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七章 子夜

    人的大脑有数不清的神经元，即便封闭了记忆中枢，使人勾连不起某些记忆碎片，但产生记忆时的场景，却无法完全封闭。
    那些景象，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压根不会忘却。
    就仿佛游乐园里正放着一首动听的歌曲，刚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的小朋友摔了一跤，父亲安慰着扶起他，并给了孩子一根棒棒糖。
    若干年后，或许孩子失去记忆，可再看见旋转木马的时候记忆便会不自觉的涌上心头。
    纵然记忆模糊，可当那首动听的歌曲再在耳边响起，当棒棒糖的味道再涌上舌尖，一切便能更加清晰，他会想起父亲……
    想起当时的点点滴滴。
    哪怕眼睛会骗人，但触觉，味觉，听觉互相加强后的记忆，便像是先天习惯一样牢牢锁在脑海之中。
    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人尚且记得把儿子最爱吃的水饺塞进口袋，当爱成为习惯，哪怕记忆套上枷锁，也锁不住感情喷涌而出。
    正如这一刻，听到叶天所言，如遭雷击一般的邓芊芊。
    她或许忘了叶天是谁，跟她是什么关系，甚至忘了两人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可当她看到那棵如同两人感情结晶一般的小枣树，再听到以往叶天在她耳边念起的情话……
    感情穿破记忆枷锁，哪怕记忆仍旧浑浊，但不自觉流下的眼泪已经能够证明很多很多。
    “我跟他之间，曾经发生过这么多事么？”
    邓芊芊心头默念，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算是接纳了叶天，哪怕他要跟自己从零开始，自己也愿意一直配合下去……
    她比谁都想知道真相。
    ……
    傍晚时分，拖着一身疲惫，叶天靠在床上冥息打坐，仍旧毫无反应。
    无怪乎界尊选择跟自己立下赌局，自己压根没有摸到蜕凡的门槛，丹田仍旧空空如也。
    连丝毫真气都感应不到，连凡界最普通的修炼者都不如！
    收回思绪，使劲甩了甩脑袋，叶天将一切的忧愁都抛之脑后，今天也不算是毫无成果，至少芊芊正在慢慢接受自己。
    这便已经足够了。
    虽然按照沐夭夭的手段，可以直接将以往的记忆灌注进芊芊脑海之中，但叶天却并未如此选择。
    即便那些记忆是自己和她一起经历过的，即便将那些记忆灌进芊芊脑海中，能让她恢复成往昔那般……
    可这般行径的自己，又跟萧红衣何异？
    记忆是真是假，自己希望芊芊自己去探索，去打开枷锁，即便是她最终仍旧将一切忘却的一干二净，自己也会选择跟她重新开始。
    重新给她一段美好的回忆。
    因为这既是帮她回忆，也是帮自己蜕凡！太上忘情始终是小道，自己要证的，可是有情之大道……
    入夜。
    芊芊站在房门前有些扭捏，虽然已经慢慢适应了凡界的穿衣风格，可作为思想传统的‘灵界女子’，穿着这一身‘略显暴露’的低胸紫色真丝睡衣……
    仍旧让她感觉有些胆怯，甚至心跳不止。
    俏脸滚烫滚烫的，望着仿佛已经陷入熟睡的叶天，她不由的推开门，趁着夜色缓缓靠近了过来。
    落地窗外的月辉如同给房间里洒上了一层银芒，邓芊芊紧咬朱唇，每一步都走的万分小心。
    她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掐架。
    一个告诉她，想要找回真实的自己，就必须做以前那个邓芊芊会做的事情……
    另外一个则万分冷漠的呵斥她，身为女子要懂得自尊自爱，这般行径和那些风尘女子何异？更何况身为修炼者的自己，也不需要睡觉！
    整个屋子里有三个房间，却唯独叶天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双人床……
    芊芊忘不了问出这个问题时叶天的古怪眼神，这家伙登徒子本性彻底暴露，竟然在自己耳畔嘀咕道：“这还不是你的要求……”
    邓芊芊一时面色羞臊，难不成真实的自己，是个不知道羞耻的女孩？
    一步步靠近床边，坐下。
    芊芊的心脏狂跳不止，仿佛怀中揣着一只小兔子一般，她面色羞红欲滴的盯着叶天，微微啐了一口，旋即一咬银牙……
    悄然钻进被子，和他故意隔开一段距离，瞥过头不去看叶天。
    一直到子夜时分，辗转反侧。
    叶天已然成了真正的凡人，五感迟钝，丝毫感觉不到他自己微微一翻身，怀中就会多出一具妙龄佳人的柔软娇躯。
    芊芊则不然，她根本不需要睡觉，更何况此刻紧张到了极致，压根无法睡着。
    逼不得已，只能使用归息之术，封闭丹田内真气的流转，甚至封闭其他感官，消散神识。
    强迫自己成为和叶天一般无二的平常人，始终在心中叮嘱，自己便是以前的那个邓芊芊。
    然后……这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