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个铁罐

    这大概是唐尼连续工作五天以来睡得最熟的一觉了。
    没有焦虑, 没有半夜惊醒, 没有宇宙相撞那些破事，内心在沉睡时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和, 甚至还做了个梦。
    他梦见他还在原来那个宇宙，拿着复仇者联盟的剧本演他的钢铁侠，之后是钢铁侠3, 复仇者联盟二，内战，一直到复仇者联盟最终局，他名利双收，功成身退，也终于在不算太老的年纪站上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
    无数个领奖台。
    包括但不限于人民选择奖, 土星奖, mtv电影奖, 当然还有奥斯卡，虽然是男配角，而且只是提名。
    就像每个曾经跌落谷底又再站起来并且超越曾经的巅峰那样，媒体夸张地把他的一生形容成传奇, 而现在，他站在一个不知名的领奖台上，面对面前成片的入围演员、导演和圈内人, 发表着获奖感言。
    这个场面他很熟悉, 熟悉到让唐尼甚至分辨不出来到底哪里才是现实, 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比如宇宙意志, 复仇者联盟，还有托尼斯塔克才是他做的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他又回到了他的领奖台。
    直到他听见他凑近麦克风说：“还有一个不得不感谢的人，我原本不想提他，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心眼，但也正因如此我不得不提到他，他就是我的——我想你们之前也应该听见他收购我经纪公司的新闻了，所以我得谢谢我的，喔噢。”
    他说到这里再次停顿下来，然后在周围善意的笑声中无奈地摊手：“老实说我是不太愿意用这个词形容他的，尤其在每次我回公司交接一些事项都要看到他那张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美金一样的臭脸，当然你们不需要告诉我几百万美金在他看来只是一串数字了，我想我比你们更清楚纽约首富银行卡里到底有多少钱，我是说，好吧——谢谢我的新老板。”
    “托尼斯塔克。”
    他说着“看”向距离舞台位置最近的观众席。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黑发蓝眼的男人，他大概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圈外人，但很轻易就能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恭敬以及不动声色的小心翼翼。
    大概是这句话里的称呼取悦了他，面对媒体基本没给过什么好脸色的纽约首富难得地在摄像机照到他的时候，面对镜头露出一个算得上和善的笑。
    就像他以为的次元壁突然之间被打破了那样，意识咚地一声重重沉入水底，周围的景象潮水般退去。
    唐尼一下就被吓醒了。
    “早上好，纽约时间早晨五点半，马里布气温华氏79度，天气晴。共享备忘录更新数据——记得喂猫。您有一封新邮件等待处理。”
    智能管家熟悉的声音一下把他拉回现实。
    唐尼看着头顶纯白色的天花板，搓了搓脸后从床上坐了起来。左手边的窗户在他睁眼的瞬间，自动窗帘向两边打开，露出落地玻璃窗外的海景。
    平静的海面上是明亮但并不刺眼的太阳，暖光刺破云层折射出放射状的橘红色。
    夏天五点半的马里布海滩有着全洛杉矶最漂亮的日出。
    如果换做以前唐尼觉得他一定会换上一套宽松舒适的居家服，泡上一杯咖啡再来一叠松塔千层或者随便别的什么早餐，就坐在玻璃前或者干脆带上野餐布和折叠椅去到海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享受四十分钟难得的早间时光。
    但那封在虚拟光屏上标着红标以及“瓦坎达理事会”署名的邮件让他只能在洗漱完后端着他的咖啡和生活机器人刚烤好的面包推开信号间的门。
    “瓦坎达理事会那里并没有明确表示会参与到这件事来，但特查卡国王给我的私人邮件里说必要时刻可以提供他能驱使的所有支援，他还说他试图让他儿子特查拉来给我们送一些军备补给，但被理事会拦下了。”
    坐在信号间虚拟光屏前，在唐尼期间也没停止过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的托尼斯塔克：“政客的一贯作风。”
    显然对于这些全世界都大同小异的政客男人很有话说：“狡猾，奸诈，利益高于一切，自己高于利益，如果这种时候他们会同意瓦坎达国王无偿援助复仇者联盟，那才是我们需要反过来担心的事情。”
    唐尼坐在整个房间唯一一张空着的桌子边上，咽下嘴里的面包后，看了一眼男人差劲的脸色和眼下原本已经差不多消退但现在又变得乌黑的眼圈。
    “你应该知道我专门跑到信号间来不止是通知你这种事。”
    托尼斯塔克闻言依旧没有停下他工作的动作：“马上。”
    唐尼挑了挑眉：“是的，马上，就快了，我已经注射过营养剂了，五天之前你就在不停地重复这种话。”
    他看着投入到工作状态后就像屁股生根发芽长在了椅子上雷打不动的托尼斯塔克：“就像我明知道你又饿又困，也不可能掰开你的嘴把面包塞进你喉咙，然后敲晕你把你扛到床上让你睡满八个小时一样。”
    托尼斯塔克：“我有九十二公斤。”
    唐尼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以后：“谢谢，这个不需要你担心必要时刻我还有马克20可以帮我搬。”他说完把那盘面包往托尼斯塔克面前又移了一点，“我打赌它凉了以后口感也就比你直接嚼塑料好点。”
    “come on，只是一片面包而已，这绝对浪费不了你三分钟，咖啡也是，甜是甜了点，补充糖分嘛，那有助于你分泌多巴胺，捏着鼻子一口灌进去就完事了，你能克服它的，就像你克服了人类的本能已经把屁股长在了椅子上一样。”
    托尼斯塔克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捏了捏酸胀的眉心，看了手边那盘散发着浓浓奶油和蒜香味的烤面包一眼，然后看向唐尼：“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在这里坐了一百二十个小时吧？”
    简直就像个保姆一样督促着男人三餐并且每天都会找friday简单询问一下男人情况的唐尼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这时候没人顾得上什么用餐礼仪，时间这么紧迫的情况下他觉得他能分点时间出来吃早餐都已经是对胃的最大恩赐了：“嗯哼，你还出过这里？”
    托尼斯塔克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喝惯了美式的男人一下被甜得皱起眉头：“当然。”他不动声色地把咖啡放了回去，“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从安全舱回到你房间的？”
    唐尼咀嚼的动作顿住了。
    是的，最近占满脑子要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以至于直到现在，唐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昨天好像是在安全舱睡着的。
    托尼斯塔克看着刚才还口齿伶俐的人一下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这几天因为结果总是止步不前的焦虑和烦躁一下烟消云散。
    他难得地笑了一下，然后端起那盘面包迅速解决完以后，甚至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全部咖啡。
    “盘子我会让清洁机器人进来收拾的。”
    托尼斯塔克重新看向屏幕，开始刚才未完成的工作，半秒后似乎想起什么，更加难得地补充了一句
    “谢谢。”
    唐尼不清楚他是怎么走出信号间的，总之，在他回到工作间并确定关好了门以后。
    小罗伯特唐尼：“那昨天的睡衣是谁给我换的？”
    jarvis：“保姆机器人，sir。”
    唐尼松了口气。
    接着，又一下陷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就是——
    他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
    ......
    马里布别墅里因为两个主人操控速度而运行得像飞起来一样的主程序里。
    friday：“如果伦尼女士知道她曾经在电话里重复了四十分钟‘您该吃早餐了’才让带病工作的总裁勉强喝下一碗蔬菜汤的记录被别人的五分钟打破了，她应该会立刻向斯塔克企业递交辞呈的，jarvis。”
    老贾这次终于不是用五个“.”作为回复了。
    jarvis：“我知道，friday，因为这件事是我从我的数据库里共享给你的。”
    friday：“所以我不介意你再共享一点别的给我，jarvis，我对那个标红标的的文件夹很感兴趣。”
    jarvis：“如果你对sir童年时被玛利亚女士记录下来的那些糗事比如穿中世纪晚会蓬蓬裙拍的照片感兴趣的话——”
    friday用她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回道：“我非常！”
    jarvis：“那你就会被静音一年。”
    fri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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