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岁月如刀

    “公子——”
    傲辰刚举起筷子准备吃面，耳旁就传来了喊声，听声音应该是严海阔的，便放下筷子，抬手招呼着，寻思着该是为了万兴赌坊的事来的，这白云城毕竟是他的地头，他要是不知道才是怪事。
    “严兄，坐吧！”
    碧菡乖巧的做到了琉璃身旁，项三思也坐到了一旁，让出了三个座位来，严海阔自然不敢坐到傲辰身旁，带着阿野和大头坐了下来。
    “公子，我刚才听说万兴赌坊的人惹你不高兴了，他们好像还扯着我的名头，我是特意来和公子说一声的，他们不是我们的人，我青云帮从来不干那些偷奸耍滑的勾当，丢人！”
    严海阔弯着身子，屁股只挨着一半，不敢坐实，低声的向傲辰解释的道，生怕傲辰误会什么，心中愤恨着，怎么这两天什么事都能和自己扯上关系。
    “嗯，知道了，严兄素来仗义，想来也不会做这种事，叫面吃吧，这儿的面不错。”
    “哎，多谢公子！”
    “对了，这老爷爷为人很厚道，多帮我关照关照，别让人欺负了！”
    “好，好，一定，一定不让人在这面摊生事。”
    严海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傲辰这种生来就站在九天之上的人会在意这么个不起眼的面摊，口中却不住的答应着，习惯的向阿野打了个眼色，公子叫吃面就一定要吃。
    “给碎银子，别多给，老爷爷不收赏钱。”
    阿野听了傲辰的吩咐，恭敬的点头，似乎有点明白傲辰会吩咐大哥关照这不起眼的面摊，勾心斗角、腥风血雨的日子过久了，遇到这种厚道人，谁都会喜欢的，换做自己也会特别关照这面摊的。
    没一会，大家便都把面吃了个精光，特别是傲辰，吃的十分认真，连汤都没剩，琉璃靠在碧菡的身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那样子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满足，一碗面都能吃的这么开心，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同样的感叹。
    傲辰嘴角流露出一丝浅笑，帮着琉璃理顺散乱的头发，故意逗弄琉璃的道：“还要去吃烤鸭吗？”
    “吃不下了！”
    琉璃皱了皱鼻子，有点哀怨的道，自己这肚子怎么就这么小呢？
    “茶呢？”
    “不喝了，喝茶没意思。”
    “公子、小姐，日升酒楼的掌柜我们很熟，我让他们下午烤几只烤鸭送到客栈，给各位当晚餐。”
    听到烤鸭这个字眼，身为白云城的地头蛇，哪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附和的道，这正愁着没机会攀交情，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嗯嗯，这样好，我们还不用排队了，省下时间去别的地方玩。”
    琉璃这下子就高兴了，看着严海阔三人也觉得份外顺眼，这面这么好吃，希望晚上的烤鸭不会让自己失望，想着想着，琉璃那双眼睛仿佛变成了一对星星，不住的闪烁着光芒。
    “那就有劳严兄了！”
    “老爷爷，我们走了！”
    傲辰等人起身离开面摊，琉璃还不忘回头和老柳头打了招呼，碧菡则是一抹浅笑的示意自己要走了。
    “闺女、小哥，喜欢吃面以后常来。”
    老柳头也很高兴的回应着，说完就如往常一般继续低头忙碌了起来。
    …………
    傲辰怎么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人就是传说中豪迈霸气、侠肝义胆的横刀项默，穿着员外袍、圆滚滚的身子，肉乎乎的脸把那双丹凤眼挤的只剩一条缝，没有一丝身为刀客的锐气，怎么看都是一名土财主。
    “项兄，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崔命也难以将眼前这人和当年的横刀项默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许久之后才从五官中找出当年的一丝影子，不由感叹的道。
    “崔命，你还是当年那般风流潇洒，你怎么找到我的？”
    项默听着崔命的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感慨良多的应道，当年的项默早就消失在了茫茫岁月长河中，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了。
    “我们来白云城办点事，路上碰巧遇到三思拿着横刀，这才找到你的。”
    崔命也放下了茶杯，虽然这茶香气诱人，可是却一点饮茶的心思都没有，叙述了一下和项三思相遇的经过。
    “幸亏他遇到你们，否则……其实我一直都想把横刀彻底毁掉，就是一直舍不得。”
    项默望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项三思一眼，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没有责骂、没有气愤，甚至连身为人父责骂犯错儿子的火气都没有，直到说到横刀，眼神中才流露出一丝不舍，毕竟是他半生以来性命相依的神兵，早就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公道自在人心，项兄何必如此？”
    崔命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看到项默此时的样子，哀莫大于心死，当年那一战，项默输掉了太多的东西了。
    “当年的事其实我早就放下了，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或许那个女人不过就是想要借机索要一些赔偿而已，是我把事情闹的不可开交。”
    项默苦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他想了很多，说放下并不是假话，是自己把自己逼到了绝路，怪的了谁？
    在两人的谈话下，客厅中的气氛有点压抑，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莫氏兄弟似乎无法接受曾经的刀中霸者成了眼前这个样子，齐齐的起身离开了客厅，背对着客厅，站在了院子中的大树下。
    “项兄你会喝茶了？”
    崔命不知道该怎么劝项默，便转移话题的道，心病难医，当年的誓言已经无可更改，即便自己成功的激起他的雄心，又能如何？以项默的性子，宁愿死都不会违背誓言的。
    “是啊，我戒酒了！对了，这几位年青人是？”
    淡淡的一句话，不过几个字，却蕴含了繁杂的滋味，其中的酸甜苦辣，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
    “这位是君傲辰，她叫陆碧菡，这位是我家小姐。”
    崔命简单了介绍了一下，莫氏兄弟就不用介绍了，双生兄弟、又都是用刀的高手，放眼中洲仅此一对，说完暗暗的对自己道，横刀项默戒酒？这曾经的笑话居然成了真的，可悲、可叹、可恨！
    “晚辈君傲辰拜见项前辈。”
    “晚辈武琉璃见过项前辈。”
    “陆碧菡见过项前辈。”
    不管如何，傲辰三人依旧谨守礼节，恭敬的执晚辈之礼拜见了项默。
    “都坐吧，我已经退出江湖了，你们不用如此。”
    项默似乎有点不习惯，抬抬手，示意着三人坐下，说话的语气说不清是酸楚还是缅怀。
    “项前辈，前辈当年不过是被狗咬了一下，宰不了，我们避开就是了，犯不着跟狗一般见识，我们做人的，总不能趴下去咬狗一口吧？”
    傲辰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解，他真的不忍心当年豪气万丈、英雄盖世的横刀项默变成如今的样子。
    “……当年的事，总归是我太冲动了，做事不留余地，你们要以我为戒。”
    项默没想到眼前这位年青人竟然会说出这么简单明了却又意味深长的话，只是自己已经不是要不要咬狗一口的问题，而是已经立誓退出江湖，连做一个江湖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爷爷皇甫谨，同样是立誓绝迹江湖，但他从没放弃雪耻，更没放弃自己，前辈这么做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值得。”
    傲辰这番话说的堂堂正正，完全不介意项默知道自己的来历，这世界上多一些正面人物，我们活着也会更开心一些，不是吗？
    “你是皇甫先生的孙子？没有机会瞻仰一下皇甫先生的风采，一直是我的遗憾，我怎么能和皇甫先生相比？”
    项默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俊逸不凡的年青人竟然会是有求必应皇甫谨的孙子，不由感慨万分的道。
    “傲辰说的对，谁规定退隐江湖就不能继续练武？虽然我和三思见面没几天，但我看得出他很想练刀，项兄，你千万不可让你那一身武艺绝传啊！”
    崔命也在一旁帮腔，劝解着，希望能让项默振作起来，至少也要把横刀传下来啊！
    “会有机会的！”
    傲辰说的极为坚定，这么多人在自己背后默默付出，我君傲辰苦练武功十五年，凭什么不能报仇雪恨？
    项三思上前两步，扑通一声在项默面前跪了下来，信誓旦旦的道：“爹，我真的很想练武，你教我好不好？我想有一天可以手持横刀纵横江湖，告诉天下人，我项家的横刀，永不言败！”
    “永不言败？我当年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可是我依旧败了！我一直没教你武功，就是希望你能平平淡淡的过一生，江湖就是一潭浑水，你何必非要趟进去呢？”
    项默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走到项三思身前，想要扶起自己的儿子，却发现儿子怎么都不肯起身，便以悲哀、自嘲的语气望着项三思道。
    “我最喜欢去老柳头的面摊吃面，有次看见几个混混向老柳头要保护费，我上前帮忙，却被打的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当时我就觉得我一点用都没有，是个废物；我去赌馆赌钱，对方出老千，可是我连钱都要不回来，还被反咬一口，说是我出老千，这事就发生在昨天；前几天，我拿着横刀，将几个一直欺负我的纨绔追杀了十余里，虽然横刀很重、虽然跑的很累，但长这么大我从没有那么开心过；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那我可以无怨无悔的过着这样的日子，可是你不是，你是横刀项默！”
    项三思情绪似乎有点失控，眼泪不住的从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沿着嘴角滴在了地上，那样子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可是大厅中却没有一个人笑他，琉璃和碧菡的眼角也都隐隐有着泪光，莫氏兄弟虽然站在院子里，可是看那一直微微抖动的双耳就知道，也在关注着大厅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