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其实庞氏再嫁，又生了闺女，他也知道他和庞氏不可能。
    但他有几次去镇上干活儿的时候都碰见了庞氏，每次瞧见庞氏她的脸上和手上等露出来的地方都有伤。
    还有一回他路过镇上医馆，庞氏正好被医馆的人给赶出来，一个没站稳倒在了他身上。
    庞氏瞧见是他，惊慌之下就跑，尹大水拦住了她，没让她跑掉，问她为啥被医馆赶出来。
    她便跟尹大水跪下了，求尹大水救救她闺女。
    原来她闺女被高老大差点打死，她来医馆想赊药，医馆怎么可能赊给她，她一直歪缠，所以就被医馆的人给赶出来了。
    尹大水听了心疼，便拿银子出来帮她买了药，然后在送她回去的时候追问她在高家到底过的啥日子。
    庞氏开始不肯说，后来经不住尹大水一再追问，就倒豆子似的将所有的事情全告诉尹大水了。
    她跟尹大水说，自己落水就是高老三使的坏，然后高老三故意抱着她绕圈子，让全村的人都知道她跟高老三有了肌肤之亲。
    嫁给高老三之后，高老三就总是打她，等到高老三死了，她以为她熬出来了，却不曾想大伯子又打上了她们娘儿两个的主意，不但抢去了田产不说，还将她当下人使唤，动不动还打她和孩子，打得比高老三还狠……
    打知晓庞氏的悲惨生活以后，尹大水就经常偷偷接济庞氏。
    还暗地里接济庞氏，这一来而去的，两个人之间的味儿就变了……
    还有那天晚上，庞氏约他出去，其实就是想商量着私奔，但却被发现了。
    后来幸好沈啸帮忙，才没被小河村的人给抓住了。
    尹大水是真一点儿都没敢隐瞒。
    “……娘，您是不知道，那个高老大根本就不是人，他把翠娥是真往死里打，还总是威胁翠娥要将她和小芽儿卖到窑子里去。
    翠娥她……她肯定是被高老**迫的，她也没办法！”
    尹桃：……
    她这个三哥怕是被庞寡妇下了降头了吧？
    都这样了还主动给人找借口！
    佩服！
    是在是佩服！
    赵氏面无表情地听尹大水说完，然后冷冷地盯着他：“大水，咱们家有多少银子？有多少地你是清楚的。
    我这身子骨不争气，长年要吃药，家里并没有多余的银子。
    前些日子因着你妹妹拿了些参片出来救了百济堂的少东家，家里有了点儿银子……
    你爷奶的意思是用这笔银子给我治病，给你娶媳妇。
    大水啊，若是昨儿让高家的人得了逞，你说如今咱们家该是一番啥样的光景？
    三十亩地，三百两银子。
    大水，赔给了高家咱们老尹家可就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没了田地，一大家子人上哪儿去找嚼用？
    给人当长工？
    还是当佃户？
    我的病咋办？
    是不是你就瞧着我断了药，然后活不过今年冬天？”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不是没到那个地步么？”尹大水被赵氏说急了，但他嘴笨，也不知该如何辩驳，只道这事儿并没到那一步。
    尹桃听不下去了，她没忍住插了嘴：“三哥，话不是你这么说的。
    事情没到娘说的那一步，并不代表这事儿没发生。
    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他们存心算计，这次算计不到，下次也会继续算计。
    还有庞氏，你说她是被逼的，因着她是被逼的，所以我们老尹家就合该牺牲？
    她是被逼的就不知晓算计得逞之后尹家会落到怎么样的一个境地？
    在这件事里头，她一点儿都不无辜！
    因着你心软，就合该阿爷阿奶，爹和娘，大哥一家，二哥一家都喝西北风？
    三哥，你要知道，你的心软，拿的是整个尹家人的生计在同情庞氏。
    凭什么啊？
    这一大家子人，凭什么因为庞氏受委屈？因为庞氏失去家业，因为庞氏丢掉如今的好日子转头去挨饿受冻遭人白眼儿？
    三哥，在你心里是庞氏重要还是你的血脉亲人们重要？
    庞氏再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苦衷是她的，不是我们老尹家的，她算计的是你，谋划的是我们老尹家一家人的生计。
    老尹家这上上下下的这么多口人又有什么错？
    凭什么要为她的苦衷付出惨痛的代价？”
    别看尹大水膀大腰圆，但就他这副脑子，在末世绝逼活不过一集！
    尹大水被尹桃说得没有言语了，羞愧之下，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尹桃的话显然戳中了他，他之前只想着庞氏有苦衷，并没有想过老尹家其实更无辜。
    “娘……我错了。”良久，尹大水才弱弱地道。
    赵氏叹道：“希望你真的是知错了，我到底不是你们几兄弟的亲娘，打不得也骂不得你们。”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原来她娘是几个哥哥的后娘啊……真没看出来，这几个哥哥对娘是真尊敬，不是糊弄的。
    尹大水闻言着急了：“娘，您就是我亲娘，是我混蛋，我真的知道错了，娘您别生气，别气坏身子！”
    说完，尹大水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赵氏淡淡地道：“好了，知道错就行了。”
    “老三，你跟庞氏，到了哪一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尹大水摇头；“没有，娘，我跟她最多拉了下手，别的事儿真没做过！她……她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关系！”
    赵氏：“那她为何知道你有红痣的事情？”
    尹大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他红着脸口齿有些不清地道：“那啥……那回……我……我喝多了吐了一身儿……她……她给我擦洗的身子。”
    当时原本他的火被撩起来了，已经想那啥了，结果庞氏的闺女不知道咋了扯着嗓子哭。
    他的酒意也给哭没了，然后便十分狼狈地跑了。
    “老三，我不知道你的痣为什么会凭空没有，也不知道高老大为什么会有痣，但我知道，这样诡异的事情不可能再一再二再三的出现。
    这一次，权当是祖宗保佑。
    可下一次呢？
    难道你还想着靠祖宗保佑？”
    尹桃顺着赵氏的话头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三哥啊，祖宗也要投胎的啊，咱们也该让祖宗省点儿心喔，别让他们愁得胎都不敢去投！”
    赵氏：……
    尹大水：……
    说好的严肃认真呢？
    第54章 心思
    尹桃见两人神色不对，便描补：“我说错了？祖宗没投胎？祖宗的棺材板儿盖不住从坟头爬出来找三哥？”
    “咳咳咳咳，桃儿……”
    见尹桃越说越离谱，赵氏咳嗽了几声儿喊住了她。
    尹大水则被尹桃的话吓出来一身的鸡皮疙瘩。
    祖宗从棺材板儿里爬出来找他……
    “桃儿，我是你亲哥！”尹大水伤心极了，妹子怎么能这么吓唬他呢，这到了夜里他咋敢睡觉？
    “三儿啊，你妹子说得没有错。”赵氏语重心长地道。“若是昨儿那事儿高家真得逞了，咱们家就完了，你爹的村长也当不下去了……
    话已经跟你说尽了。
    你若是心里还惦念着庞氏，一会儿就去跟你爷奶说，你自己一个人净身出户。
    你若是真知晓错了，等过了这一阵儿，就让你奶帮张罗着相看相看，娶个媳妇，往后也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娘，我知道错了。”尹大水经过这遭，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我娶媳妇过日子。”
    蔫儿哒哒的。
    他心里是觉得庞氏可怜，也觉得她一定是迫不得已，但妹妹跟娘也说得对，她的迫不得已是她的事情，尹家并没有招她惹她，尹家也没道理因着她的迫不得已而赔个倾家荡产。
    但尹大水又不甘心。
    他对她那么好，以前攒着的私房钱大半儿都用来补贴她了……
    “三哥，那个庞氏如果真的有苦衷为什么不提前跟你说？她跟你说了难道你会不帮她想办法么？
    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你，不是故意算计你的，那她为什么不跟你说清楚，好让你能提前有所准备。
    那样的话，你不用当众脱裤子，她那里也不会闹得像如今这般难看。
    还有前天夜里的那事儿，三哥你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忽然来那么多人，那些人穿戴整齐，手里都拿着火把，明显是早有准备的……
    三哥，你好好想想吧。
    反正我是觉得这个庞氏对你就是不安好心。”照理这最后一句话尹桃是不应该说的，万一尹大水对庞氏是情根深种的话，她最后说这句话就彻底得罪了尹大水。
    但尹桃一点儿都不在意。
    尹大水对她好，这就是她的回报。
    该做的做了，该说的都说了，她能问心无愧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