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

    一整个太空清扫持续了足足两个月。
    詹姆斯和其他人一样惊讶宋明月他们能支持住这么多人的补给, 还有提供了四架中型飞船, 完全是崭新的。
    出了地球, 到了广阔浩渺的宇宙, 人类就只算是里面的一粒尘埃, 哪怕是五个国家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人凑在一起, 都不约而同地暂时放下了争端和偏见，因为面对的是地球共同的危机。
    e国人偏豪爽, 詹姆斯对于‘探路十八号’的事非常好奇，和宋明月陈清雪混熟了以后, 就直接问了，“你们带这么多飞船，要做什么？”
    其实表露出来的，还不到总物资的千分之一，那四架中型飞船也只是三分之一。
    还有更小型的, 在下面的停机舱里。
    宋明月准备了三个月的量, 全部搬出来单独放置。
    储备粮食好说，通常预备登上太空的飞船都会准备一到两年的补给用品, 所以供七八个人吃上三月六月, 不是多大的问题, 问题的关键是这四架飞船, 还有布置得像家一样温馨舒适的船舱，看起来就像是来度假的。
    这显然是非常不合理的。
    唐仕群甚至特意嘱咐过陈清雪, 让她在这件事上一切都听宋明月的。
    宋明月撒起谎来, 格外从容真诚, 连测谎机都测不出来，“自从mix小行星爆炸之后，我们航天局就担心类似的爆炸会再度发生，派我们上来，是打算长期飘着，记录各个天体浮星的出生、发展、运行规律，完善银河系星云图，提前做好准备，甚至想尝试在太空就把这些不定时炸弹解决掉，避免出现第二个‘留邑大挪移’。”
    宋明月这半生的履历、还有高产的研究成果，足够大家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并且詹姆斯本身来说就是性格非常豪爽的人，否则也不会直愣愣开口就问。
    詹姆斯点头，旁边克里斯也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提议，很具有前瞻性，詹姆斯，我建议你立刻和国会联系，我们也必须行动起来，在过去的两年里，已经有两百万的e国公民遭受了自然灾害的袭击，大北雪山因为爆炸冲击波崩塌融化在，所有的雪水都流进了诺尔河，涝灾让富饶的北地变成了洪水汪洋，南边又被烤成了焦土，千万亩的小麦和大豆一夜之间化成了灰烬……如果能观测、掌握这些‘恶魔’的规律，就能避免很多损失。”
    m国没表态，y国的两位宇航员，也是一位科学家加一位飞行员，科学家名为海蒂，是一位非常冷静且才华横溢的女性，今年不到三十岁，也是一名军人，这是第三次等上太空了，他们的任务是登月做科研，因为‘卫星失灵毁坏事件’临时调配过来执行任务的，听了詹姆斯的提议，表态道，“我们现在的星云图比较粗糙，脉冲星导航定位系统也有很多盲点，无线电波盲区基本上占了三分之一，测绘并完善星云图，对航空航天来说意义重大，我建议申请联合合作，并不局限于我们五国。”
    “先从测绘太阳系开始。”
    人们对银河系的认知还只是皮毛，受各类恒星、行星、宇宙小天体自身运动干扰，星云图一直算不上真正的地图，真正的星云图，一定是动态的，能尽量模拟这浩瀚星海中所有星体运行规律的。
    m国的别克开口了，“这么庞杂的事，需要经年不断的测绘、观察，就算是太阳系，除了八大行星，365颗已知卫星，依然有数以万计的小行星，这些行星交互影响，关系复杂，我们几代人能做完，恐怕到人类灭绝的一天，也做不完。”
    海蒂很坚定，“既然是未知，那就需要探索，这样才能找出守卫蓝星的希望，我们一代人做不完，下一代接着做，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蓝星的生存空间一点点缩减变小么，比如北地大雪山崩融化、整个地球能经得住几次，我们做一个假设，海平面只要上升五米，都会造成地球大面积极端气候，照这样的发展速度，三百年，三百年地球必定是一片废墟。”
    “坐着等死，不是我们人类的个性。”海蒂湛蓝的眼里都是凝重和坚定，“行星裂变加剧了这些缓生型自然灾害，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别克就不再说话了，旁边的伙伴路易斯耸耸肩，摊手玩笑了一句，“成，我们赞成，但这要看当局当政者的意思了，在我们m国，财政才是决定一切的首要因素。”
    其余r国没意见，“这件事关乎人类的未来，参与的人越多，力量越大，我建议交由联合国出面组织，计划好了再分块安排。”
    除了宋明月和陈清雪，这里坐着的基本上代表了整个地球航空航天的最高水平，说行动就行动，大家立马各自去组织这件事了。
    分别时詹姆斯给他们留了电话和家庭住址，“mr宋，你们是非常登对的一对，这是我的家庭住址，感谢你这次的慷慨相救，如果你们来了e国，请一定让我招待你们。”
    陈清雪也交换了地址，等把人所有人送回m国的飞船上，陈清雪才跟在宋明月后头，“明月，‘希望一号’有多大？”
    地球要守卫，但类似希望一号这样的地方，就是黑暗彻底降临前的曙光和希望。
    宋明月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摇头，“只有地球的百分之一大，它的气层是因为有一颗气体燃星和星球磁场相互左右，才稳固下来，目前含氧量20%，人类能够生存，可它没有再生氧循环，目前来说氧气也是稀缺资源。”够少数人活几辈子，但不是所有人。
    开荒改造这个星球，需要很长时间。
    这也是当局暂时不公开这一发现的重要原因，稀缺的资源，总会变成人类争夺的对象。
    陈清雪收拾桌子，看了眼外面的星空，“那还是必须尽全力守卫地球，好艰难。”在太空和地球不是一个时间系统，看新闻7月-9月之间有好几个地方下了砖头那么大的冰雹，掉下来直接就能把车砸烂，把人砸死，虽然按照同等年限的人口数量来看，比上辈子她所经历的兵荒马乱好数十倍，但依然死了很多人，异能者还是太少了，在自然灾害面前，能救援或者保护的数量都是有限的。
    宋明月拉过她，让她坐下，自己收拾碗碟，“嗯，不用担心，联合国会那边发布了消息以后，周老教授他们这边会安排的。”
    陈清雪问他，“明月你会参与么？海蒂说需要有一个综合性人才来处理数据，主要就是建模。”
    海蒂说这个‘综合性人才’的时候，看了宋明月一眼，陈清雪就知道说的是宋明月了。
    宋明月失笑，知道她肯定希望他出力，就点头，“如果周老教授他们没有别的安排，我就参与。”
    宋明月说完，就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一边把东西收拾到厨房，一边安慰她，“所以不用担心你记忆中那些糟糕的事情会发生，大家一起努力，披荆斩棘，就算是血路，总也能走出一条来。”
    宋同学都会说这样的话了，陈清雪心里有些动容，就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的，“明月，那你感兴趣的事呢，以前你都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自从她成为了他的妻子，他感兴趣的事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她，她这个人，待在她身边，他自然而然地就开心快乐，满足，幸福，尤其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清雪有点喜欢他了，男女之情的喜欢，她有时候就会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目光看他，反正看得他心里麻麻的，她那样看他一眼，他就恨不得把心掏给她，对他来说，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不知道何时开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爱就爱了，这让他很快乐。
    她现在就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他，詹姆斯他们都说了，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很般配，然后夸赞他的妻子温柔大方又善解人意，还特别崇拜他。
    宋明月心情愉悦，回答她的话，“对我来说，做什么都是一样的，攻克未知的难题，探索未知的领域，都很有吸引力。”
    没怀宝宝之前，他不让她做家务沾水，怀了宝宝也不让她做这些，得空还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生怕她被宝宝拖累，营养跟不上，她想到的事，不用说，他就做好了，无论是救援，还是平常吃穿住行，陈清雪心里有什么东西抑制不住，像小喷泉一样的喷涌出来。
    陈清雪就从背后抱住了他，脑袋靠在他背上，没出声，但不由自主就自个乐得眉开眼笑的。
    宋明月虽然看不见，但被她靠着的背过电了一样，麻麻的直接窜进心里，手里的碗都差点没拿稳，这样的清雪真是能要人命。
    要命了，她最近对他好的简直不得了。
    宋明月喉咙动了动，声音都是低沉沙哑的，“怎么了清雪。”
    陈清雪脑袋搁在他背上摇摇头，“明月你对我真好。”
    就是要对她好，然后让她上瘾，永远也离不开他，宋明月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无声笑开来，灿若骄阳。
    不能表现得太傻，宋明月压住心里的欢腾，和她说话，“雪雪你是说星云图的事么？”
    陈清雪点点头，有些脸热，但还是把自己有些不要脸的猜测说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明月是为了我，才答应参与的，毕竟明月你为了‘希望一号’准备了这么多年。”
    宋明月失笑，“不是，是因为我自己想这么做。”上次的事件让他心里有了偏向，他孤注一掷私自带走了陈清雪，手段卑鄙又自私，站在了悬崖边上，唐局他们拉了他一把，没有把清雪硬从他身边抢走，他做下这样惊世骇俗的事，知道他的船上备了重武器，也并没有用枪口对准他，反而帮他处理好了，甚至帮助他赢得了清雪的原谅。
    他很感激。
    清雪和国安局，都对他交付了莫大的信任，他也想回馈这样的信任。
    所以他会尽力而为，尽自己的全力，守护清雪想要守护的，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
    有时候想通或者想不通，就是一个念头的事，宋明月失笑，以前赵队他们就常常说他没有政治觉悟，让他和计泽城去上政治课，现在一晃七八年过去了，他对‘自己人’这三个字，有了点清醒的认识。
    陈清雪也没松手，就这么搂着他转到了前面，眉开眼笑问，“真的么？明月。”
    宋明月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真的。”
    这可真是一件好事！陈清雪嘿嘿笑，“那成，虽然我很希望明月能出力，但是也希望明月能开开心心的。”
    消息传回了地球，几乎一个月不到，联合国就组织了一支包含九十个国家总共三千人的航空航天队伍，分块分批次分进行观测任务，最后由m国、九州、y国、e国、r国这五国打头做数据会整，成员名单也定下来了，宋明月作为处理数据的科研家，真正起作用是在后面。
    这中间还有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所以两个人继续干活，先把收集起来的卫星浮渣送去明月星埋起来，从这里去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陈清雪多数时候要么是学习，要么就在飞船的最上层，用望眼镜观察神秘的银河系。
    还有五十公里到达目的地时，陈清雪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一抹红，在灰白色的星球上不是很明显，陈清雪挪动望眼镜跟了一段，飞船会在星云图上显示坐标，根据这个陈清雪就能看出这是什么星，陈清雪飞快地瞟了一眼，就是一颗不知名的小行星，数据显示九州从未登录过，也没有这颗星星的各项参数数据。
    陈清雪调整了飞船的飞行速度，立刻叫正处理数据的宋明月，“明月！你快来看。”
    确实是一面红旗。
    带五角星那种。
    “去看看。”
    “是冰，冰质星。”宋明月神色微凝，调换了目的地，用了最快的速度。
    陈清雪知道温度会很低，立马去换上了航天服，把宋明月的都拿来了。
    飞船停在上空，冰块把红旗冻成了琥珀石一样，放眼望去都是冰山，白皑皑的一片，探测器显示温度-103°，对太空来说并不是很低，因为这里离太阳系不算太远的缘故。
    无风。
    陈清雪目光飞快地在一片白冰里搜寻，除了被冻住的红旗，并没有发现任何和航天器有关的东西。
    陈清雪目光落在那面旗帜上，忽而浑身一震，和宋明月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惊骇。
    宋明月飞快地带上头盔，开了船舱放了二十个无人机，二十个探测器贴面检测，不到三分钟就反馈了数据，“冰面厚度1.15米，可承受压强130mpa，摩擦系数0.014，温度-135°，检测范围一千平方米，检测完毕。”
    宋明月开出了一辆行车机，车上装了钻孔工具，朝陈清雪道，“清雪，你带着宝宝，就在这里待着，我下去看看。”
    陈清雪想跟着一起去，但没跟宋明月起争执，只点点头，“明月你小心。”
    “提示，提示，冰下一米处发现密度变化，断层明显，请注意，请注意。”
    红色的国旗其实不是旗帜，而是航天器舱身上的国旗，这片红色几乎裹住了一整面，因为显眼，也因为这样的白冰，才会侥幸被发现。
    【九州探路者七号】j-8901航天器。
    宋明月和陈清雪通了一声气，“是探路者七号。”按照这一款航天器的普通速率，可能一个月前才刚刚到达，如果被冻住的时间不长，那么还有生还的可能。
    陈清雪心都揪在了一起，刚想下去帮忙，就听飞船滴滴滴想起了警报声，“警告，警告，检测到九级漩涡风暴，距离三百米。”
    陈清雪抬头就看了远处像山脉一样席卷来的风暴，情急之下整个人就飞窜了出去，不过一瞬间就把宋明月卷回了船舱，滔天的浪潮拍打在船舱上，虽然飞船因为悬在半空中，受到的冲击小了一些，没受什么震动，但被海水淹没冲击的感觉还是让陈清雪震骇不已。
    骇浪随着风暴一起卷走了。
    宋明月被紧紧抱着，反应过来陈清雪干了什么，又气又心疼，忙拉住她上下检查，“你干什么，说好你乖乖待在这里的，你要吓死我么？”
    陈清雪紧紧抱着他，呆了一呆又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惊喜不已，“明月，明月，我能用异能，刚才我出去了，用精神力把你卷进来的，没有任何问题！”
    宋明月尽量平稳了呼吸，看她确实没事，这才稍稍安心了些，“你下次——”
    风浪过去后又是一片平静，陈清雪拉过宋明月，“我试试能不能用精神力破开冰面。”
    宋明月知道她救人心切，深吸了一口气，暂且把要出口的话全压了回去，下了船舱，把被骇浪吹得翻到在一边的带不机翻回来，看她当真在掌心里凝固出了一把大砍刀，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车绑在飞船上的，牵引绳能抗住十级一下的风暴，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清雪你下次不要这么冲动。”
    陈清雪不理会他小老头一样的啰嗦，如果能在太空中使用异能，那么事情会好办很多，陈清雪知道不能随便破冰，就问宋明月，“明月，从哪里开始破。”
    “以探测仪为中心，扩出去半径十五米，全部挖开，我再用飞船把它钓出来。”
    陈清雪应了一声，飞跃到了半空中，精神力凝结成实质，飞快又精准地开始切割冰面，然后甚至没等宋明月反应，她就已经把这一大块‘冰砖’取出来了。
    陈清雪怕宋明月啰嗦，连忙保证道，“明月，我和宝宝都没事，你快溶解了，救人要紧。”
    宋明月只得照办，这下钻机和切割机都用不上了，“-101°，里面温度还要高一些，没有进水，还有希望，清雪你试着用精神力从舱顶切开，10cm，10cm的来。”
    任何刚硬的材质在陈清雪这样的异能人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剥开这一个被冻脆了的机器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开了。”
    偌大的航天器两半分开来，露出里面的设备，陈清雪一眼就看见了靠墙边放着的休眠舱，还有正中央摆着的一个制热机。
    已经没有温度了。
    但里面的一些仪器还有滴滴的响声，启动装置已经完全失灵。
    两个宇航员正安静地躺在休眠仓里。
    1-【七号探路者指挥长王庭】
    2-【七号探路者飞行员封涛。】
    旁边另外一个是空的。
    3-【七号探路者科研人员孙青】
    陈清雪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其它人，鼻尖一酸就红了眼眶，和宋明月一起开休眠仓。
    右边的打开了，但是没有动静，陈清雪没敢摇，问宋明月，“明月，你来给他检查……”
    她声音都是发颤的，王庭已经死了，死亡时间可能是一天前，她用精神力探测出来的。
    左边1号里的人呛咳了几声坐起来，四下看了看，还来不及惊喜，就看见了旁边被陈清雪扶出来的队友，嘴唇抖动几乎立刻要嚎啕大哭出来。
    却又强忍住了，朝陈清雪宋明月敬礼，陈清雪先把简易的呼吸机给他，立马奔回去取了一套宇航服给他穿上。
    “我们是九州探路者十八号，宋明月，陈清雪。”
    陈清雪给他看了宇航服上贴着的国标，敬礼，“请节哀。”
    封涛虎目通红，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七号探路者飞行员封涛，于2067年在指挥长王庭的带领下，和科研工作者孙青、飞行员向东名一起执行‘七号探路任务’，有紧急情况向组织汇报，请求立刻连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