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节

    程昭昭真是太难过了，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姬老头的身上。
    院里传来的哭声，震得一串串铜钱碰撞，伴着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良久，程昭昭总算哭累了，一边控制不住的抽抽了一下，一边抬头看姬老头。
    便见姬老头目光呆滞，神魂不附的样子。
    “姬爷爷！”程昭昭在他眼前晃了晃，总算唤回了他的神。
    姬老头一下子瘫倒在藤椅上：“你这臭丫头啊，差点魂都给你哭没了。这些年从来不见你哭，没想到你一哭，从白天到黑夜，村长都不知道来了好几回，还以为是老头我把你怎么着了。”
    程昭昭这才察觉到周围的天都暗了，铜钱树下点着一盏盏小小的橘灯，烛光微弱却有柔和。
    程昭昭哭过了，就觉得浑身通泰，精神好多了，不由问道：“这诅咒，难道你们姬氏一族都没想办法破解？”
    姬老头道：“你听过能医不自医吧。其实这事，爷爷要是早点知道，一定不会让凌昙认识我。就算没了道侣，也好过祸害人家。只可惜天命不可违。”
    姬老头觉得自己是是矛盾的，他从前在教程昭昭玄演之术的时候，最常说的话便是人定胜天，卦象也不代表一切。他也试图改变过所显的卦示，并也有不少都是成功的例子。
    可一句天命不可违，便是他心底里最沉重的枷锁。他的斗志，也许早在凌昙故去，无法阻止儿子的悲惨命运，这一件件事情的打击后，彻底消沉了。
    程昭昭还了解到，姬氏一族的每一位宫主，并非都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诅咒’一事的，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在有了道侣之后，在桃花林禁地里知晓的。
    程昭昭不解了：“为何不是上一位知道此事的宫主，告知后代？”
    姬老头，没有回答，直接递过来一本古籍。
    “姬爷爷——”
    程昭昭几步过去，接过那本古籍，很快就知道了缘由。
    姬氏一族，历任宫主双修大典之后，方得再入禁地。那里会有先人留下的传影，告知关于诅咒的一切。可在那之前，所有的宫主必须发誓，不将所见所闻告知姬氏后代，否则将受到此誓反噬，祸及后代。
    程昭昭看完了，着实不解：“姬氏先人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难道就要让姬氏每一代的宫主都要遭受这样的惨痛？”
    “老头我从前也很费解，可近来倒是有所明悟。”姬老头收了古籍，道：“其一，姬氏一脉人丁不兴，若是有宫主早早知晓了这一诅咒，他或许就会选择断了姻缘，那样姬氏一族岂非绝了后？为了玄演宫的传承，姬氏先祖也只能出此下策，宁让姬氏背负此等诅咒。
    其二，姬氏一族一直自强不息，和天道斗了千万年。先祖相信，总有一日，我们姬氏能打破这一诅咒，再也不会让后人背负这样的惨痛。
    这点，老头我也是深信不疑。”
    “会的。”程昭昭轻喃，她想到姬老头说的‘绝后’一事，突然脸色一变：“那君溯他……他这样，岂不是让姬氏绝了后？”
    “啊呸呸！”姬老头伸出手指戳了程昭昭一额头：“你这臭丫头，说什么呢！”
    程昭昭自知失言，不好意思的笑笑。
    姬老头责怪的看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你们擅自做主，用秘法移了姻缘枝？哎，臭小子是没希望了，只能寄希望于赋儿和君歆，希望他们能给姬氏生个大胖小子，以后老头亲自教养，一定不让他在干这样的傻事。”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程昭昭提醒道：“如果他们没有想要子嗣。那你们又当如何？”
    “不会的。”姬老头自信道：“老头我早已算上了一卦，姬氏一脉不会断在臭小子手里。”
    程昭昭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姬氏传承虽然不会断，可臭小子作为宫主失职，也当接受应有的惩罚。你还记得爷爷当年和你说过，他将不得踏出玄演宫，直到下一任宫主的继承人有了人选。”
    “就和你们当年的姬无策先祖一样？”那一位也是痴恋古善神尊，在玄演宫度过了数千年孤独的时光，直至飞升。
    姬老头颔首：“姬氏宫主，除了前两种情况之外，剩下的便是没有姻缘者。当年的姬无策先祖，便是无法传承子嗣，好在那时他爹娘并未应咒，还来得及再生下一子，来传承玄演宫宫主之位。”
    程昭昭突然有一种预感：“姬爷爷，我觉得你们姬氏应当会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那些无法传承子嗣的宫主，冥冥中都另有安排。”
    就像姬无策，他的爹娘为他重新传承了子嗣。就如姬君溯，还能将希望寄托于段赋和君歆。
    姬老头微愣，而后苦笑道：“倒是借你吉言了。”
    其实，姬老头内心深处，从未在意过姬氏子嗣传承的问题。最初得知了唯一的儿子姬倾莫陨落了之后，他悲伤之余，又觉得姬氏这样的家族，断了传承便是破了诅咒，也算是一种解脱。
    可没想到，南莲夫人给他送来了姬君溯。
    再是得知姬君溯用‘移花接木’转移了姻缘之后，他只是替姬君溯和程昭昭这一段姻缘惋惜。
    可现在，他更多的是庆幸。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自己的孙儿和孙媳妇儿都能安然无恙，永不被这诅咒所累。
    第905章 三生有幸
    在大平村住了半个月，程昭昭接到了大师姐的一道传音符，让她前往遂阳的神鹰城，与慕生寻等人会和。
    程昭昭给姬老头做了一顿丰盛的佳肴，才将此事告知。
    姬老头嚼着肉的嘴巴顿时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臭丫头，就是诚心不想让爷爷好好吃。”
    “下回，再来看您老。”
    “走吧，走吧。别在这碍爷爷的眼了。”姬老头哼了一声，埋头吃东西。
    程昭昭依旧坐着好好陪姬老头吃完了一顿饭，又让顺风带着去了一趟玄演宫。
    站在姬君溯的住处外，程昭昭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君溯，我走了啊。”
    这半个月来，她每天都会来一次。
    只不过当初姬老头为了让他好好闭关养伤，特意为他开了双重禁制，不仅隔绝了声音还隔绝了神识，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书生都不会知晓。
    顺风用脑袋蹭蹭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程昭昭转身，摸摸顺风的脑袋：“那我走了啊，你要好好呆在这里。”
    顺风有些舍不得她，撑起前掌搭在她的肩膀上。
    程昭昭抱了抱顺风，又看了一眼大门，转身和千里离开。
    半日之后，紧闭的大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趴在大门外的顺风顿时迎了上去。
    一身月白色长袍的姬君溯从里面缓步而出，他的视线定格在面前的一排传音符上，数了数，一共十五道。
    姬君溯伸手一招，传音符依次被开启，里面传出他熟悉的声音。
    第一封：“君溯，我来看你啦！惊喜不惊喜！”
    姬君溯嘴角微扬，答道：“惊喜。”
    第二封：“君溯，忘了告诉你，我们梵天秘境之行失败了……”
    姬君溯：“这不是你们的错，不必自责。”
    第三封：“君溯，顺风又胖了……”
    姬君溯：“是吗？”他低头看了一眼围着他转圈圈的顺风。
    顺风察觉到视线，顿时浑身一僵。
    第四封：“我的修为又精进了，下回找你来比划比划。”
    姬君溯：“好。”
    ……
    第十五封：“君溯，我走了，好好养伤！”
    姬君溯点点头。
    这十五封传音符都是程昭昭来到他住处外，想对他说的话，或长或短，就像是当着他的面一样随意闲谈。
    姬君溯能想象到程昭昭在这门外说这些话的样子，或开心或惆怅。
    其中有一封的内容，令他格外的动容。
    “君溯，你爹和你娘一直都以各自的方式爱着你，我相信一切误会终将有解开的一天。”
    姬君溯视线扫过玄演宫一座座被阴影笼罩的宫殿，落在一座眼熟的宫殿上。
    那里曾是他爹住过的地方，也是他小时候最爱待的地方。
    他爹的爱他来不及感受，至于南莲夫人的，他也许等不到那一天的到来。
    姬君溯收回目光，转身回了殿，顺风一溜烟跟了进去。
    大门关闭之前，还能听到程昭昭的传音符里的声音在殿内再次响起。
    “君溯，我来看你啦！惊不惊喜！”
    ……
    南境；
    程昭昭坐在千里的背上，正掠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再有半日就到神鹰城了。”
    其实从大平村出来，若是苍芜山脉最近城池的传送大阵，能不到半日就到达神鹰城。
    可程昭昭觉得，南境这地方，风景秀丽。是和东岭完全不一样的壮丽美景，她有心好好的欣赏一番。
    千里也乐得自在，它最喜欢这种遨游天际的感觉了。
    飞到森林的尽头时，程昭昭就看到底下有几个筑基修士在追杀两个同阶女修。
    程昭昭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修为到了她这份上，看到不平事，若是袖手旁观，也太过于冷漠了，这让她想到了天尘灵君。
    天尘灵君已逝，他过去所做种种，她也不必计较。可她和天尘灵君的观点永远不同。
    她觉得随着修为的提升，修士所该承担的责任也越大。至少解决底下这般的杀戮，是她力所能及的事。
    程昭昭让千里降落，就听到底下那群修士叫嚣着让那两个女修停下来。
    “臭娘们！今日你们休想逃！”
    两个女修都受了伤，行动极为迟缓，很快就双双被击倒在地。
    身后的四五个男修转瞬即至，将两个女修团团围住，各个笑得得意。
    “你们这些混蛋。我安雁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她与身旁的女修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决然。
    就在两人决定自尽时，被看穿了她们想法的男修强行制止。
    “哈哈，你们想死，门都没有！来啊，弟兄们，给我把她们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