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个铁罐

    等托尼斯塔克重新回到航母工作间的时候, 距离第二次空间跳跃只剩最后一分钟。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忙的晕头转向，没多少人注意到从门外进来的托尼斯塔克, 除了坐在桌边皱着眉研究虚拟光屏上那份阿米特星系缩略图的唐尼。
    他抬头看了一眼越过神盾局工作人员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的托尼斯塔克：“后舱有什么问题吗？”
    托尼斯塔克：“...从功能性上来讲没什么问题。”
    唐尼不疑有他：“你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是在修复什么别的东西。”他说着两只手在虚拟光屏上划了个圈, 光屏随着他的手势倒转过来, 正对着坐在他对面的托尼斯塔克，“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些事要跟你商量。”
    他指着光屏上的红点：“我们最终的跳跃地点在距离仙宫最近的极星城, 那里是整个阿米特星氧气含量最高的地方，队长说那里很适合军队驻扎以及作战中转。”
    成年人的特征之一就是在工作的时候会迅速把一切不想干的事抛诸脑后。
    托尼斯塔克：“你的意见？”
    唐尼：“你很清楚在行军打仗这件事上我没什么天分。”
    托尼斯塔克拧开旁边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闻言动作一顿：“我一直以为我有。”
    唐尼愣了一下，在意识到托尼斯塔克在指什么以后：“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托尼斯塔克看了唐尼一眼, 确切的说是看了一眼唐尼眼底下那圈青黑的痕迹：“我也没有。”他换了个话题, “找到索尔在哪了吗？”
    提到这个唐尼就头疼：“卫星扫描的范围是整个阿米特星边缘，植被覆盖率达到百分之四十，那些长得一模一样的树可不会通过视频告诉我哪里才是银夜森林。”
    托尼斯塔克：“或许可以求助一下极星城的外星人。”
    唐尼：“也只能这样了。”
    他说完收回面前的光屏，驾驶舱里在这时传来梅琳达的声音。
    “第二次空间跳跃将在倒数结束后开始, 五、四、三、二——”
    “一。”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袭来，唐尼眼前一黑，等耳边那阵沉闷的，就像什么重物落入水里，大概只持续了半秒的声音结束后。
    “跳跃结束, 正在二次检查设备功能是否异常。”
    就像在半秒里经历了十次百米蹦极那样, 等双脚重新因为航母的重力系统感受到脚掌着地的感觉, 一股控制不住的眩晕和恶心呕吐感也跟着袭来，并且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唐尼从椅子上站起来，等那股眩晕感过去后。
    “我去一趟洗手间。”
    卫生间在主控室出门直走尽头的拐角，因为是死路除了卫生间以外不通往任何地方，所以除了唐尼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唐尼用清水漱了几次口，又洗了把脸才勉强把那股恶心感压下去，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单手梳起被打湿的额发，甩掉手上的水珠，在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
    “唐尼？”
    还残留着眩晕感的大脑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唐尼下意识转过身：“怎么——”
    他话说到这里顿住，因为迟钝的大脑在这一刻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叫他的声音不是托尼斯塔克的，甚至不是男的，而是——
    他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人，黑寡妇依旧穿着她那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皮衣，在唐尼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是意料之内却又带着点意外的，复杂的神色。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在相互沉默了大概半分钟后，最先开口的还是唐尼：“有什么事吗，娜塔莎。”
    黑寡妇站在原地，作为整个神盾局在侦察能力上被希尔多次评定为第一的特工，她认真地看着唐尼：“我在马里布海别墅那里听见罗伯特叫你唐尼。”她观察着唐尼的神色，“其实早在之前班纳博士就私底下找我讨论过，没人真的觉得光靠一把枪就能在一夜之间让一个暴躁狂脾气变好，除非他真的得了老年痴呆。”
    唐尼太阳穴隐隐作痛：“别提那个烂梗，拜托了。”
    娜塔莎：“所以我来找你要一个解释。”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单独的。”
    唐尼伸手按了按眉心：“你想知道什么？”
    娜塔莎语气果断，尽管她心里并不能肯定她的猜测和推理是正确的，但作为特工，起码她语气永远都是笃定的：“你不是托尼斯塔克。”
    唐尼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
    娜塔莎顿了一下：“所以你是谁？”
    老实说，唐尼和托尼斯塔克一开始也没打算把这件事情瞒复仇者们一辈子，只是这几个月事件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他根本找不到一个很好的机会跟谁摊牌，况且宇宙意志的阻挠也是考虑因素中的一点。
    但被人发现和主动摊牌是两回事。
    唐尼深吸了一口气：“你刚才不是还在叫我吗？我是——”
    娜塔莎敏锐地感觉到唐尼的话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来自于特工的警觉让她觉得她接下来一定会听到一个用来搪塞她的谎言，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不可能是真话，而根据面前这个男人一度表现出来的高智商，他的谎言也一定高超得让人想要戳破都无从下手。
    黑寡妇皱起眉头，然后，听见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地说。
    “猪皮。”
    娜塔莎表情一滞。
    唐尼在说完以后忍不住拍了一下额头，就像不死心那样，在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我是香蕉。我是土豚。我是凤梨。我是风车别墅。
    娜塔莎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唐尼就像破罐子破摔那样一下说了十几个莫名其妙的名词，到最后似乎连阻止他的那股力量都不愿意再想什么新词了，只会不停地重复猪皮。
    唐尼翻了个白眼：“come on。”
    他重新看向娜塔莎，只能说：“不是我不想说，娜塔莎，但这件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尤其现在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干，我打赌在解决完这件事以后我会想办法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而现在你只需要知道——”
    他摊开双手：“我没有恶意。”
    娜塔莎当然知道唐尼没有恶意，不然她也不可能独自过来。
    “我不是打算来质问你什么。”
    她极力忽视掉还停留在脑子里的那些毫无意义但是又莫名洗.脑的名词，说出了她过来最大的目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谁，起码现在，你是猪——不。”
    娜塔莎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复仇者。”
    唐尼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但几秒之后还是表情真诚地说了一句。
    “谢谢。”
    说完，整个航母再次响起驾驶员梅琳达的声音。
    “最后一次空间跳跃将在倒数后开始，五、四、三、二、一——”
    又是重复了两次的失重感，空间跳跃的眩晕再次袭来，这次唐尼熟练地扶着旁边的洗手池漱了几次口，而连通全航母的广播在停顿了几秒后。
    “目的地，极星城。”
    “完成着陆。”
    ......
    ......
    极星城，整个阿密特星系里距离仙宫最近，直接沟通了仙宫和其他地域通商港口的交通枢纽中心，尽管在这之前没有一个人有外星旅游的经验，但起码在索尔曾经的形容里，这是一个繁华到不行的枢纽城市。
    但等航母完成跃迁降临在郊外空地上，安排好的第一小队人员走下通道以后。
    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一座战败后满目疮痍的死城。
    鼻翼间还弥漫着经久未散的硝烟和战火的味道，航母似乎停在这座外星城的中心广场上，四周的建筑呈蛛网状向外分散，起码从地基规划上来看，这里曾经确实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但现在这里被烧得只剩下墙皮和木灰。
    神盾局特工们在航母挺稳以后就提着工具开始在航母附近立起临时的信号覆盖仪器，而其他人——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里。”
    来到这个宇宙几个月，现在唐尼已经能身手利落地顺着几乎垂直的通道从飞船上爬下来了。他平稳落地后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天空。
    没有温度的太阳被黑色阴云遮盖，整片天空像鲜血一样红，连周围的环境都跟着被照成了暖色。
    “我之前可没听索尔说过阿米特星的天是红色的。”
    作为商量好的先头部队，飞船在停靠以后被允许离开安全范围的只有六名复仇者，六人兵分三路，就像说好的那样，队长、娜塔莎一组，随身携带三罐上了密码锁的花生酱的巴顿和浩克一组，两个钢铁侠一组，分别从三个方向往外，目的是找到活着的生命体，或者是任何有关银夜森林的线索。
    跟地球类似的环境让他们在这里除了因为温度过低而不太适应以外，一切似乎跟在地球也没什么不同。
    唐尼穿着常服，周围温度很低，但脚踏在地面上后却能感受到地表炽热的温度，就好像烧毁了这座城市的那场火还没有彻底消退那样，不甘地在地表存留余温。
    “他们说整个外星都在打仗。”唐尼跟在托尼斯塔克后面，开启表带上的热感搜索仪，“我以为曼哈顿已经够惨了，现在看来我们还算幸运，起码华尔街就算被毁了百脑汇也还是很繁华。”
    “那不应该被称为幸运，百脑汇现在还繁华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打赢了。”托尼斯塔克说着环顾了一眼四周，手腕上的热感扫描仪没有丝毫动静。
    他们只能朝着跟另外两小队不同的方向走。
    唐尼认真观察着这里战后的每一个痕迹，就像试图用肉眼发现这里还有没有幸存者：“所以我说过适当示弱也不是一件坏事。”
    托尼斯塔克：“我觉得他们是没把人类放在眼里所以才连发动宇宙战争都不愿意带上地球。”
    唐尼摊手：“所以他们失败了，连续三次。”他说完在手环的虚拟光屏上点了几下，“而且我仍然觉得，起码就我个人来说，我运气一直不算太差。”
    话音刚落，扩散的热源搜索仪器突然响了起来，唐尼挑了挑眉，看着光屏坐标上跟他们距离不到五米的红点：“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不需要唐尼动手，在仪器响起的第一时间托尼斯塔克就锁定了红点的位置，手臂皮肤表层下的纳米金属渗透出来，在他快速迈向红点的那几步里就迅速组接拼装成了一个金属手套，托尼斯塔克轻松地把埋在红点上的一整块金属墙掀开，里面的生物似乎受到惊吓，唧地叫了一声逃窜出来。
    那个生物大概只有拳头大小，受到惊吓后飞快地从唐尼脚边窜过，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告诉他们银夜森林在哪的智慧生物的样子，唐尼有些失望：“一只老鼠？”
    托尼斯塔克拍了拍盔甲手套上的灰尘：“大概吧。”
    他说着准备离开，然而刚直起身，余光就瞥见废墟里，落在被烧得焦黑的土中，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正反着光的物体。
    金属手套被收回，托尼斯塔克弯腰捡起那枚碎片，端详了一眼后皱了皱眉。
    碎片很厚，带着纹路，就像是从某个被打碎的盔甲上脱落下来的。唐尼两步走到男人面前，在看了那片碎片几眼后：“你有没有觉得这种制式的金属看起来有点眼熟？”
    托尼斯塔克：“跟索尔身上的很像。”
    他说着把金属划过手腕上表带的凹槽，耳边立即响起智能管家的声音：“金属成分分析中，loading——”
    唐尼在系统分析金属成分时捡起地上的枯枝，在发现那枚盔甲碎片的附近随手刨了刨，意料之内地在下面发现了更多被埋起来的盔甲碎片。
    “我之前只索尔说过阿米特星的鸟都爱收集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他看着地上那个大概是刚才那只外星老鼠的窝里埋着的，少说十几片的盔甲碎片，“他可没说过老鼠也会。”
    智能管家：“金属成分分析完毕，成分契合度100%。”
    托尼斯塔克从表带里拖出光屏：“起码我们现在有线索了。”
    他说完在光屏上输入了一长串的代码，然后按下回车，热感搜索仪立刻被替换了搜索源，以盔甲成分为搜索目标，对接上临时信号塔的信号向外辐射，短短五秒之内，就有了地一声滴声回馈。
    唐尼看着光屏上逐渐出现的，以他们为起点，在五十米外亮起后就蜿蜒往上，一直停在几百米外被堆得最高的废墟背后的绿点。
    他几乎在瞬间就推理出了前因后果，比如某个披着仙宫盔甲的战士在战败后拖着破碎的盔甲停在了哪里，而那只外星老鼠在他们到之前已经收集了半径五十米内的所有盔甲碎片，假如他们再来得稍微迟了一点，这些线索或许会被那只老鼠完全埋在这个废墟下面。
    唐尼挑了挑眉，“你看，我说过我一直以来运气都不错。”他说完后顿了一下，“但是我们热感搜索仪的辐射范围是一公里。”
    托尼斯塔克立刻皱起眉头。
    就像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那样，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沿着绿点翻到了那片废墟背后。
    然后看见了唐在一片被烧得焦黑还泛着红的废墟上，披着残破盔甲的仙宫士兵。
    索尔说过仙宫的部队被冠以圣军的名号，那名士兵伤得很重，盔甲破败不堪，不知道从哪里流出的鲜血渗入地下，在周身都留下了一片凝固的血渍。
    一切都顺理成章得不像话，除了——
    眼前这个人没有体温。
    唐尼和托尼斯塔克对视了一眼，他试探性地往前一步，刚想探一下对方的鼻息，下一刻——
    利刃划开空气的声音快又清晰，唐尼甚至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着往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托尼斯塔克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而在他刚才站着的位置，那名已经被热感系统判定死亡的士兵对准他的脖子举起了□□。
    他缓缓抬起头，睁开了浸满血污的两只眼睛，像是溺水的人被救上岸然后肺部重新吸进空气那样，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暂的嘶哑的咳嗽声，接着整个人急促而用力地呼吸起来。
    连声音都嘶哑得不像话。
    “我还......活着？”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耳边的纳米联络器突然疯狂地震动了起来。接着是巴顿求助的声音。
    “我需要帮助，我们被包围了——！”
    两人同时皱起眉头，唐尼看了躺在面前的那个士兵一眼，伸手快速地在胸前的反应堆上按了两下。
    液态金属从皮下渗出，短时间内包裹唐尼全身，拼接成了完整的钢铁盔甲。
    “你看着他，我过去。”
    说完四肢推进器喷出火光，朝着巴顿那一点迅速飞了过去。
    巴顿是在离开航母的第十分钟碰到那群埋伏在半路的士兵的，那像是一队战败的残兵，为首的是披着被扯掉一半的红披风，穿着破损银色盔甲，拿着长.枪的长发女人。
    因为热感搜索仪根本搜索不到他们的存在，所以两人直接踩进了他们的包围圈，那群士兵还算礼貌，只是把他们包围起来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他们，但由于双方都不愿意首先自报家门，所以局面短暂地僵持在了那里。
    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的长.枪戳到了浩克的屁股。
    然后一切都乱套了。
    那名女首领用长.枪挑开巴顿的弓，在近身肉搏了半分钟后找到了鹰眼攻击的破绽，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反剪到身后：“你是谁！”
    巴顿：“地球人！”
    女首领显然不信：“你是谁？！”
    巴顿：“我说过了，地球人！”
    女首领：“地球人怎么可能在这！”
    巴顿：“地球人为什么不可能在这！”
    女首领：“让你的朋友停下来！”
    巴顿看了一眼已经快把全部士兵打趴下的浩克：“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让他停下来！”
    女首领：“我只是抓住了你的手，又不是堵住了你的嘴！”
    巴顿......情况很复杂，巴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而就在他犹豫的这几秒之内。
    浩克已经凭借蛮力打晕了包围他的所有士兵，在巴顿以为他下一步就是对付他身后那个看起来就极其不好对付的女人的时候。
    浩克挠了挠头，从一名士兵手上抢过一把足有他手臂那么长的，风干的，看外形像是某种生物的大腿的武器——在这之前他们就听索尔说过了，来自阿米特星的特产，晒干的某种怪物腿，不仅坚硬得能砸碎一面墙，还能在食物短缺的时候用特制的小刀割肉下来应急。
    浩克一口把那把“武器”啃了四分之一，咀嚼时发出的声音仿佛在嚼碎某个金属。他咽下那口腿肉后眼睛一亮：“喔噢，浩克喜欢牛肉。”
    巴顿：“............”
    有那么一瞬间，比起就地坐下吃起怪物腿的队友来说。
    他觉得可能身后反剪着他的女武神都比这个绿色大块头更加可靠。
    好在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火光出现在了巴顿的视线里。
    速度极快的钢铁盔甲眨眼来到所有人近前，唐尼抬起手，手臂的黄蜂炮台和肩膀的锁定导弹同时弹出，掌心的集束光线对准了巴顿身后那个女首领的脑袋。
    “我建议你放开他，女士。”
    那名女首领看着悬停在半空的钢铁侠，不仅没有放开，还用左脚踢起刚才打斗中被巴顿打掉的长.枪，单手接住后枪尖对准巴顿的脖子，用威胁的语气道：“你是谁？”
    被女首领握在手上的长.枪枪尖上刻着某种标志，跟索尔头盔上的一模一样。唐尼隔着头盔看了一眼枪尖，又看了一眼女首领身后被撕扯得只剩一半的披风，在沉吟了半秒后。
    “你是仙宫的人？”
    女武神愣了一下，接着像是触碰到某种禁词那样，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你是谁！？”
    长.枪枪尖因为她骤然激动起来的语气往前递了一点，巴顿只感觉脖子传来一阵刺痛，接着温热的液体就流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悬停的半空的钢铁侠，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石头上肯怪物腿的浩克。
    巴顿忍了忍，没忍住。
    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他们是谁我已经不想弄清楚了。”
    “但你有可能是复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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