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携着习习凉意的秋风，狂乱地从窗门处涌进，给寂静的琉璃居更添上一股萧瑟之意。
    此刻，元素素正凝着案桌上的一大撂琴谱出神。
    “小姐，京城路远，这些琴谱也要带着吗？”
    翠竹走上前来，问道。
    “大哥给我抄得琴谱，自然得带着。”
    元素素伸手拂过有些卷角的书页封面，轻轻说道。
    翠竹应了声，便出门继续打点行囊去了。
    “怀王府里的藏书阁什么都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忽地在门口响起，“素素还在乎这几本泛黄的谱子吗？”
    元正泽手里拿着迭扇，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闻言，元素素嗤笑一声，然后很用力地点头，
    “在乎。”
    这些琴谱失传已久，后被元正泽偶然得知京城里的老学究家有收藏。可是无论买还是借，那老学究皆都不肯。
    无奈，元正泽为了妹妹，便日日去那老学究家里抄琴谱。
    惹得元文道震怒异常，屡次骂他不好好读四书五经，就会玩物丧志，搞这些劳什子玩意儿，十足纨绔子弟的做派。
    “天都凉了，大哥还用扇子。”
    元素素看着那扇面上的白云水墨，轻笑。
    元正泽没有答话，手里摇着迭扇，心里的火却怎么都驱散不了。
    他以为自己妹妹会为了婚事郁郁寡欢，可是她却神色若常，脸上反带着一股笑意。
    元正泽冷笑，也是，能为心爱的男人牺牲，又怎会难过呢？
    元正泽嫉妒，发疯般地嫉妒。
    “近日叁哥的婚事可忙坏大哥了吧？”
    元素素看着平日里话最多的大哥，今日居然出奇地沉默，心中有些疑惑。
    忽地，元正泽把手里扇子合拢，唇边勾起一抹残忍嘲弄的表情，
    “素素不会真以为那季家小姐是你叁哥的心上人吧？”
    元正泽放下手中的迭扇，拿起一杯茶盏。
    “你看你叁哥，可有半分要做新郎官的欢愉？”
    说罢，他轻颠盖碗，欣赏着各色神情在元素素瓷白的小脸上闪过。
    元素素因元正泽的这话而不安起来。除了上次与叁哥匆匆一见，她便再没有见过他。
    叁哥知道要和淑姐姐成亲，不应该很开心吗？
    怎么会连半分欢愉都没有？
    “为了至爱牺牲，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元正泽伸手捏住元素素的下颔，嫉妒使得他手指颇为用力。
    “可惜你的牺牲一文不值，反而还把你心心念念的叁哥推向悬崖峭壁。”
    元素素双眸骤然睁大，微张着樱唇，说不出半句话。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元正泽松开了手，指尖怜爱地拂过她下颔的红印，“是元府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吗？”
    说完，元正泽轻笑起来。
    自己的妹妹是从小全家捧凤凰捧出来的，心地纯良，何曾见过世事险恶？
    起初，元正泽也以为那季淑柔是自己叁弟的心上人。不然以今时今日的元府，又怎会愿意和一个破落的国公府攀亲，去娶他们家的庶女？
    可是这几日，为了操办元正初的婚礼，他和季淑柔留在洛阳的叔父们打了几次交道，又见了季淑柔一两面。
    整个过程，就没见过他那叁弟，那个准新郎官露过半次面。
    元正泽不得不亲自去郊外找他。
    远远地，只瞧了他叁弟一眼，元正泽便心下了然。
    只因元正初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和叁年前他要娶沉氏时一模一样。
    “素素，你猜，叁弟现在会不会厌恶极了你？”元正泽冷冷嘲弄道，“因为你正逼着他娶一个他不喜的女人。”
    “不是这样的……”元素素抬眸，反驳道，“倘若叁哥真的不喜淑姐姐，为何不拒绝婚事？”
    “拒绝？”元正泽冷笑，“他的婚事可以拒绝。你为了他才愿嫁与怀王的圣人赐婚，可以拒绝吗？”
    话落，元素素娇小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元正泽凝着她带水汽的杏眸，怒不可遏地吼道，
    “明明从小到大陪在你身边的是我！”
    “就算再如何被父亲责骂不思进取，我都不悔。”
    “因为我只想呆在你身边，守着你，护着你。”
    “你说我该成亲，我便成亲。你说你喜欢沉氏，我便娶她。你说你想要个小侄儿，我便与她圆房。”
    “我从不慕二弟他们考取功名，可以出将入相。我甚至窃喜，他们当官离府后，你便只属于我一人。”
    “完完全全只属于我元正泽一人！”
    说罢，元正泽带着怒意的薄唇便覆上元素素苍白的樱瓣，反复缠绵吮吻。
    直至元素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才眷恋不舍地离开。
    她有喘疾，他舍不得。
    “跟我走。”
    元正泽冷冷地发下命令，昔日面上的随性风趣此刻消磨殆尽。
    他不能让她去京城完婚！
    哪怕那怀王日后问鼎，自己的妹妹贵及中宫之位，他都不能！
    前路风雪交杂，他怎舍得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话落，元素素轻轻摇了摇头，抬起杏眸，带着乞求的口吻道，
    “我有一事求你。”
    闻言，元正泽眼底染起一层炙热的妒意。他撇过头，口中冷冷道，
    “你跟我走，我就帮你。”
    元素素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怎能走？
    她走了就是抗旨，受她牵连的人会有一大把，还有大嫂肚子里未出世的小侄儿。
    更何况倘若她真中了季淑柔的计，她又怎能一走了之，任由这等蛇蝎毒妇留在她叁哥身边？
    所幸，一切未晚，他们还没有行礼，大错尚未铸成。
    “大哥会帮素素的。”
    元素素脸上显出了孩童般的依恋，连眼眸都镌着最纯粹的光亮。
    “从小到大，素素做错了事，大哥都会帮素素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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