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新郎（27）

    磅礴的大雨里混合着血腥气和一股子腐烂的味道，让人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遇害的弟子像是被吸干了血肉只剩下皮骨，面目狰狞得死去，然后又变成行尸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白色的衣袍溅满血泥，在滚滚僵尸的倾轧中逐渐消失。
    正在这时，一位白衣灰袍的老人突然飞入院中，一甩拂尘大喝一声：“尔等还不速速改换巽水阵！”
    竟是清虚来了。
    想来如此重的阴气，即便他在闭关中也感觉到了。
    数量庞大的走尸已经对外围的弟子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此时更换为范围更广的巽水阵的确是上策。
    “不可！”张之唯立即否决。
    然而玉清观终归是清虚做主，强行中断法术，张之唯收手时一口血已狂喷了出来，显然是伤到了经脉。
    从清虚来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今日是他败了。
    眼角溢出两滴血珠，又瞬间被倾盆暴雨冲淡，他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可这厢收了雷阵，陆诩便如入无人之境。十根利爪翻飞，惨嚎声中鲜血四溅、残肢乱飞——显然已是杀红了眼。
    清虚拧眉，咬牙切齿地吼道：“孽障，还不收手！”
    陆诩正杀的痛快，哪里肯理会他。只觉得这天上的响雷虽停了，地上的白衣人还是太吵了。
    清虚只得飞身扯开被屠戮的弟子，用拂尘挡住他的利爪，二人缠斗起来。
    讽刺的是，清虚为了渡他为活尸消耗了太多法力，现在已是外强中干，撑不了多时。
    眼见那利爪就要扫到清虚的喉咙，有一道身影如离弦的箭，奇快无比得闪到陆诩身后，四两拨千斤一般按住了他的肩膀，同时将一张黄符拍在他脑后。
    陆诩瞳孔一缩，猩红的瞳仁颜色极速褪去，直到眼中只剩眼白，然后失去意识浑身一软向后倒去。
    霎时间连风都静止了。
    正在前进的无识僵尸停下了脚步开始原地打转，在泥地里翻腾的白衣道士们也终于喘了口气，转守为攻。
    一双白净的手从身后稳稳托住陆诩，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只能露出半个脑袋。无鸾调整了姿势腾出一只手在他眼上一抹，眼皮盖住白色的眼珠，陆诩便与睡着的人没有两样了。
    清虚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二人，脸色苍白后退了一步才缓过来。
    这女人，竟有如此法力！
    只用一道符就制住了活尸，即便是龙虎山清微天师也是办不到的……
    那道符旁人看了兴许不懂，但他这种半只脚跨入仙门的修士不会不认得——那绝不是人间的符咒！
    “你，你究竟是谁……”清虚握着拂尘的手在微微颤抖。
    无鸾眨了眨眼睛，神情严肃，“请给我处干净的地方，我还需画几道符。”
    清虚喉头发紧，指了指不远处的尖塔。
    “锁妖塔中黄符朱砂应有尽有。”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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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妖塔中本是鬼哭狼嚎，待她扛着陆诩进来以后竟鸦雀无声。
    无鸾花了些时间写好叁道符，掀开男人的衣服将这叁道符贴在他的脊柱上，随后才靠在柱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消耗了大半的法力，总算是将陆诩制服了。
    只是她在凡人面前用了鬼差的符咒，不知地府是否会察觉，看来要加快速度拿到雮尘珠。之后她恐怕要夜以继日的修炼才能赶得上武道大会。
    玉清观里人声渐歇，有人推开锁妖塔的门走了进来。
    无鸾抬起眼皮看向那人，微微一愣。
    清虚头发花白、身材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马车备好了，你们快走吧。”
    她一动不动，直视着老人：“你和陆诩，究竟是什么关系。”
    清虚呼吸一顿，沉默片刻才开口。
    “都是我造的孽啊。”
    他的声音干哑，像是尘封许久的枯井。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陆诩是我的孩子。二十年前，陆诩的母亲来玉清观里求子，我们一见钟情，她怀上了陆诩。陆老爷毫不知情，以为求子成功非常高兴，为玉清观供奉了大笔香火，所以当时的观主对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年前，因为道教已经叁百年无人飞升成功，许多老百姓开始改信佛教，香火逐渐衰败。所以正一教和全真教秘密纠集了大批高手去往秦岭深处，寻找乾罗族，企图抢夺传说中能助人羽化登仙的雮尘珠。我们屠杀了大批乾罗族人，可依然没有找到雮尘珠。我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些人死前的样子……”
    他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身体仍在微微发抖。
    “我曾经想让陆诩拜入我门下，后来只觉得能远远看着他长大便好。可当我知道陆诩死于压胜之术时，我便知道我的报应来了。压胜之术是古老的诅咒之术，早已失传。我只在乾罗族的一间藏书室中见过……”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是吾儿何其无辜……”
    他那双灰败眼珠从陆诩转向她，脸色在长明灯的映照下透着脆弱的苍白，“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老朽只想求你一件事。”
    无鸾也没想到这其中竟然有如此多的纠葛，于是站起身子局促的点了点头：“请讲。”
    “带吾儿远离俗世纷争，勿再造杀孽。我看的出来阿诩是真心喜欢你，你莫要负他……”
    她没有马上回答，脸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很矛盾。
    半晌，她才轻轻开口。
    “我答应你。我会护他到最后一刻。”
    躺在地上本该毫无知觉的男人，眼珠微微转动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