗？」他的眼神一冷，嘲讽地笑着，「你比我更夸张呀！」我告诉过他那些事。
    他知道我懂，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又岂不是把自己困在对孔羽薇的情感里纠结呢？我凭什么说他？就算我真的喜欢羽薇，我真的能得到幸福吗？这真的是我要的吗？
    我知道总有一天，孔羽薇会离开我，但我仍固执的不想放手。
    就算我会因此错过更好的人，我真的，都没有关係吗？
    在这一刻，我迟疑了。
    我真的该这样下去吗？
    但我又真的捨得拔开这十几年对她越趋深刻的感情吗？
    忽地，一记轻触从肩头传来，拨扰着我心弦，我垂眸一看，阳光洒落，太耀眼了，顿时在蓝昀熙四周绽放出一朵朵光晕，她漾起如天使般的笑容，闪亮无比。
    在那一刻，我愣住了，从里到外深深地怔了。
    在那一刻，她驱走了那交杂着堕落与绝望的灰与黑。
    在那一刻，她为我原本晦暗不明的视野，带来一抹光亮，一瞬，不容忽视的光亮。
    好像在跟我暗示着什么。
    暗示着这在此时此刻点亮我世界的她，是我不能再次忽略的。
    我经不起再一次的错过。
    「嗨。」那纯美的嗓音馀韵未了，深刻地烙在我心里。
    或许是从她唱歌所带出的憮然，让我觉得，我们彷彿是一样的。
    或许是从她坚毅的眼神，让我渐渐陷入??
    这样的她，好美。
    这样的我，好傻。
    张瑋纶也凝望着她不放，我抓紧了拳头后，放松。
    「你是第三名。」张瑋纶说。
    我看着蓝昀熙微瞇着眼，清澈瞳仁中若有似无的透着一丝期待，期待和张瑋纶单独相处。
    我放下刚刚对蓝昀熙兴起的微妙之感，冷下眼波，「你们去聊，我上个厕所。」
    我与她对焦视线，她诧异地看着我，但我知道，她其实很开心的，所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走离他们。
    当我从厕所走出来，刚好在前面看到熟悉身影。
    「彭邦瑜。」我唤。
    她回过头，恬淡一笑，「嗨！」我们于是并肩步上手扶梯。
    当我们到达上头，我对眼前看到的情景，心微微一震，留下麻疼感。那是我未曾发现的感觉。
    张瑋纶把头靠在蓝昀熙肩上，而蓝昀熙嘴角掛着一弯灿笑，似乎很享受。
    心里闷闷的，不确定是为了什么。
    「哇。他们??什么时候。」彭邦瑜斜眼覷了我一眼。
    我不语。
    「孔浚翔，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啦。但，我会支持蓝昀熙的，就算张瑋纶喜欢的是陈昕。」她浅笑。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低语。
    「直觉。」她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我们一同看着他们，心里的不悦感倏地消散了，徒留着微微刺痛。突然开始希望，蓝昀熙真的是那个可以把张瑋纶从深深禁錮里拉出来的那个女孩。
    张瑋纶的，那颗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