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艰难职场（1）

    当管凌天坐在公司财务部宽敞的办公室上班时，班上同学也基本上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有找门路分配到省城商业厅的，有到大型国企的，有到市政府的，有到县商业局、人事局、财政局、乡政府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同学很不幸，由于无门路可走被分配到县商业局下属单位的，如百货公司、五交化公司、燃气公司、煤炭公司等，这些单位要么等待改制要么已经改制，根本无班可上，可怜这些同学几乎只到单位报个到呆上一段时间就卷起铺盖走人，南下加入打工大军，开始人生的再次漫长探索之路。
    也有几个同学还未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就在家上班先呆着过渡一下，积累一些工作经验和为人处世之道。
    管凌天同寝室的刘达俊被分到永春县五交化公司，公司还未改制，其实也就是20人的一个小单位，已退休的有9人，还有3人是单职工，单职工靠几个死工资养家糊口实在过不下去，于是停薪留职去了外面做生意，实际在公司上班的不到10人。
    刘达俊刚开始很满意，被永春县五交化公司经理顾念情委以重任，担任经理助理（股级干部），引起了公司几个老职工的羡慕与妒忌，他们找到顾念情说道：“为什么小刘一来就是股级干部，我们干了几十年却还是职工啊？难得我们为公司做的还比他少吗？”
    顾念情反问这几个老职工：“人家小刘是学校毕业被组织分配到我们公司的，是正式的国家干部，你们呢，还不是当年凭关系进来的，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上班还经常拖拖拉拉的，有本事你们来给我写点文字材料啊！”这几个老职工听后再也不敢做声。
    经理顾念情是个80年代初从江北省商贸学校财务会计专业毕业的小中专生，很想把正在走下坡路的永春县五交化公司带出困境，重塑辉煌，无奈全民经商的大潮流把这些曾经是计划经济下体制下的垄断行业淹没了，全县大大小小的五金店星罗棋布，再说五金店在价格、人力资本、房租等优势明显，永春县五交化公司失去了竞争活力慢慢地倒下了，最后被永春县人民政府改制重组，刘达俊在上了不到一年班后只好跑到上海打工谋生去了。
    班上武水望被分在市商业系统下面的中港合资公司，刚开始，他以为自己是个人才，以为领导会委以重任，哪知他和工人一样每天到车间劳动，操作着各式机器，搬着重重的货物，跟沿海打工者无异。
    繁重的体力活还不是最令人痛苦的，痛苦的还有个别领导和同事的刁难，他们一看所谓的国家干部也分配到车间里来，就故意奚落他，偶尔他累了想休息一下时，个别领导和同事说什么“你有本事就别分配到这里来，去市国税局、财政局上班多好，可以架手叉脚坐在办公椅上，无人管你呢！”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高级人才啊，到了这里我们就是卖劳力的，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
    武水望愤怒的拳头紧握着，只是在心里重重地打了这些势利小人几拳。武水望也到了几次主管部门——市商业局，找主要领导交流思想，他希望自己的专业知识能够学有所用，能为公司的发展做出一点贡献。
    哪知领导说：“别急嘛，先和工人们多接触一下，多劳动，了解公司的基本情况，过些时候我们会根据你的实际表现对你的岗位做出调整，小武，年轻人不要挑三拣四，要服从组织安排，以后机会多的是。”听领导这样一说，武水望也无话可说。
    人啊，为了生存，就得把泪先擦干，忍着吧，路还长着呢，与其生气，不如争气，跟小人斗气一点意思都没有，这就是武水望刚踏入社会接受的实实在在的人生价值观教育。
    但是，时间等不起，这家中港合资公司由于经营不善，生产的产品质量下降，市场萎缩，因此经济效益每况日下，后来同样被改制，又过了一段时间，武水望觉得再呆下去毫无希望，看不到任何发展空间，只好买断工龄走人，去了浙江打工。
    人生就是这样，管凌天由于严副县长的帮忙，找到了一份在旁人眼里挺不错的工作，而那些没有路子可走的同学，却再一次被命运抛弃，高考多年读了中专，父母以为他们能够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无奈，商业系统不景气导致改制，他们无班可上，只有再次接受命运的挑战，但这不是坏事，人只要不放弃奋斗，就会有希望！
    再次接受命运挑战的还有从海南往北京发展的管凌宇，1993年，海南的房产泡沫问题。当年6月出台了16条强力调控措施，开始全面紧缩银根。
    一夜之间，资金链断裂，大量开发商倒闭，房价地价直线下跌，一发而牵动全身，海南的经济开始走下坡路了，每个行业都受到中央对海南全面紧缩银根的影响，家电业也同样如此，管凌宇慢慢地也感觉到了在这里再做家电维修，利润空间越来越小，必须寻找新的发展空间。
    偶然间，在海口的一个朋友介绍下，管凌宇只身一人来到了北京，与北京市东城区的星星商务大厦签订承包协议，承包整栋大厦的水电、空调、彩电、冰箱的维修业务，星星商务大厦一年付管凌宇维修费30万。
    这座18层高的商务大厦位于东城区的中心地带，是一座写字楼，里面驻扎着大大小小的公司，当然也有宾馆和一些其他娱乐设施，整座商务大厦充满了无限商机。
    管凌宇感觉自己虽然现在又做起了小老板，挣的钱也多了，但压力也更大，因为不太懂水电，他不得不请了一个电工和一个水暖工来共同维修，这当然要付他们很高的工资，钱是人挣的，不可能一个人能挣所有的钱，合作方能双赢，多年在海南打拼的管凌宇深谙此道。
    一到夏天，管凌宇就忙得团团转，因为炎热的天气，空调最容易出现故障，有时这家公司空调坏了，刚修好，管凌宇想休息一会儿，无奈电话又打过来了：“喂，你是管经理吗？我是十八层南天贸易公司的，我公司办公室这有三台空调坏了，赶紧过来维修，这人都快蒸成包子了。”
    管凌宇本来也想发牢骚，心想：自己累个半死，想歇一会儿都不行，但做一行也没办法，客人是上帝啊，上帝一旦发怒，我的饭碗就没了。
    管凌宇也想过请几个人，但一考虑到工资成本，就没什么钱可挣了，再说，空调也就是夏天故障多些，其他时段故障很少，自己完全可以应付过来，如果请了人，还得再支付工资，不划算。
    管凌宇立即背着修空调的工具包坐上电梯来到大厦最高的十八层，找到了南天贸易公司，只见公司三个办公室的职员在门口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怎么不会呢，外面太阳刺眼，像一条火龙，地面温度也该有40度吧，公司职员都把文件夹当手扇，扇一下总凉快些，看到管凌宇来了，大家感觉好像来了救星，希望赶快修好空调。
    管凌宇打开三台空调外壳检测，发现保险管已经发黑，压敏电阻也击穿损坏，管凌宇只得更换两个部件，再开空调观察半小时，机器终于运转正常，原来这是因雷击而引起的故障，管凌宇微笑着提醒公司职员，在当前多发生雷雨的夏季，天气变化时最好将电源插头拔掉，这样，空调就不会出故障了。
    管凌宇经过多年的空调维修，也总结出一套维修空调的经验，像古代中医医生采取“望、闻、问、切”方式检查病人一样，管凌宇对家用空调器常见故障的判断基本方法总结为五个字：看、听、摸、测、析。看：仔细观察空调器各部件的工作情况，重点观察制冷系统、电气系统、风系统三部分，判断它们工作是否正常；听：通电开机细听空调器压缩机运转声音是否正常，有无异常声音，风扇运转有无杂音，空调噪音是否过大等；摸：用手摸空调器有关部位感受其冷热、振颤等情况，有助于判断故障性质与部位；测：为了准确判断故障的性质与部位，常常要用仪器、仪表检查测量空调器的性能参数和状态；析：经过上述几种检查手段所获得的结果，大多只能反映某种局部状态，还得对整体情况进行认真分析。
    虽然管凌宇干活很卖力，大多数用户认可他的业务技术和敬业精神，但是也有受委屈的时候。
    有一次，管凌天在10楼一家叫大地文化传播公司修理空调时，一不小心弄脏了经理办公室挂的一幅字，经理姓朱，北京人，一看自己喜欢的字弄脏了，立即朝管凌天咆哮起来：“你他妈的是怎么干活的，这么不小心，你一个打工者的命也不值我这副字，你知道吗，值200万，你赔得起吗？”
    其实这副字也就是沾上了一点泥巴和灰尘，并未损坏，管凌宇本来想用毛巾擦拭，但听到自己的人格受践踏，他也愤怒起来，心想：不就一幅字嘛，值得200万吗？居然说我的命不值一幅画，太伤人自尊了。
    于是，管凌宇理直气壮地对朱经理说：“弄脏你的字，是我的错，我会赔偿你的，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你必须向我道歉！”
    “我一北京人，公司老总，凭什么跟你一个卑贱的打工者道歉，你们就是猪狗的命，你知道吗？人与人的命就是不同，你们永远是北京最下等的人。”朱经理居然这样辱骂管凌宇，管凌宇这下彻底愤怒了，一下子握紧拳头冲过来就要揍朱经理。
    恰好星星商务大厦的后勤服务中心的顾主任赶过来，跟朱经理道了歉，反过来批评管凌宇不懂事，不应该弄脏朱经理的那幅字，最后赔偿6000元了事。
    在现实面前，管凌宇只好忍受这天大的委屈，毕竟自己端这个饭碗，以后要生存，还得和这些人面兽心的人打交道，虽然这样的人只是极少数，但这样的人留给社会的负面影响极其恶劣。
    通过这件事情，管凌宇也算明白了一些道理：在部分北京人眼里，你一个外来的打工者，无任怎么勤奋工作，依然会遭到他们的歧视，人格和尊严受到侮辱。管凌宇发誓要在北京站稳脚跟，多挣钱买房，把农村户口迁过来，也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这样的话，将来自己的孩子也就能成为北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