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关系至上（1）

    与远在北京遭遇首次爱情挫折的管凌宇相比，管凌天也同样在爱情上再次受挫，远在江北师范大学的苏彩彩突然给他来信了，信中说，她想清楚了，毕业后不会再回金水县了，在小县城不会有什么发展空间，也不愿意一辈子就在金水那么巴掌一块大的地方生活。
    她的父母亲也希望她能跳出金水县，最好去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几个大城市找份工作，将来找个好人家嫁掉，他们晚年也好跟着去享福。
    苏彩彩目前只想到广东去发展，因为那里是沿海开放地区，经济发达，商业繁荣，文化多彩，对于一个正规本科毕业生来说，发展机会太多，谁也不想错过。
    再说她正在和班上一个广东惠州的男同学谈恋爱，据说广东惠州同学家里有较硬的关系，他叔叔是惠州市某区的教育局局长，父亲在市区一所高中任校长，母亲是惠州市一家国有企业的老总，同学承诺说一定能为她在广州或者惠州找一所好的重点高中教书。
    信的最后，苏彩彩说了一些感谢和道歉的话，并请管凌天原谅，不要再去打搅她的生活。管凌天看信后很生气，想不到自己苦苦追求的女孩子一下子就这样容易变心，他还计划着苏彩彩能回金水一中教书，然后两人结婚生子，平淡过一生。
    管凌天想起了和苏彩彩在一起的甜蜜日子：一起逛街，逛公园，看电影，买礼物......如今，梦碎了，心碎了，本来他想坐车去省城找苏彩彩，当面质问她，又想打电话给她，试图再挽回她的心。但仔细一想，人家苏彩彩已经很坚决地拒绝了自己，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县城的普通职员，无法给她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
    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心上人，那个惠州同学能给她带来管凌天做梦也不敢想的东西，那就是即将实现的光明的前途，你再去打搅人家也是枉然，只会自取其辱。算了，自己和苏彩彩还是翻过去这一页吧。虽然很痛苦，自己又不是没有痛苦过，古云云不也是挺现实的嘛，嫁给了官二代刘城，也许自己的婚姻还得认真考虑“门当户对”。
    而刚开始的职业生涯也好不到哪里去，管凌天被分到金水县供电公司财务部工作，公司也为他提供了宿舍，还说是照顾刚分来的大中专毕业生，其他非大中专毕业生生只能自行租房。
    宿舍是公司于20世纪70年代中期在城关镇老街建的供电职工住房，为两层楼房，有大概十几个房间，管凌天和一同分配来公司的同事武和平住第一层的一个套间，这间套间其实是公司原来开办三产企业——塑料加工厂的厂房，因为工厂经营不善倒闭，厂房一直闲置着。
    管凌天住外面的房间，武和平住里面的房间，中间的狭小的不足5平米的地方就当公共厨房了，管凌天和武和平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把房间里原塑料加工厂留下的塑料等废品垃圾清理完，再从外面抬来一块大石板，放上简单灶具，这就是新家了。
    管凌天笑着对武和平说道：“不管怎么说，公司领导还是蛮照顾我们的，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以后我们兄弟就要在一起长期生活了，请多包涵。”
    武和平觉得跟管凌天很豪爽，有共同语言，高兴地说：“咱们能住在一块真是有缘啊，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好同事，今后互相帮助，互相理解，生活上、工作上互相关照。”说完，抱拳施礼，俨然一个老江湖，这让管凌天大吃了一惊，感觉这位同事真是少年老成，非常成熟的样子。
    管凌天说：“兄弟，有你这句话就行，听说你在大学时就跟你父亲学做生意，口才非常了得，与顾客打交道有一套，今后我还要多向你学习处理人际关系。”
    管凌天住的房间位于最西边，靠近公共厕所，大概也就3米的距离，因此睡觉和吃饭的时候，臭味难闻，只有把门关起来稍好一些。
    其实，单位还有更好的两栋宿舍，就在单位旁边，都被职工住进去了，还有十多个已经买了新房的职工占着宿舍不搬出来，有的甚至出租给别人，单位领导也不敢得罪这些脾气大的职工，所以不敢把这些宿舍拿出来分给管凌天他们新来的职工。
    当然，还有跟领导关系好的几个中层干部和职工，他们抢先以低价买下了公司办公楼靠马路边的几个店面，平常他们到公司转一圈，然后就到自己的店里营业去了，拿着公司的工资，开着自己的店，领导应该也得到不少好处吧。
    这些人依仗着和领导的关系铁，居然在公司公开说：“公司那几个死工资有什么用，还不如我一天挣的钱，上班只是老子的副业罢了，以后要想过上好生活，要想买车买房，还得靠店面生财啊。”
    是啊，这些店面要么是酒店，要么是名烟名酒店，做的几乎是公司的生意，平常挂账，到月底直接到财务上报账，谁知道领导们在这些店里有多少股份，管凌天每月做账时都会发现酒店和名烟名酒店报账情况，有时候数字惊人，但你一个小职员，又能怎样。
    虽然，一到职代会，有几个职工代表联名提出“降成本、增效益”的议案，涉及杜绝吃喝风等，他们声称：“办公室主任家里一年到头的油盐酱醋都是由公司买单，这样下去公司还有发展吗？一些部门主任一个月招待费上万，难道每天都去接待领导了，不用工作吗？”但提案提交上去，公司只是从文字上表面答复一下，吃喝风并没有刹住，甚至更厉害了。
    现在管凌天和武和平共处一个屋檐下，武和平是从北京电力高等专科学校毕业分配到公司用电检查部的，他班上大部分同学基本分在北京和其他大城市的供电系统，因为他们都是电力系统的子女，读大学前父母就为他们选择好了单位。
    武和平对新单位也无所谓，他只想在这落一下脚，因为他父亲在北京几所大学开了几家面包店，生意红火得很，他早就想停薪留职去跟父亲做生意，况且北京还有一大帮同学。
    以前他读大学时，周末时就跟着父亲学做生意，武和平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跟很多客户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业绩也越来越好，因此武和平的父亲对他也很信任，认为他是块做生意的料，对武和平而言，他根本就不愿意呆在金水这样一个小县城，那能有多大的发展空间。
    但刚分配到单位就想出去，影响不好，领导会反感，将来要是卡你一下太容易了，你想停薪留职偏让你辞职，到时你还能怎样，因此，武和平还是想上一段时间班，先和领导搞好关系再请假出去。
    下班后吃完饭，单位上几个住隔壁的单身汉孔伟、黄勇、徐松明也会来管凌天、武和平房间串门，大家海阔天空瞎聊，从公司的历史聊到现实。
    黄勇年龄大些，在右坊供电所工作6年了，已经是“老油条”，经常会讲些黄色笑话，说公司哪个美女屁股翘，哪个美女奶子大，和其他哪个单位的人有一腿，听说公司领导有哪些桃色新闻啊，引来一阵哄笑。
    黄勇还时不时带大家去对面的“月亮湾”歌舞厅跳一下舞，进去门票才两元，去的几乎是男生，女生少得可怜，如果看到有女生孤单地站在一旁，黄勇就是主动上前邀请她跳一曲，昏黄的灯光下，黄勇也不时地摸一下女生的屁股，弄得女生说一句“你讨厌”，引来管凌天他们哈哈大笑。这样单身汉的日子也确实过得惬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什么负担，大家也挺满意。
    管凌天目前在公司财务部主办会计岗位上上班已有数日，财务部其实就那么六个人：杜武权主任、戴琴、向小霞、赖小英、曲玲玲和管凌天，杜武权主任主管财务部全面工作，戴琴是出纳，向小霞负责统计工作，赖小英负责社保、医保工作，曲玲玲负责工资发放工作，这四个女的，实际上都是官太太，她们的丈夫都是县里领导或财政局、地税局局长，对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公司经理黄哲天也不敢得罪，因此，对她们只是象征性地分配一点工作。
    管凌天作为新人来到财务部，又没有什么过硬的背景和关系，公司领导说得好听让他做主办会计，锻炼一下，将来提拔重用，管凌天也毫无怨言，毕竟刚来，领导说啥只能照做就是。
    主办会计做的事情可杂了：每天要制作好公司领导、员工或其他人员报销好的会计凭证，并认真登帐，算账要用老式木算盘，月末要到国税、地税报税大厅申报增值税、营业税、土地增值税、城乡建设税等税种，月末要填报好资产负债表、利润表等会计报表报送县财政局。月中还得制作好公司的工资表，这以前是官太太曲玲玲的工作，如今移交给管凌天做了。
    工作多做点管凌天还能接受，但是制作工资表时，他发现自己的工资处在公司全体干职工的倒数位置，这确实让人不舒服，工资表上显示每月172元（一年见习期），事情做得多，工资拿得少，谁叫你是新进员工呢，哪个单位不是论资排辈的，以后我也会比后进员工工资多的，这样阿q式想想，管凌天一下子也就释然了。
    刚踏入社会的管凌天，对于关系学和人情世故还是很陌生，需要在实际工作中慢慢领悟，慢慢去适应所谓的社会“潜规则”，不适应的话你就会碰得头破血流。
    某天上午，管凌天一个人在办公室做会计凭证，公司经理黄哲天不知何时站在了背后，管凌天突然抬头才看到了领导，也不站起来，也不倒茶让座，说了句“黄经理好”。
    黄哲天说：“小管好，今天我没事，顺便到财务上来看看你，关心一下新员工。”
    管凌天说：“谢谢领导关心！”，然后对黄哲天笑了一下继续做会计凭证。
    黄哲天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道：“小管来公司好久了吧？对工作还能适应吗？”
    管凌天只好停下工作，回答道：“是的，黄经理，来公司快半年了，现在慢慢向各位领导和同事们学习，逐步适应目前的工作。”
    “作为新进的员工，我看你还是先学习做人吧，做人比做事更重要，如果不会做人，做事做得怎么好也不一定会进步啊，你还年轻，要尽快转换角色，放下知识分子的架子，懂得为人处世之道，方能在这个社会如鱼得水，懂吗？”黄经理明显对管凌天刚才不站起来倒茶让座很不满。
    “是的，黄经理，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向您和同事们学习，今后不断改正自己的坏习惯，懂得做人的规矩，勤恳做事，做个让领导满意的员工。”管凌天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向黄经理表态。
    黄经理听了这话还感觉舒服些，脸上马上阴转晴，有了一丝笑容，又问道：“小管，你在忙什么啊？让我看看。”
    “我在做会计凭证呢，因为凭证较多，怕数字算错了，所以没来得及站起来跟领导您倒茶让座。”管凌天已经意识到刚才的不妥，赶紧采取补救措施回答道。
    黄经理也不说什么，走近一看，原来管凌天正在处理自己前几天到云南出差的账务，大概花了一万多，（天啊，管凌天目前自己的见习期工资才172元。）费用包括来回的机票、住宿、旅游、餐费、会议费等。
    黄哲天立马不高兴，训斥管凌天道：“你怎么不关起门来做账呢？”
    管凌天没反应过来，随口答出来一句：“大白天的，领导你说有必要关起门来办公吗？要是有人找我办事怎么办？”
    “小管，叫你关起门你就关起门来，你没听见吗？”说完，黄哲天气呼呼地走了。
    恰好这时，杜武权主任刚办事回来在办公室门口遇到黄哲天经理，说了句“老板好！”
    黄哲天扔下一句“你要好好教教小管啊，财务责任重大，不能马虎大意啊。”
    杜武权忙说“是，是，小管刚来，不懂规矩，我一定好好教训一下他，让他变得听话！”
    目送着黄哲天远去的背景，杜武权像阅兵式上士兵见到前来阅兵的首长一样，充满了崇敬。回到办公室，了解了具体情况后，杜武权变换了刚才的嘴脸，对着管凌天咆哮起来：“小管，领导叫你干啥你就干啥，不用多说，明摆着，领导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到云南出差用了那么多钱，你这样做会计凭证哪个领导会放心呢，记住，下次只要是处理领导的账务，一定要关起门来做。”
    管凌天一下子意识到：这是单位，黄哲天经理就是天，就是以前的皇帝，他说的就是圣旨，任何人都不能违抗，否则你在单位就转不了，以后领导也定会找机会收拾你。
    趁快下班的时候，管凌天跑到黄哲天经理办公室，说了很多道歉之类的话，表示今后认真改过。黄哲天也只是说了一句“没事的，小管，以后注意点，我也是为了你的进步着想啊”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