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叶母心里自然清楚，但她就是舍不得，“你还小呢，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吧。”
    “都已经十岁了，也不算小了。”阿瑶笑嘻嘻的说道，“况且，去国子监读书，这可是多少学子想都想不来的好事呢。”
    “这算什么好事，家里不也一样读吗？难道我们家里连个教书先生都请不起吗？”叶母一想到儿子日后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她就焦心的疼。
    听闻国子监苦的很，她拼了命才生下的儿子，哪能受这份苦。
    阿瑶笑道：“家里请的，和国子监的大儒如何相提并论。若是你能把庄清先生请过来，那么爹一定不会让我去国子监。”
    庄清先生是先帝在世时的太傅，学识渊博，今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曾受过他的教导，如今已年过七旬，早已致仕多年。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庄清先生是何等的人物，便是皇上要见，也只能亲自过去，这样的当世大儒，哪是我一介内宅女子能请的来的？”叶母听着阿瑶的话，一噎，伸手在阿瑶的头上敲了一下。
    阿瑶笑道：“这不就结了。况且我到国子监去读书，还能带个小厮过去，哪里就苦了。”看了看似乎还想说什么的叶母，又接着说，“好了，娘，您日后就等着儿子给你挣个一品诰命夫人回来，这样才不枉费您生我养我一场啊！”
    “好，那娘就等着我儿的诰命了。”叶母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中贴烫无比。叶父的官职不高，到如今也才只是个五品的员外郎，因而叶母身上的诰命自然也不高，是五品的宜人。
    这种诰命，在京城内，真的是一抓一把。
    若非家里还有叶老太爷坐镇，叶母出门和人交际都没什么底气。
    对比叶母的略显焦虑，叶老太太倒是接受的十分良好，甚至在阿瑶过来和她请安的时候，摸着他的脑袋，说道：“到了国子监，不要调皮，要好好读书，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只有自己学到的才是真的。”
    是，孙儿知道。谨遵祖母的教诲。阿瑶笑着点头应答下来。他这个祖母倒是个豁达通透的性情。
    ……
    转眼便到了月初。
    今日就是阿瑶去国子监报道的日子。
    天还没亮，叶母便开始准备起来，各种吃的，用的，穿的，装了大半马车，即便是如此，叶母也觉得不够，还是觉得委屈了他，拼命的要塞东西。
    好在被叶妙嫦给拦了下来，劝道：“小弟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郊游，带的东西太多，怕是会惹得夫子不喜。”
    叶母听了这话，才停了。
    若非如此的话阿瑶想自己的东西，恐怕这一个马车都装不下。
    阿瑶在叶母不舍的目光中，只带了一个叫十二的书童，启程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做为京中最贵重的学府，除了一些极有才学的学子外，更多的还是公候勋贵之家的子弟，但这样的学生，过来混日子的居多，认真念书的却少，毕竟对勋贵人家来说，祖上有恩荫，何必学哪寒门子弟十年寒窗苦读？
    但凡是有点权势的勋贵人家，家里多半都有一个可以到国子监读书的名额。
    所以阿瑶的到来，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这样的人太多了。
    他算是半路插班进来的学生，毕竟眼下并不是国子监招收学生的时间，所以还需要考核一番。
    当然，并不是说考核不过，便要回去，这个考核只是想知道阿瑶目前的一个进度，这样才好决定让他去哪个夫子门下，简单的来说，就是个摸底考核。
    阿瑶来到这里已经三四年的时间，虽然日常多半都是以吃喝玩乐为主，但也不是说对学业一点都不上心，偶尔闲暇之余，也补全了这个世界的四书五经，经义典籍还有史策等等书籍，虽然只是囫囵吞枣的看了一遍，无人讲解。
    不过一应的底子在，其实他的才学并不算差。
    国子监国子学的林博士，和阿瑶的祖父私交甚笃，先前也没少和林博士念叨这个孙子，说是家中太过娇宠，都十岁了，四书才堪堪的念完一册。先入为主，这就让林博士一直认为阿瑶是个性情骄纵，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毕竟这种学生，国子监里不要太多。
    却没想到这一考核，顿觉惊喜。
    天资聪颖，举一反三，性格也甚是懂事伶俐，丝毫没有任性骄纵的陋习。
    看来老友先前不过是谦虚之意啊！
    林博士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花白的胡须，如是的想到。
    并且毫不客气的把阿瑶归到了自己教授的那班，有这般的天资，来日不愁大器。
    而等到下次和老友会面的时候，更是对叶老太爷埋怨道：“有孙如此，即便是谦虚，也不能太过，险些让老夫错过了这块璞玉。”然后说了一连串夸奖阿瑶的话。
    叶老太爷听着林博士夸奖阿瑶的话，却是一脸懵：……
    第46章 嫡长孙
    阿瑶在国子监读书，并没有叶父叶母担忧的那般, 很是清苦, 相反的，他还真的是有点乐在其中。
    如今大庆朝正是国力鼎盛的时代, 在位的清宣帝也是个勤勉公正的有为明君, 因而能在国子监教书的不是大儒, 就是颇有名望的名士, 没有什么沽名钓誉之辈，顶多就是性情迂腐点，但即便性子迂腐些，但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虽说之前她来过无数次的古代，但都是女子, 如今第一次以男子的身份生活, 而且还要考科举。
    阿瑶从来都是个既然要做，就要做最好性格。
    所以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到了读书上，而且就像是一块海绵一样，拼命的吸收着，要学的东西也太多了，但一个人的心就这么大, 看重了这件事，自然而然就会忽略掉一些事情。
    若非十二提醒的话，甚至连明日是沐休的日子，阿瑶都险些忘记了。
    “八少爷，您不回去吗？”十二看着久久不语的阿瑶, 本来正在收拾行囊的手，也停了下来。
    “自是要回去的。”阿瑶回答说道。
    其实就他原本的打算，是不想回去，不过考虑到叶母和叶老太太必定对他惦念非常，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叶府，
    “祖母，娘，我回来了。”
    叶母正在叶老太太跟前说着五姑娘的亲事，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是瑶哥儿回来了。”叶老太太听到大孙子的声音，瞬间就忘了其他，放下手中的姻缘册，欢喜的说道。
    叶母也高兴的道：“是啊，去了这一个月，也不知道瘦了吗？”
    她的话才落音，便见阿瑶已经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给祖母和娘请安。”阿瑶端正的行了礼，笑着说道。
    “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叶老太太忙对着阿瑶招手说道。
    阿瑶应了一声，面上带着笑，走了过去。
    被叶老太太拉着手，上下好一番的打量，皱着眉头说：“瘦了，瞧瞧这下巴都尖了，没有以往的圆润。”
    “可是呢。”叶母也点头附和说道，“媳妇听说国子监的膳食清淡，想必是因为如此。”
    叶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就说，日后让下人一日三餐的送过去，读书本就辛苦，这吃食上一定不能清减了。叶母自然没有不点头的，若非国子监有明确规定不许的话，她都想让儿子带个厨娘。
    她们虽是一番好意，但阿瑶可不敢如此做，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舌，劝了下来。并且迅速了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说了些她在国子监读书的趣事，妙语连珠的话语，直把叶母和叶老太太说的眉开眼笑。
    一直到这时，叶母才算是彻底的放心。
    要知道打从儿子第一天去国子监，她心里就担忧的很，生怕儿子在国子监吃不好，穿不好，叶家的家世在京城中不算是太出众，万一他被欺负了可怎么好？再者就是儿子的性情，贪图玩乐，不爱读书，虽被公公和老爷压着去了国子监，怕也坐不住，万一惹恼了夫子可如何是好？
    如今亲眼见了儿子，虽说是比先前瘦了些，不过人却更精神了。
    看来，去国子监读书也不错！
    沐休的两日，阿瑶也很是忙碌，倒不是读书上，而是他一个月不在家，忙着陪叶母和叶老太太，还有叶老太爷和叶父也过来考察他的功课，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满意的，也更得意当初把他送到国子监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再有就是几个姐姐也接连上门，送扇套的，送鞋袜的，几个姨娘也送了亲手做的衣服过来。
    庶出的姐姐和姨娘还好些，知道阿瑶在家呆的时间短，都只送了东西，柔声叮嘱了两句，便也回去。
    但和阿瑶一母同胞的五姐叶妙嫦就不同了。
    府里的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已经出阁，叶妙嫦做为如今府中最大的姑娘，又是嫡出，和阿瑶又是一母同胞，自诩对阿瑶有监督教管之责。
    过来时，先是比叶父还要详细的询问了阿瑶的功课，然后送给了阿瑶厚厚一摞书，上面都有详细批注的那种，据说是她好不容易才寻来的，其中有两本还是她从一书香门第的好友那里誊抄的而来，殷殷的叮嘱他，一定要好生的研读，若有不懂的地方，国子监有的是有才学的夫子，让阿瑶把哄叶母和叶老太太的口舌拿出来，千万不要舍不得张嘴。
    既然已经进了国子监，一定要好好读书，且不能在和以往一般调皮捣蛋。
    听得阿瑶除了点头外，再无其他的表情。
    他这个五姐可是生错了年代，若是放到现代里，做个教导主任那是妥妥的，这说教人的本事简直是一绝。
    ……
    随后的日子里，阿瑶就开启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在国子监时一心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虽然他这般的举动，惹了不少勋贵子弟的厌烦，还以为是个臭味相投的，却不想竟然是个书呆子。不过虽然不喜阿瑶但也没人会过来找麻烦，这里可是国子监，阿瑶也不是什么寒门子弟，况且这段时间以来阿瑶很是得到以林博士为首的夫子喜爱。
    这些勋贵子弟虽然纨绔一些，但又不傻。
    所以阿瑶在国子监的日子还是很滋润的。
    阿瑶如今已经是国子监博士们的心头爱，觉得此子不但天分出众，更难得的是他的性情沉稳，很是能坐得住。林博士更是在和叶老太爷商议过后，正式的祭拜天地，收了阿瑶做他的入门弟子。
    这让叶老太爷和叶父得了这个消息，很是有点恍惚。
    要知道林博士虽然比不上庄清，但他也是极为有名望的大儒，桃李满天下，想要拜入他名下的学子不知有多少，如今阿瑶成为他的入门弟子，来日的仕途也能更顺遂一些。
    也是一直到这时，叶父才恍然明白，原来他生了个极为聪慧的儿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便过去两年的时间。
    这一日，阿瑶刚从家回来，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秦俊杰。
    挑了一下眉头，呦呵，男主已经登场了，这是不是说明，剧情马上就要开始了。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在叶妙嫦和秦俊杰成婚后不多久的时间，由成亲王妃为给儿子挑选妻子，特意举办了一场花宴，其中叶家也在受邀之列，叶母想着花宴上姑娘家多，刚巧叶瑶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便把儿子一起带了过去。
    才有了后来的悲剧。
    恩，恩……回归正题。
    秦俊杰虽然是寒门子弟出身，但他的才学极为出众，一众博士对其称赞不已，他又不是那种迂腐的性格，性格颇为八面玲珑，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赢得了国子监里所有寒门出身子弟的好感，甚至隐隐有以他为首的趋势。
    国子监内的学子，诸如阿瑶这般身上没有任何功名的白身，多半是出自勋贵之家，而寒门出身的话，能进来的都是有举人身份。可以说在这里，各个学子也有自己的派系。
    寒门子弟是一派，勋贵子弟是一派，还有像阿瑶这般出身不高不低，又肯勤学苦读的是一派。
    各个派系之间，也都是明争暗斗不断。
    像是寒门子弟看不起勋贵子弟，觉得他们无所事事，顽劣不堪，至于勋贵子弟也看不起寒门子弟，觉得他们满口迂腐，不懂得享受。
    不过阿瑶素来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
    虽说这个秦俊杰是他日后的便宜五姐夫，又是未来的肱骨之臣，但又如何？眼下不还不是吗？
    只是阿瑶不知道的是，他对人没兴趣，却不妨人对他感兴趣。
    “这就是林博士口中的得意弟子，年纪不大啊？”秦俊杰早就听闻林博士收了一个得意弟子，听说极为聪慧，常常能举一反三，若非年纪太小，被林博士压着，今年就要下场一试了。
    和秦俊杰交好的一个学子点头道：“恩，今年才十二，叫叶瑶，虽年纪小些，但做的文章却做的不错，时常能得到博士们的称赞。“语气顿了顿才又说：”……他不比我们寒门出身，一切都要靠自己，叶瑶的出身也不差，祖父是礼部尚书，也算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话说到最后不免带了些酸意。
    想着自己当初为了进国子监，下了多大的努力，又拖了多少人情，这才进来。
    不像是有些人，进来这里，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