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快一点？”鄢淮对这句话很不满，将人摁在软榻上后撑着手臂漠然地说道：“如果你等会儿还有力气的话，就让你看。”
    软榻上铺着的狐裘，绒毛被压到了一片, 室内浓郁的龙涎香熏得人昏昏沉沉。
    云销雨霁之后别说看孩子了，薄媗连眼都不想睁开了，抬起酸软的手臂推了下身旁的人：“你去看看宝宝们。”
    鄢淮仍旧是看不出丝毫的疲倦，听到小贵妃的话后披上外袍从殿内新打通的甬道前往隔壁偏殿。
    偏殿里被布置成了太子和公主的幼年居所，两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嬷嬷守在摇床旁边。
    因为怕吵醒太子和公主所以她们见了陛下后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行了礼。
    走过去瞧见摇床里两个白嫩嫩的小崽子闭着眼正在安睡，鄢淮伸出手照着那个枕着青色小枕头的崽子脸上戳了一下。
    冷哼一声心里想的是，真难看一点也不像他。
    正在睡觉的枝枝被人戳醒后，睁开眼懵懵懂懂的朝着那个人影看过去，也没哭，张着嘴咿呀咿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鄢淮见他晃着手把被子掀开了些，弯下腰想要替他盖好，刚凑近便闻到了一股子奶香味儿，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忽然被吐了口水在脸上。
    拿出丝帕狠狠地擦拭着脸上的口水，鄢淮看向那个仍在用口水吐泡泡的小傻子眼神中充满了嫌弃。
    若不是舍不得小贵妃再生孩子受苦，他肯定不会让这种小蠢货来当太子。
    一旁负责照顾太子和公主的嬷嬷们，看到以后也是胆战心惊的，生怕陛下会因此而发怒。
    “照顾好公主和太子。”顾及到还在熟睡的荔荔鄢淮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压低了些。
    说完便向着寝殿走去了，并且开始在心中怀疑自己和宋平到底谁有病，当爹究竟有什么可高兴的。
    ——
    生了孩子以后薄媗找到了新乐趣，那就是看鄢淮哄孩子，准确的说是看鄢淮哄枝枝。
    他们父子俩就好像是天生不合一样，每当鄢淮抱起枝枝的时候他就要搞出来各种问题。
    薄媗用坠着流苏的小金铃铛逗弄着怀中的女儿：“我怎么感觉荔荔长得也像你啊。”
    鄢淮边把衣袖从怀中小蠢货的嘴里轻轻拽出来边说道：“他们还小，说不定长大了就像你了。”
    难过于自己的美貌基因无人继承的薄媗叹了口气：“幸好阿淮长得也好看，不然女儿长大了该多伤心啊。”
    “女儿她……”察觉到胸前忽然产生的一阵湿热后，鄢淮用尽了力气去控制自己的双手才强忍着没把怀中的小蠢货给扔出去。
    一直没听到后面的话的薄媗抬头刚想开口问，但却发现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对，于是便关心道：“阿淮，怎么了？”
    将小蠢货递给旁边的嬷嬷后，鄢淮指着衣服上那一片明显的洇湿有些烦躁地说道：“你说呢。”
    薄媗领会到以后笑着说道：“简直胆大包天，你要不要考虑下把他扔到兽园里。”
    怀中的荔荔虽然看不懂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跟着笑了出来，这一笑便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阿淮快看，跟我一样的梨涡哎。”薄媗连忙叫住了准备去内室换衣服的人。
    鄢淮听到这话以后走过去低头看向女儿，发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在盯着他，伸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顶又得到了一个笑容。
    “快去把衣服换了，然后你抱一抱荔荔。”薄媗捏了捏女儿软乎乎的脸后说道：“你看超乖的。”
    被捏了脸的荔荔不哭也不闹，仍旧一心一意地去够着旁边的金铃铛。
    “以后别让我再抱孩子了。”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鄢淮还是走到内室去换衣服了。
    薄媗一侧头便看到旁边被嬷嬷抱着的枝枝眼泪摇摇欲坠一副马上就要哭出声的模样，于是说道：“李嬷嬷，把枝枝也放到我旁边吧。”
    她这会儿在软榻上坐着，同时搂两个孩子倒也不难，接过枝枝后刚想拿出丝帕给他擦眼泪，却见他张了张小嘴吐了一个口水泡泡出来。
    “以后不许在爹爹身上嘘嘘，记住了没。”薄媗拿着丝帕把他嘴边的口水擦拭干净。
    还听不懂大人说话的枝枝口水泡泡被擦掉后十分的不开心，撅了噘嘴又吐了一个出来。
    看着这场景薄媗开始犹豫了，小说里的太子崽崽们不都应该是从小就冷漠无情板着个脸跟个小大人一样吗？怎么她生的这只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鄢淮刚从内室出来就瞧见小贵妃蹙着眉头好似在深思什么，便开口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淮，你说要是再生一个的话，会不会导致他们为了争夺皇位而兄弟相残啊。”薄媗看着开心吐口水泡泡的枝枝觉得他可能不是很合适当皇帝。
    并不想让小贵妃再生产的鄢淮听到这话后立刻说道：“当然会，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争夺皇位的事儿多了去了，枝枝这么蠢肯定是争不过别人的。”
    薄媗搂着儿子不满的说道：“枝枝还小呢，长大以后就聪明了。”
    鄢淮嗤笑一声表达了自己并不相信的态度。
    找时间翻了史书后薄媗再也没提起再生一个的话题了，史书里记载的夺嫡失败的下场那是一个比一个惨，当个闲散王爷是根本不可能的。
    算了，就枝枝一个吧。
    他担不起这个位置也没事，都说祸害遗千年，那鄢淮肯定能长命百岁的，到时候说不定枝枝会生出来个从小就冷漠无情板着个脸跟个小大人一样聪明儿子。
    ——
    一直被鄢淮所嫌弃的宋平这会儿正在举着儿子满屋跑：“狗蛋叫爹爹。”
    齐慧坐在一旁缝着孩子穿的小衣服，抬头看了父子俩一眼后说道：“还没满周岁呢，等他学会叫爹估计还得等几个月呢。”
    “那可不一定，毕竟有个才貌双全的娘，指不定狗蛋会是个小神童呢。”宋平拍了下儿子的脑袋问道：“狗蛋你说是不是？”
    “就会说些不着调的话。”齐慧嗔怪道。
    看着浓眉大眼神采奕奕的儿子，宋平忽然忧愁了起来：“狗蛋将来要是被招了驸马怎么办？”
    斜了他一眼后，齐慧说道：“你以为陛下的公主能看得上你儿子。”
    “看不上最好，省的惹公主不高兴了被拿去喂猛兽。”宋平搂着儿子猛地一晃逗得他‘咯咯咯’地笑出了声，“当陛下的女婿风险可太大了。”
    齐慧看到他的动作后连忙提醒道：“慢点，别摔着孩子了。”说话间一没注意就将手中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宋平看着那团软绸心疼地说道：“缝衣服的事儿交给绣娘就好，你别累坏了眼睛。”
    软绸上的小麒麟已经快要成型了，齐慧捏着针线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打发时间了。”
    “慧慧变了，你从前可都是用看书练字来打发时间的。”宋平又在儿子头顶轻轻拍了一下，“若是累坏了我夫人，我可不会轻饶你。”
    “你不也变了？”
    “我哪儿变了？”宋平有些疑惑。
    齐慧似笑非笑地说道：“听闻你从前都是用逛青楼来打发时间的，白日里也在那里窝着，现在倒是能在家待得住了。”
    一听到被提起过往的风流史宋平就惊得毛骨悚然，讪笑着赶紧辩解道：“我那主要是为了百姓，为了民生。”
    “你逛青楼是为了百姓？”齐慧顺口问了一句，想听听他接下来能怎么编。
    “是啊，那银子我不花出去就都堆在府里落灰了，我去青楼听曲儿花了银钱，青楼拿着银钱去购买肉菜糕点等商品，这也勉强算是为了民生吧。”说完后宋平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他现在最怕被人提起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了。
    齐慧本就是为了看到他这幅模样才故意提起的，笑了一声就没再跟他继续计较了。
    第75章 大结局·下
    下午的时候酒楼里并没有什么人来吃饭, 二楼雅间里乌金卫指挥使韩大人正在吃着一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牛肉面。
    楚美人坐在他对面拿着笔工工整整地写了张欠条，“加上之前的这得有快三千两了，我怎么感觉越欠越多了。”
    韩捷手中夹着面的筷子稍稍顿了一下说道：“你不用还的。”
    “那怎么可以。”楚美人将新鲜写出的欠条推了过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欠条你收好。”
    默默低头吃着碗中的牛肉面，韩捷并没有去碰那张欠条。
    楚美人打开了旁边放着的盒子, 露出了里面那一对儿长命锁，温润的玉质好似是被牛乳浸泡出来的一样。
    “你说我买的这个能配得上太子和公主嘛。”虽然为此背负了债务, 但楚美人觉得自己买的还是不够好。
    韩捷看了一眼后说道：“宫里什么都有, 心意到了就行。”
    “也是。”楚美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雅间的门被跑堂的小二给推开了。
    小二捧着个盒子进来说道：“楚掌柜, 这是宋小姐刚刚命人送过来的。”
    “媛媛？”楚美人有些诧异地伸手接了过来，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的是一对儿镶嵌着八宝的金项圈。
    “来送东西的人说这是宋小姐给宫里那两位小主子准备的百日礼, 托您代为转交。”
    “媛媛一出宫怎么就好像就跟媗媗生疏了。”楚美人边合上盖子边喃喃自语，一转头就发现韩捷的碗里已经见底了, “够吃吗？用不用我再给你做一碗。”
    “够了。”韩捷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楚美人笑着说道：“王尚书宴请你，你居然没吃饱就回来了。”
    韩捷有些无奈地解释道：“那种场合都不是为了吃东西。”
    “知道知道, 严侍卫中午来吃饭的时候都给我说了，王尚书想给你保媒拉纤嘛。”楚美人凑过去问道：“王尚书他外甥女好看吗？”
    “没注意看。”韩捷看着脸上只有好奇的少女叹了口气。
    楚美人抱着两个盒子站起来说道：“毕竟你是大债主呢, 我还是再去给你弄些吃的吧, 不然等晚上当值你又要饿了。”
    “好，多谢楚楚了。”
    ——
    今日不忙, 提前批完折子的鄢淮正向着岁华宫走去，路上遇到了生完小猫后就到处野的梨娘，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就跟着它而走了。
    梨娘灵活矫健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后鄢淮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哪里。
    一处废弃多年的宫殿，这还是他从这里出来后第一次回来。
    被大火烧成废墟的翠云宫一直没有修缮，踏入殿门之后入目便是倒塌的宫殿和疯长的荒草。
    鄢淮站在那棵半死不活的桐花树下用手抚摸着树干, 在这场景之中身影显得萧瑟孤桀。
    那些硬熬过来的年月里，他曾经无数次觉得活着真的很没意思，也曾想过既然没人在乎那干脆就合了他们的心意算了。
    幸好，幸好最后还是活下来了。
    前来传话的小城子走到陛下的身后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正在找您呢。”
    “嗯，朕这就回去。”
    君王离开后翠云宫那破败脱漆的朱门再次合上了，小城子隔着一段距离仍旧能看到那棵被火烧去一半的桐花树。
    若不是当年那个疯女人喝多了酒打翻烛台引起了大火，陛下可能也无法从这里出来。
    收回视线摸了摸怀中揣着的玉镯，小城子忽然就笑了，等晚上桃影见了肯定又要埋怨他乱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