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允许与希望

    “谁不高兴了。”陈黎单手扯着书包背带，另一只手扶着车门等万岁下来。
    “嗯……”万岁摆弄着手机，点开了好友申请的界面翻转过来，“同不同意？”
    陈黎将脸转到一边去，“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选。”
    然而手机在坏心人的操纵下紧随其后，明亮的界面再一次被举到了他的面前，“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点同意？”
    “你想同意？”
    “你想拒绝？”
    “……”陈黎松开手，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说了，我说不过你。”
    万岁也不急着下车，她转过身来，双脚踩在车门边线上，“真没生气？”
    “……生了又怎么样，你会拒绝吗？”
    “会啊，”女人单手撑在膝上托住脸，探究的表情很纯粹，“所以呢，你有没有不高兴？”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彻底败下阵来，低声说：“有。”
    “那我拒绝咯。”
    陈黎抬起眼，确认她的手指即将按在拒绝键上，赶忙向前两步按灭了屏幕。
    万岁抬起头，嘴唇正好对着他的下巴，她微微仰了仰，一触即分的吻却被刻意地吸出了“啵唧”声。
    白皙的肌肤瞬间漫上赤色，少年的喉结滚动，抬手捂住被采撷的部位，解释道：“他会怪我。”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还会来找你。”
    “倒也是，”万岁终于跳下车，合上车门后转身朝陈黎张开手臂，“过来，抱抱我。”
    他无法拒绝她，他怎么可能拒绝。他走向她，心都化了。
    他将脸贴上她的，喃喃道：“在外面会被人看见……”
    “不会，”她笑着说：“我提前巡逻了。”
    万岁抬手抱紧了少年，她的掌抚在他的蝴蝶骨上，在一声轻轻的叹息之后，她说：“我很想你。”
    “真的？”他不太信。
    “嗯，我今天一直在想你，”她侧脸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脖颈，“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陈黎收紧了环住女人的力，“我也很想你，但是我不能再收你的礼物了。”
    万岁似乎早有预料，手指向上抚摸过少年的脊骨，在最后一块凸起的骨节上揉了揉，“你得先知道是什么，再告诉我拒不拒绝。”
    “锵锵！”万岁手捧着小蛋糕站到闭上眼的陈黎面前，“睁眼吧！”
    “这是……？”
    “提前给你的生日蛋糕，祝你生日快乐！”万岁将蛋糕端高了些，“圣诞节他们不开门，能约的位置只有今天了，早过比晚过好，我觉得。”
    “……”
    “芒果的，我第一次做，应该还不错，”万岁隔着蛋糕没法凑得太近，她踮了踮脚，“你别哭哦，最好也不要嫌弃我，生日嘛，我也不是很懂，自己不太过……”
    “喜欢的。”
    “啊？”她没听清。
    少年的眼睛逐渐水亮，他俯下身，绕过蛋糕在她的侧脸印上了一个吻，“谢谢姐姐，我很喜欢。”
    万岁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点纯爱，因此害羞了起来，她将脸躲在蛋糕后，小声问道：“那你要不要点蜡烛？”
    陈黎托住蛋糕底部，手并在她的手旁，“要。”
    如大赦般，万岁将蛋糕全权转交，跑进厨房拿出了蜡烛和点火枪，她的心跳有点快，雀跃且懵懂。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这样快乐是什么时候，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快乐。
    “我的宝贝今年几岁？”她与他隔了一张餐桌，跪坐在椅子上将大半个身子趴上桌，“你上次和我说过……十六？”
    “十七。”
    “啊？”万岁小心翼翼插着蜡烛，“身份证拿来。”
    “……十六。”
    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手势熟练的点燃了六根蜡烛，“许愿吧，宝贝。”
    “好。”他闭上眼，双手握在一起举在额前，睫毛微微抖动，十分虔诚。
    万岁撑着下巴，望着他专注的样子忽然感到鼻腔有点酸，他刚刚肯定是想哭的，害得她也想哭。
    “许好了，”他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可以吹蜡烛了吗？”
    “嗯，”她把蛋糕又朝他推近了些，“吹吧。”
    陈黎将蜡烛一支一支拆下来，思索着蛋糕要从哪里切下，他认真地想，能不能把红色果酱写的自己的名字切下来给她，让她吃进去，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就和她融为了一体。
    他是这么想的，不知不觉也这么做了，在切下第二刀之前，他听见她说：“做我男朋友吧，陈黎。”
    他受宠若惊，一时慌乱之下切歪了原本规划好的角度。
    陈黎没有抬头，视线落在被切散架的“黎”字上面。红色果酱已经糊开，与刀片相粘又被拉扯开，垂落到糕体上好像伤口渗血。
    “好。”他回答，声音颤颤巍巍，
    万岁将一切收进眼底，不带任何捉弄心思地问：“你的愿望有没有实现？”
    “……有。”陈黎放下刀，手心捂上了眼睛。
    “好吧，那就当你同意了哦，”她站起身走到他的身旁，伸手环住少年，指腹轻轻搓揉着他一直未退红的耳尖，“哭吧宝贝，没事的。”
    “如果你担心提前许愿不灵验，那我从今天开始每天都问你一遍，直到你生日那天答应。”
    “我信的……”陈黎的声音闷闷的，他将头倚在她的肋骨处，“今天就是你的男朋友。”
    “好哦。”她感觉自己像在摸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温暖的，明亮的，脆弱的，蓬勃的，生命。
    真好，她感到了幸福，在此时此刻，她终于对这个无法用言语描述清楚的感觉产生了共鸣。万岁觉得幸福，她无法捍卫这个状态的真实性，但是她觉得，这是她人生的至高时刻，幸福到她能短暂的忘记居安思危。
    时间能够停在这里就好了，万岁绝望地意识到，这个瞬间将永恒的鲜活在她生命里，提醒她曾拥有过多么美好的东西。
    我允许你伤害我了，她闭上眼放弃了挣扎，就像很多年前的那样，只不过这一次，她是欣然接受的。
    陈黎的哭泣带着一种圣子怜悯的美感，而他的不自知更给此情此景添了把动人。他在万岁的安抚下来到卫生间洗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
    我还没有告诉她我的秘密，他想，但是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很矛盾，先前的欣喜分裂出不是那么愉快的情绪，他知道这一切不安又会在看到她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短效麻醉剂，极易成瘾，他甘之如饴。
    他本是不会骗她的，可是如果他足够诚实，就会告诉她自己在吹灭蜡烛前许的愿望是：希望你永远爱我。
    他甚至很贪心的许了两个，第二个是：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