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9节

    王麟突然察觉到不对。
    因为战况看似剧烈，两人都倾尽全力，但无论是楚天，还是独孤，都是没有发挥手中兵刃的真正威力。
    他可是知道，独孤的那把黑刃，也是一件圣器。
    本来是半圣器，可在对方渡过心魔劫时，作为褒奖，神族那位最高明的锻造大师，神魂达到圣境层次的欧治大师亲自出手，将独孤本在半圣器层次的佩剑进化到圣器。
    直到现在，双方的兵刃都只是维持在半圣器层次。
    “不愿依仗圣兵之力进行战斗吗，还真是两个高傲的家伙，对自己的要求真是严苛呢。”
    一念至此，王麟心中忽然浮现出一抹羞愧。
    他想起前段时间，他为了胜过楚天，都提前向爷爷借了太阴仙葫，欲仰仗圣器之力取胜，还没有成功。
    这种表现，委实比这两个家伙差了太远，甚至，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本也是有自尊之人，只是被楚天太过迅疾的追赶，才在当时乱了分寸，事后虽有他爷爷王林开导，也没有完全从胜负的执念中走出。
    此时，这般一对比，才觉得自己的确是不堪，一时间，他竟是有了一种大彻大悟之感。
    “爷爷当时，踹我的一脚倒也没错，我那天的确是不堪，借助圣器之力，本就不够光彩了，关键是还没赢，这就更丢人了，难怪爷爷说老王家的人都被我丢尽了，倒也不冤。”
    王麟有些羞愧交加，但他虽然想着心事，却还将注意力放在场内，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他可不想在这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有所放松。
    似楚天，独孤这场对决，自今日之后，恐怕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怕是都无法再次见到了。
    众目睽睽下，两道修罗斩以惊天之势斩在一处，僵持良久，旋即缓缓湮灭，同时消弭于天地之间。
    这时，坍塌的虚空方才渐渐恢复。
    “竟然是，旗鼓相当。”
    诸多神族族人，天骄都是感到震撼。
    虽说独孤先前是主动认输没错，但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独孤更胜一筹的，毕竟心魔劫的修为摆在那儿，不料竟然是旗鼓相当。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楚天斩出的，是修罗第六斩，境界上胜出独孤的修罗第五斩。
    但独孤的修罗第五斩，却是以心魔劫修为斩出的，有着一力降十会的巨大优势。
    而且心魔劫层次对天地之力和法则的运用和掌握上优势巨大。
    两相抵消，便有了这种旗鼓相当之势。
    楚天也是感到惊诧。
    “我原本以为，若我倾尽手段，应该能稍胜独孤一筹的，不料却是旗鼓相当，这就代表，如果进行持久战，输的一定是我。”
    这倒也并非无妄之想。
    刚才那一斩，可是常规状态下，他倾尽全力的一斩，即便如此，也没有占据丝毫优势，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依然无法战败独孤。
    两人若认真打起来，必将拖入持久战。
    持久战听起来，似乎对修炼不灭圣纹的他更有利。
    但不要忘了，他此时开启了种种增幅状态，似灵妖变这样的增幅手段，增幅固然明显，却最是耗费体力，就算有不灭圣纹的维系，也无法长久维持这种形态。
    他是有可能利用不灭圣纹将独孤体力消耗殆尽，但更大的可能，就是他无法维系灵妖变，这个状态接触，他被独孤毫无悬念击败。
    无论怎么算，都是对方的胜面大。
    “心魔劫强者，不可小觑，虽然近来我剑道大进，能稍稍抗衡心魔劫，却依旧无法真正媲美。入圣三劫之间的越级，还真是难。”楚天暗自感慨。
    其实，他倒是忽略了，独孤并非一般的心魔劫强者，对方在踏入心魔劫之前，便作为了神族年轻一代第一天骄的位置，有神族多年培养，其底蕴，储备，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更何况能参悟修罗第五斩，也代表了其剑道造诣的高深。
    多方面加持，独孤虽然踏入心魔劫的时间，在心魔劫层次不算太长，但其战力之强，却是在这一层次出类拔萃。
    楚天能在他手底略作抗衡，但面对一般的心魔劫强者就不只是抗衡了，而是能够稳稳超越一般的心魔劫强者，如果全力爆发，施展修罗第六斩，就算是心魔劫中比较强的，都有不小在其剑下饮恨的可能。
    “修罗第六斩，我终于有些明白了。”
    独孤嘴里呢喃道，目泛惊喜，双拳紧握，在那进入心无旁骛的发呆状态。
    连略显温暖的晨风，不甘寂寞的拂动他的白发和黑衣都置之不理。
    楚天也是专注剑道的剑客，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在揣摩今天的对战，并希望借机参悟修罗第六斩，便不多做打扰。
    “希望你能成功。”
    这般想着，楚天便转身来到战台边缘，跳下战台，向静雪所在的那座龙虎岛最高的山峰走去。
    对楚天的这场胜利，神族的王给予高度赞扬，并亲自安排了盛大的宴席庆祝，从尚是早晨的现在起，举族同庆。
    诸多神族族人，年轻一代的骄子，都对楚天这个骄子榜上新的霸主趋之若鹜。
    一众人众星捧月簇拥着楚天，飞离龙虎岛。
    将昔日的霸主，丢弃在龙虎岛上。
    人们大都是健忘的，只记得今日谁是第一，昨日的第一多半无人问津。
    何况，独孤平时专注剑道，不修人缘。
    很快，先前还喧闹无比的龙虎岛一时清净了下来。
    偌大的岛屿，一时只有独孤孤零零一人。
    他伫立在空荡荡的战台上，回忆刚才与楚天的对战，将对战的细节一点点放大，终于隐约触摸到通往更高剑道境界，掌握修罗第六斩的那条道路。
    第1723章 机缘巧合处
    虽说隐隐触摸到掌握修罗第六斩的道路，但他本能的感觉到，他不可能像楚天一样，仅仅三四个月的功夫，就能掌握修罗第六斩。
    以他如今在修罗九斩十多年浸因的造诣，以及先前对通往修罗第六斩道路的判断，他估摸着他要真正掌握第六斩，就算道路趋于明确，也起码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与楚天的三四个月内掌握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还曾说楚天走岔了路。
    现在想想那些话，他便是不由深感惭愧。
    虽然不能十分理解，但事实证明了，楚天走的道路，是最为正确的，也走的最顺。
    “既然他没走错道路，那就是说，在修罗九斩这一传承上，走岔了的并非是他，而是我独孤。”
    “我究竟是错在哪里？”
    寂寞如雪的独孤陷入深深的思索，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脑海中忽然有过往的一幕浮现出来，画面格外的明晰。
    那是他因楚天“走岔了”而好心说教的话语，一声声话语，至今想起，都是异常的清晰，犹如在他耳畔响彻一般。
    “修罗九斩虽然号称魔道，但其实本身和邪恶并不沾边，讲究一个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因厌恶世间不平之物，自然而然化身修罗…”
    “似你现在这样，刻意追求邪恶，实际上已是落了下乘。”
    “你这其实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
    “为了更加贴近魔道要旨，如此刻意为之，可谓矫揉造作，与我魔道的要旨南辕北辙，反而越来越远，真是讽刺。”
    …
    这些话语，因为先前无意中回想起已经羞愧过，是以独孤并不再度感到羞愧，这次想起，他脑海中忽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的确，修罗九斩讲究一个自然而然。
    但楚天心中若本有邪恶剑心，任由其自然而然膨胀又有什么错，如此岂非更加贴近他口中的魔道要旨。
    如今对方在修罗九斩上的逆天进度，无疑就证实了这一点。
    反观他，为什么本能的就要开口提醒，对方放弃邪恶剑气，自然而然的贴近魔道。
    因为他心中太过在意，所谓自然而然的要旨。
    如此刻意的追求自然而然，然而距魔道自然而然的要旨南辕北辙。
    那么，如此可谓为之，矫揉造作的，到底是谁呢？
    “我当时给他下的定语，倒是全在我自己身上应验了，独孤啊独孤，你还真是愚蠢呢，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
    独孤暗暗后怕，如若楚天当时真的听他的，那才是真正落了下乘。
    人家本来就有邪恶剑心，却要人家顺其自然，其实反而会压制自身剑道，显得不自然，那才是真正落了下乘，距魔道的要旨，距修罗九斩的要旨，距通往更高深剑道的道路南辕北辙呢。
    独孤刻意最求自然，却失了自然。
    楚天从未想过追求所谓的自然，却无意中应验了修罗九斩的要旨，总共只用了两年半的时间，便将这一魔道最强传承修炼到圣者以下最强的第六斩的程度。
    这世间的机缘巧合之处，怕是莫过于此。
    战胜神族第一妖孽独孤，并从其手中夺下骄子榜第一的宝座，在神族一般骄子看来，这已是惊艳无比，一般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惊人战绩，但对楚天这个当事者来说，这不过是个小插曲罢了。
    毕竟他已非先前那颇为俗气的战他人的境界，而是升华到今日胜昨日，明日胜今日，每天都有新姿态，每天都有新气象的战自己的层次。
    踏入这个层次，一切对手都不是对手，即便是独孤，也不过给他的生命留下太深的痕迹。
    今天的楚天，他真正的对手，不是阳坤王麟，也不是独孤，而是他本人。
    尽管他现在已然隐隐凌驾于轮回神族年轻一代之上，但他没有骄傲自满，而是按部就班，和以前并无不同，该修炼修炼，该参悟修罗九斩就参悟修罗九斩，该做什么做什么。
    修罗九斩这一传承上，吃透修罗第六斩，确保这一阶段发现不了什么瑕疵后，他便开始参悟修罗第七斩，以他如今修为，当然不能施展，乃至真正参悟，可这不妨碍的对其进行一定程度的参悟和了解。
    现在了解的多，待有朝一日超凡入圣，便有望水到渠成的将比修罗第六斩还要强大无数倍的，甚至能威胁到一般圣者的修罗第七斩施展而出。
    在参悟和了解第七斩的过程中，他的剑道也是突飞猛进。
    即便他已是掌握了极限剑道，在外人，乃至独孤这样尚未达到这一层次的剑道妖孽看来，都是进无可进，但实际上，即便在大道之下，极限之外，也仍有极限。
    甚至，在极限之外的极限处，也仍有更强的极限。
    在尚未踏入这一层次的剑道强者，妖孽们看来，这极限已是极为浓缩的一个点。
    但在踏入这一层次的人看来，这个点却延展出一方浩瀚的世界，一片无垠的海域。
    没有到这一境界，甚至接近这一境界的人，都会觉得前方已没有了道路。
    但真正到了这一层次的人，譬如楚天，才明白前方还有无边无际的程度。
    哪怕是楚天，都有些因这长度有些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