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名字

    她仿佛从极为深沉的梦醒来。头痛欲裂，准确的说身体无一处不疼。
    还是在孟婆的小屋里，司命星君却不见了踪影，桌上只留下一面镜子。
    无鸾拾起那面铜镜朝镜中望去，本以为能看到自己的法相，却冷不丁看到司命星君的脸。
    镜中的白发男子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愣，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
    “天庭急召我不得不去。时间凝滞的法术在我离开之后便会消解，最多还能持续人界一年的时间。”
    她觉得头愈发疼起来，有气无力地问：“下一个世界，去哪儿？”
    男人神色陡然凝重起来：“余下的碎片中，最大的那片所在的世界，是神弃之时。”
    神弃之时……她顿时回想起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与其说是神弃之时，不如说是弃神之时。人类放弃了对神明的朝拜，转而推崇名为“科学”的信仰。缺乏信仰的神仙在那个世界中会极度衰弱，所以神仙都拒绝前往神弃之时。甚至地府在那个世界也放松了管制，大多数神弃之时的生灵都没有转世机会，只派阴差去回收最优秀的魂魄。
    而她恰巧便被派往过那个世界一次。
    她接到的命令是带回一位刚刚过世的科学家的灵魂。他的某项科学研究推动了整个文明的发展，平稳的活到八十五岁，也算是寿终正寝。但她一进入那个世界便觉得颇为不妙——这里充斥着大量无法往生的鬼魂。
    大多数亡魂如果没有阴差引渡，七日之后便会自行消解，但某些执念极强的魂魄会转化为厉鬼在人间游荡。
    而无神的世界，恰是鬼怪的乐园。
    她去收魂时正撞上一只白衣厉鬼：它缠上了那个家中最小的男孩。那男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印堂发黑命不久矣。即便被一众家仆围着，也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她本不该多管闲事，但奈何那老头子一直央求，加之小男孩长相过于可爱，她便生了恻隐之心超度了那女鬼。
    可她这一心软，便坏了地府的规矩——阴差不能改变活人的命数。于是喜提了没收俸禄一月和悔过书一份，为此还被小五和小六嘲笑好久。
    见她脸色不好，男人也颇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庭急召我想必是从星象看到了变数……你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无鸾强打起精神，“我知道了，现在就可以出发。”
    司命星君急忙摆了摆手，“等等，有些事你还需要了解。这个世界被某种力量干扰过，有些人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
    “……有些人是指？”她心中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他点了点头，“如你所想，就是那叁个人。这使力干扰的神仙很有趣，偏偏只干扰了他们的姻缘线。”
    无鸾沉默了，只听他继续道，“这背后之人法力高强，可以逃过天庭的监测。而且，这人应该与你相熟，姻缘线很明显是针对你的改动。”
    “那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的事？”
    司命星君突然大笑了起来，白发随着身体的抖动从颈边滑落，“哈哈哈，玄女大人的桃花运可在天庭上仙之中传遍了。”
    “……”
    一想到她的感情故事成了天庭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她的表情活像是吃了个苍蝇般难受。
    他话锋一转，敛起笑容正色道：“你倒也无需担心，我推测那人改变姻缘线后便离去了，因为没有神仙愿意常驻于神弃之时。况且你此行的任务也不是找出这幕后之人，收集灵魂碎片才是你的第一要务。”
    “而我最担心的是你的安全。神弃之时恶鬼横行，你若不能尽快恢复法力，有被吞噬的风险。”
    的确，寻常妖类只会杀害、吞食人类的肉体，而鬼类最爱的是人类的灵魂。有些魂魄对人世的执念过强，便会主动蚕食其它灵魂，久而久之便化成厉鬼。被厉鬼缠上的人，死亡只是第一步，死后的灵魂被厉鬼吞噬化为厉鬼的一部分才是最为可怕之事。
    “你说姻缘线被改变了，是完全不认识我了吗？”
    食指不停的敲击着桌面，已经透露了出了她的不安和烦躁。
    司命星君放柔了声音安抚道：“灵魂碎片中蕴含的法力，足够你抵御任何鬼怪。神弃之时的神迹并不多，找到碎片依附之物很简单。此番前去，大可绕开那叁人。”
    她沉默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许久后才开口。
    “若绕不开呢？若是他们想阻碍我、甚至要我的命呢？你总得给我留条退路。”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淡漠地盯着镜子，那神情倒是与玄女的法相颇为相符。
    镜中人迟疑了一下，缓缓道：“若想唤起他们的记忆，只需念出他们的本名。但后果如何不可估量，如果是你念的话，很可能会召来本尊。”
    召来本尊？！
    一想到阎罗王阴晴不定的性子和随时会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笑，她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有更稳妥的办法吗？”
    他沉吟片刻，突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有——”
    “我将他们的本名写下来，必要时你让他们自己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