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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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谨夏却是个傻的,听不清里面的意思,还翻了一个白眼,“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不分明是她自找的吗?她要是不拦着我,我还不屑和她动手。一个丫鬟而已,就算是死了又怎么样?”
    这话一出,老夫人脸色就沉了下来,他们平北侯府可不是这么刻薄的人家。
    徐氏就是再护着他,也知道这句话说得不大妥当,沉着声音告诫,“不许胡说。”
    她又看向江婉容,“江氏你也别和他计较,他年纪小,还是一个孩子,能有多大力气。伤了是哪个丫鬟,快让人请个大夫来。我这里还有些补品,留送给她养养身子。”
    这样就当事情没发生,想得倒是美。
    江婉容没说话,眼睛轻轻眨动一下,豆大的泪珠就滚落下来。她似乎是察觉到失态,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咬着唇,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愿说出来的隐忍样子。
    她原本是艳丽的长相,扮起委屈来虽然没有梨花带雨的效果,却也有种让人想要维护的冲动,那是一种对强者的同情和对她遭遇不公的不满。
    徐氏差点忍不住撕了她的脸,要是正儿八经吵起来,她有的是办法让江氏吃亏。她是长辈,又是牢牢掌握着平北侯府的大权,对付不了一个丫头这不是笑话。
    偏偏她什么都不说,把狐媚子那套学了全,只知道装可怜让别人同情!都是千年狐狸修成精,装什么鬼怪。
    徐氏气得心肝发疼,却温温柔柔地上前去替擦脸,柔声说:“你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了,说出来我们听听看。”
    江婉容拂开她的手,又摸上自己的肚子,忍着说:“不要紧的,我腿没事,肚子也不疼的,缓会儿就可以了。”
    “快坐着吧,等会让大夫来给你看看。”徐氏去搀着她的手,扶着她在酸枝木雕花椅子上坐下来,“你这孩子也是,怎么身子不舒服也不说一声,还将我们当成了外人不是。”
    她软声细语地说着话,言辞诚恳,外人看来那种担心做不得一点假。
    陆谨夏见她安慰起江婉容,恼火极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娘亲要帮着自己的仇人,顿时发起了疯,从老夫人怀里一下子窜了出去,想都没想直接将去推江婉容,骂着:“你这个坏女人,不许你接近我的娘亲。”
    他吃得好,长得胖力气也大,江婉容下意识地伸手护了一下身子,可还是被推得往后面退了几步。
    她原本是真的没准备要闹大,一个混小子给个教训让他付出代价,犯不着仔细计较。可此刻被人接二连三犯到头上,她也就没有准备忍着,扶了扶自己的额头,翻着白眼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一阵惊呼,春景见状立刻将她背了起来,打声招呼之后立刻往回赶着。
    徐氏皱了皱眉头,隐约预料到这件事情怕是不好解决了。
    ——
    陆谨言是下午得了消息,听说江婉容被打晕过去之后,连忙推了所有公务赶回去。
    路上的时候,平江将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他只是侍卫,没能在现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说出来的东西还是匆忙听到的,遗漏了不少更加让人气愤的事情。
    可这些也足以让陆谨言动怒,他沉着一张脸,眉眼冷冽,裹挟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身上的低气压让周围的人都有些窒息。
    平江有些不大记得自家主子上次发这么大的火是什么时候,有些害怕地往后面缩了缩脖子,决计不肯再发出一点声音,免得被当成了出气筒。
    他赶回来的时候,徐氏还在院子里。
    徐氏见他回来就站了起来,见到他沉着一张脸,气势骇人,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就没办法说出口,顿了顿才满是歉意地说:“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江氏一时气火攻心,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弟弟年纪小,莽撞了些可到底也不是故意的,我先在这里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她这么说,已经是低头了,不过原因倒不是真的因为认识到自己错了,心里内疚,单纯地只是因为陆谨言爬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她不好得罪他。
    他仍旧年轻,身上以出具上位者的威压,此时让她心生忌惮。她的这个侄子啊,日后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徐氏垂眸,藏住眼眸深处里的嫉妒与不甘来。
    ☆、065
    “大伯母, 江氏才入侯府多长时间,怎么就急火攻心了?她为人向来和善,不曾与人争执过。我求娶时, 曾说过要护着她一辈子,这才几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我该怎么向她的长辈交代?”
    徐氏想他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江氏刁钻难缠的很,同和善两个字没有半分钱关系。
    原本她还算是占理的那一方, 现在她倒是要低声下气, 她憋着一肚子火,还想要说些什么。
    陆谨言就先截断她的话,“有些事情我不想同您争论, 等大伯和大哥回来,我再同他们说。圣上今年要选用新人,吏部的事积攒得也多,只空了这么长时间,我就先进去看看婉容,就不在这陪您了。”
    徐氏的脸色变了又变, 她记得清楚今年是她的大儿子升迁的关键时期。她见陆谨言阴沉着一张脸,在这个关口上她也识趣地没有多说, 只保证着:“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夏哥儿,婉容这里实在是对不住了,后面缺了什么,只管派人去我那里取。”
    陆谨言点了点头, 就让丫鬟送她离开,转身就要进屋子里。
    留在偏厅等着的陈大夫连忙走了过来,叫住他, “陆大人,小人有些事情想同您说。”
    陈大夫也算是他的心腹,医术出众不说,为人也极其原话,用白话说,就是很会看人脸色。现在明眼人都知道他急着进去去看自己的夫人,却在现在开口将他拦下来。
    “很急?”陆谨言偏过头,眉眼冷冽。
    陈大夫被这气势压得心头一跳,可还是医德占了上风,拱手回话,“是。”
    陆谨言猜想他应当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眼光在墨绿底白萼梅的帘子上停顿良久,步子已经往外迈着,“跟我过来。”
    两个人随后去了外院的书房,外面侍卫把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轻易进来。
    “发现了什么问题吗?”陆谨言背靠着黄花梨木的圈椅,十指交叉叠放在桌子上。
    “夫人原本只是些皮外伤,养个几日就能好。不过在捉脉的时候,我倒是发现些东西。”陈大夫捏了一把还没有剩下几根的胡子,慎重地说:“夫人先前应该是中过毒,身子有损,怕是子嗣艰难。”
    陆谨言脸色完全沉了下来,双手松开坐直了身体,“你可确定?”
    “我行医这么多年,这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不过不是今期中的毒,应当是已经有一段时间。”
    那这就是说,在承恩侯府的时候她就已经中毒了。承恩侯府统共就那么几个人,真正能下手的会是谁?
    他原本是不想怀疑江老夫人,因为如果是她,事实要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心。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子嗣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可若真的是江老夫人动的手,那便是一手将她教养长大的嫡亲祖母给她下了绝子药,生生地要了她大半条命,这个事实她能接亲得了?
    他思绪翻涌,问:“这件事情有几个人知道?”
    陈大夫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之前不曾透露过口风,“先前众人都在,我不好言明,只对您说了。”
    “那就不要告诉任何人。”
    “夫人也是?”
    “嗯。”他应了一声,之后是长久的静默。
    日头已经渐渐沉了下去,将最后一点光也吝啬地收了回去,屋子里只剩下一片掺了白的暗色,给人以一种逼仄的压迫感觉。
    终于,他又开口问了,“可有医治的法子?”
    “有倒是有……不过药材难寻,且只有……一成把握。”陈大夫叹了一口气,心想这都是什么事情,“这成或是不成,得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烦请您尽全力医治我的夫人,若是缺少什么药材,我可派人去寻。”
    陈大夫点了点头,离开之前,听见那位年少时就已经手握重权的青年轻慢的声音,“若是有一天她问起,便说是我早年中了毒,体内余毒为清,不适宜有孩子,你可明白?”
    “老朽明白。”
    陈大夫想陆大人对自己的夫人真的称得上是情真意重,只是这份感情经过岁月的研磨不知道最后还剩下多少?
    而陆夫人啊,日后没了夫婿的宠爱,也没个子嗣傍身,年老色衰之后有新人进门,她能靠得了谁?
    那是一个可怜人,他心里想。
    ——
    茗雪做了一碗冰沙,浇了牛乳之后,又在上面淋了一层酸梅酱,酸酸甜甜直接刺激味蕾,这大热天气里用上一碗最是爽快。
    江婉容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好,只吃了几口就住嘴,问妙菱自己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
    在知道陆谨言已经回来了之后,她往外面看过去,“那他人吗?”
    “三少爷和夫人谈得不大愉快,后面和陈大夫去了前院,像是有事情谈,估摸着过一会就能回来。”
    “夫人那边怎么说?”江婉容抬起头。
    “夫人说是会好好管教小少爷,旁的也没提,三少爷说这件事情会直接去找侯爷。”妙菱想了想,凑了上去附在她耳旁将听到的话又学了一遍,才说:“看样子三少爷是真的发了火,就不知道后面会不会被人搅浑水,不了了之。”
    这件事情上她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被人白白恶心了一会,却又不能真的把陆谨夏拉出来打上两耳光,不然就是她的不是,毕竟可没有一个大人真的去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就为了这么件事,她心里一直堵得慌,就连陆谨言过来时,也是冷着一张脸。
    陆谨言摸了摸她的头顶,笑了一声,“还生气呢?”
    “怎么,你也要来和我说,让我不要和一个孩子计较?”江婉容转过身子去,用银片拨动烛芯,拨了两次,前端的棉线芯软趴趴地浸在烛油里,她一时心烦,直接将那一撮火苗按灭了。
    这一方区域暗了下来,远处燃着的烛火遗落到这已经没剩下多少,只能够供人看清一个大概。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影影绰绰,却意外让人放松下来。
    或许是因为在这种光和影交错的模糊中,所有不满,愤慨和埋怨都有了遮挡,不用她去仔细遮掩,费心算计。
    她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我也没那么生气。”
    话刚说完,后背便贴上来一个宽阔的胸膛,她的身子瞬间僵硬起来,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向前方倾去,动作中透露出一种抗拒。
    陆谨言应该是察觉到,不过也没有在意,伸过手将女子把抱在怀里,“我管他做什么,你才是我的夫人,旁人又不是。”
    他声线偏低,刻意放慢了声音温柔说话时,总让人有一种他在哄你的错觉。
    江婉容想今天要不是绯珠和她都受了伤,只是口头上被人打压两句,就冲着这声音,她都能装聋作哑什么都不计较。
    可偏偏不是,她叹了一口气,认真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要我装作这件事情没发生过,我肯定是不行的。”
    “我知道,这事不用你来操心,我心里自然是走自己的打算,会给你一个交代。”男人像是有些疲惫,将她抱得更紧些,头自然而然地埋在她的颈间,透露点风声,“他那个性格本身就不是好的,在府里还有人纵容着,可到了外面总有他受罪的时候,你又何必计较。”
    “你的意思是……”
    “嗯,所以不必着急,也不必怀疑什么,我还没有向着外人的习惯。”
    得了这个保证,江婉容倒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心头的事情落下来之后,她才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来,“你怎么了,像是心情有些不大好。”
    “平江来报信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匆忙赶了回来。”
    “我是装的,不然和一个孩子吵吵闹闹有点难看。要是……要是我们有个孩子,之后一定要把他教好。你忙着的话我就多花点时间,不过你也不能省懒,总是要把他教育好,不然以后成了一个祸害,别人还要在背地里戳着脊梁骨骂我们。”
    江婉容将事情想得很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和他都没有避讳这些事,很有可能她的肚子里就已经生出一个芽儿,也不知道今天被那个混球撞了一下有没有事儿。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陆谨言忽然难受起来,心上沉甸甸地堵着慌,他不由错开眼去,笑着问:“你就那么喜欢孩子吗?”
    “很喜欢,像二嫂家的清禾和清东,软乎乎的,还很香。”
    她掰着手指头,慢慢数着小孩子的优点,然后侧过脸去额头抵着男人的太阳穴,亲了亲他的脸,弯着嘴角,眼里都是亮晶晶的,“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呀,不管是像你还是像我,肯定都特别好看。”
    而且从私心来说,他们两个的婚事现在看着美美满满,实际上没有感情基础有没有利益的牵扯,谁知道哪天有了什么冲突,会不会脑子一热一拍两散了。而一个血脉相同的孩子,会是联系他们的纽带,也只有有一个孩子,才没够让她感觉到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而不是两个在一起凑过过日子的人。
    她长久没有听见男人的回答,眼睛眨了眨,笑容也淡了一点,“你……你不喜欢吗?”
    “我倒是还好,有了也喜欢,没有也无所谓。”陆谨言不由地将怀中的女人抱得更紧一些,似乎这样亲昵的姿势才能缓解内心的躁动不安来。
    在朝堂上与群臣对峙不落下风的陆尚书,此刻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头一次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天才开口说:“要不我们晚几年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本人:文中三观不代表我的三观,是为了发展剧情需要。
    女主就是一个古代人,而且从小家庭不完整,想要一个孩子,利益需求也是情感需求,不要太过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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