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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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舒适?
    还活着已是万幸。
    陈恩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唯恐它滴落下来,弄脏了含元殿里铺就的猩红毡毯,口齿不清含混道:“还、还舒适,只是、只是小人的母亲突然发了恶疾,竟然去了,小人想回去替她收拾、收拾……”
    他一句话咬在嘴里半天说不出,元聿断了他的话:“去了,还回么?”
    陛下的声音冷得像冰!陈恩赐瑟瑟发抖,听出了陛下话里的意思,陛下他……不想自己留在神京。
    难道是因为岳弯弯?
    岳弯弯如今是皇后了,是啊,哪个男人能容得下一个有威胁的情敌存在?
    岳弯弯从前还想勾引自己来着。[なつめ獨]
    她在这里故作矜持,可不知在大皇帝陛下那儿是不是也是。他可听说,那些贵人们就喜欢外表矜持内里放荡的妇人,岳弯弯可不正是这样,加上容貌也好,所以把这大皇帝给迷住了吧?
    “不说话?”
    他一直在低头盘算着,元聿再度开口,嗓音更冷了几分。
    “不、不不……”陈恩赐紧张害怕,舌头打了结巴,“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
    元聿微扬轩眉。他倒是有无数种方式对付陈恩赐,留他一命,再叫他后悔来到这世上也不难。但没有想到,这个“陈家大好的小郎君”骨头却软,又非常识趣儿,居然主动请辞。
    “自愿的?”
    “自、绝对自愿。”
    元聿淡淡道:“你的父亲呢?”
    “父、父亲啊……”陈恩赐想了想,忙道,“小人的父亲也是觉得神京虽然好,却不是老家,住得也不是很舒坦,小人回去之后,这就带着老父离开,绝对、绝对不再回来了。”
    “朕逼你了?”
    陈恩赐认怂的态度让元聿怀疑自己仿佛对他动了刑。
    陈恩赐忙不迭摇头,“无、绝无此事,一切都是小人情出自愿!”
    “至于皇后——”
    “皇帝陛下放心!小人对皇后娘娘绝无任何非分之想!小人是河沟里的泥鳅、是癞蛤.蟆,娘娘就是九天的凤凰!”
    殿外,只一会儿没听动静的董允这会听了几句,结果人都听傻了。
    怎么一回事,陛下用刑了?
    这姓陈的怎么突然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溜须拍马一套一套的。
    过了片刻,陈恩赐终于得以脱身,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整个人泡在自己的汗水里,一出殿门,人就虚脱了,还没等走下台阶,双腿瘫软,一跤跌在了丹陛旁,滑了几个台阶,差点儿没像个皮球骨碌碌地沿着汉白玉阶滚下去。
    董允默默地叹了一声,唉,陛下还是可怕。
    真不知,当初还是岳小娘子的皇后娘娘,竟然敢爬到他身上把他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翻来覆去地榨,那是何等地豪气干云!
    回头岳弯弯就听说了,陈实带着陈恩赐,陈恩赐带着胡玉婵,三个人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可能是不堪厉鬼作祟,用了不到一日便打包好了行李溜出了神京,一路西行而去。
    居然这么心甘情愿地走了?
    岳弯弯很是有几分好奇,元聿是不是对陈恩赐做了什么。
    在陛下来她宫里小坐的时候,岳弯弯正喝着鲜挤的葡萄汁,信口就那么问了一句,陈恩赐这是怎么了。
    “他怕不举。”
    陛下神色自在地剥了一颗葡萄,送到了她唇边。
    岳弯弯差点一口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然而芋圆是吊打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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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他们还会再回来么?”
    “不会。”陛下肯定地答, “陈恩赐将一只手抵给朕了。”
    如果他偷摸再来神京,需要砍去一只手作为代价。依照陈恩赐贪生怕死的个性,应是不会。
    岳弯弯顿了顿, 道:“他们这一次来神京,肯定变卖了许多家产, 一路上花钱大手大脚的, 家业估计都败得差不多了, 回去应也只能去找他们的退路了,他们的退路就是南明胡家,那是胡玉婵的娘家, 他们家也算是南明首富, 也是有钱的。”
    “退路也没了。”
    元聿将一颗水灵灵的葡萄肉喂给了岳弯弯, 她垂眸咬了口,酸酸甜甜的, 忍不住眯起了眸子。
    她转过面:“啊?为什么?”
    陛下告诉她,在南明, 新的官员上任以后, 一肃从前的风气, 并且翻出了许多旧案来。这其中就有, 南明首富胡家与府衙官商勾结、收受贿赂、贪污赋税的证据, 胡家的几个知情的男丁, 全被抓走了,就算拿银子赎人, 也免不了充军。胡家这一次,就算不至于完全倒垮,家资也至少要出去七八成,府上已无男人做主, 剩下的女眷自己都已是处境艰难,怕是不会再对自讨没趣的陈家伸以援手。
    原来如此。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陈家的事已是彻底地解决了。
    次日,岳弯弯正练习着插花时分,清毓莲步轻移,突然来报,说是傅宝胭来了,正在外间候着,等候娘娘召见。
    其实傅宝胭与聂羽冲和离以后,她这命妇之身也去了,但神京城无人不知道,傅宝胭和离的这桩案子,是皇后娘娘亲自主持的,皇后娘娘以她为友,待她极好。岳弯弯没有对她下禁令,傅宝胭出入宫闱,也不算难。
    只是,听院首说了她和江瓒的事以后,岳弯弯为从前自己还想替他们俩牵红线脸红,江先生遇到了这样的事,换了是她,也是肯定不会回头的了。她得到了陛下点拨之后,豁然开朗,觉得不应把傅宝胭在聂家受到的委屈和欺辱,和她对江瓒的欺骗和辜负混为一谈,然而,她也实在是不知拿什么脸色来面对傅宝胭了。
    “娘娘?”清毓问道,“娘娘见么?若是不见,奴婢这就去回绝了她。”
    岳弯弯道:“她说来做什么的?”
    傅宝胭聪慧,不会猜不到,那日院首来了以后,应该把一些真相已告诉了她。没想到她还要来。
    “说是来请罪的。”
    岳弯弯定了定神,转面,对清毓道:“你让她进来吧。”
    “诺。”
    清毓应了,去甘露殿外将傅宝胭请了进来。
    傅宝胭是特意来负荆请罪的,又恢复了那些时候常来凤藻宫时素淡的装扮,不施粉黛,鬓间只倚了多烟水青的攒茉莉绢花。
    “娘娘。”她声音很轻,像是难以启齿,默默地垂了苍白的面,道,“对不起娘娘,我是早该告诉娘娘,我和江瓒之间的事的。”
    岳弯弯道:“其实我知道得也不晚,只是不是从你口中听来的,所以有点失望。不过,我当初决意帮你,和江先生无关,所以也不会后悔。道歉,实是不必。”
    她话是如此说,然而傅宝胭却还是跪了下来,“是民妇的错。”
    岳弯弯不想问,当初她抛弃了江瓒选择了聂羽冲,可曾后悔?那是在傅宝胭伤口上撒盐,聂羽冲人渣一个,实在也不配拿来和江先生相提并论。
    “娘娘,我确实想挽回江瓒,因我放不下,这是实话。与聂羽冲成婚以后,我只能恪守妇道,不去想其他的男子,这几年,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了对夫君忠贞,我不曾派人打听过他的下落,即使那个时候,我已是四品诰命,如果想,我或许是能打听到的。只是……我确实不配……”
    傅宝胭跪在岳弯弯的跟前,双臂交叠垂落,面容落寞,眼底泛着自嘲般的笑意。
    “决心与聂羽冲和离之后,我就想,如果江瓒还未婚,还在等,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因我真的很后悔。如果不是我的自私、贪婪,江瓒他……”
    她话语哽咽,已说不下去了。
    这段时日以来,她愈来愈感觉到,江瓒像一块她无法攻克的铜墙铁壁,无论她怎么挖心思待他好,在他那里,他半点也不为所动,冷漠得像块冰,她再也捂不热了!
    起初傅宝胭还信心十足,等自己恢复自由身,再对他温柔小意,体贴备至,一定能让他旧情复燃,然而他避着她,休沐时,家门紧闭,在太医院时,也避着她,避无可避时,他就装病,让别人来打发她,总之是不见她。而她真正能得逞与他碰面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
    “你想本宫怎么办?”
    岳弯弯觉得,傅宝胭定不止单纯来请罪这么简单。她这么说,怕是想让自己再出手帮她。
    但江先生也是她的朋友,他被伤透了心不想与傅宝胭和好,那么,这个忙她不帮。
    “娘娘?”傅宝胭泪眼婆娑,察觉到了岳弯弯的不悦,她有些惊怔。
    “能不能挽回旧爱,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傅宝胭。本宫不是谁的庇护神,也不做拉纤说媒的,凤藻宫不是月老庙。”
    话音落地,傅宝胭犹如被抽去了脊骨,瘫坐下来,双目无神。只有双瞳之中不断有清澈的泪水滚落……
    皇后不肯相帮,那么一切还得她自己想法。
    可这堵南墙纵然撞上去了,她也不能后悔了,她必须要让江瓒回心转意,如果放下尊严不成,就算将尊严踩到泥里,也没甚么不可以。
    她回过神,用衣袖擦干了泪,对岳弯弯道:“娘娘,民妇明白了。多谢娘娘。”
    她难堪地爬起身,对岳弯弯福了福,便转过面艰难地朝外走去。
    太医院的男人对她自然还是避而不见,她在屋外头候着,一直到日暮时分,他是最后一个从里头出来的,用钥匙落了锁,回头,却发现丹桂丛旁俏生生立着的傅宝胭,他自知已是避不过,皱了皱眉。
    傅宝胭支起笑容,道:“你要回去了吗?我雇了马车,我送你。”
    “不必。”
    江瓒背弃了旧药箱,箱中还放着几本珍贵的典籍,那对他而言珍若生命,他一臂挽着药箱,不理会傅宝胭转身往外走。
    傅宝胭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无论他去哪儿,她都跟到哪儿,快到宫门时,江瓒停住了,她于是也停住了。
    江瓒皱眉:“傅夫人,你我男女有别,你虽是和离之身,也需在意名声。”
    傅宝胭道:“名声比起你不值一提。”
    无药可救。
    江瓒不理会他,绷着脸欲出宫门。
    她见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心下一急,急中生智,顿时往地下倒去:“哎哟,我脚扭了!”
    江瓒脚步一停,回眸看了她一眼,眉宇始终不松,傅宝胭坐在地上,双臂抱腿,只顾喊疼,香汗如雨,脸色发白。
    他停了少顷,又挎住药箱继续往外走。
    “哎哟江瓒!医者仁心,你竟见死不救么!你这般,还当什么大夫!”
    她拾起一旁的石块,用力地朝自己的脚踝砸了过去!
    一股剧痛袭来,傅宝胭彻底地白了脸色,脚脖子很快积血红肿了大片,江瓒听到一声惨叫,猛然回头,见她手里正扔了那石块,拉起了裤袜,那脚踝处竟高肿而起,伤得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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