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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波 完结+番外_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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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贸昌盛,进出港的货物都需抽解(抽税),朝廷单就海贸这块,每年能抽税近百万缗,极为可观。海商们从海外运来香料,象牙,药材和胡椒等物,从中国贩出陶瓷,布缎,烧珠等物,尤以陶瓷为最大宗。
    主持遣舶宴的是市舶司官员,今年招揽来的海商不少,市舶司的提举官亲自参与宴会。这位提举官姓黄,身为市舶司的一把手,长得富态,威严,他一出现,就为海商拥簇。
    陈端礼带陈郁前来山海楼时,酒宴即将开始,身为当地有名的海商,且有官职,陈端礼如常与市舶司官员同席。陈郁还未成年,由此被视为陈端礼携带的小客人,坐在父亲身边。
    一大桌人,有官员,包括黄提举,也有另外两位海商家族的人,刘家和林家的家主。这两家跟陈端礼一样对朝廷有功,都被授予官职。
    在一群大人物之间,陈郁没有怯场,他静静观察众人,坐在黄提举身边的是位高壮男子,此人四十来岁,长得精瘦,一脸笑容,陈郁听别人唤他刘承节,显然和父亲一样被朝廷赐官承节郎,这人应该是刘家的代表。
    陈郁没猜错,此人正是刘恩绍的儿子刘河越。
    哪怕陈郁年少,还未能参与家族海贸生意,他也听闻过刘家大名。刘家在泉州港有海船三十艘,常年从法石港发船,航线遍及海外各港。拥有船队的数量,不只在泉州港,就是在所有的汉番海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在海寇猖獗的近些年,刘家自组战船,保护自家海上贸易,也出战船协助官府在海上巡逻。刘家是泉州城最声名显赫,势力最为强大的海商。
    陈郁偷偷注视刘河越许多,因为他知道父亲和刘恩绍有隙,两家关系不佳,但他不知两家人因何结下梁子。他见刘河越面善,与在座的人侃侃而谈,还以为是个不错的人,他不知这人有个称号叫:笑面虎。
    林家出席宴会的代表,是林家当家的长子林合睦,此人儒雅,说是个商人,倒更像个读书人,他似乎对陈郁很感兴趣,打量他许久,对陈端礼说:“小郎温雅喜人,清丽脱俗。”
    被赞了一把的陈郁,认认真真向对方行礼,相当稳重。
    因陈郁小,还没长出大人样貌,在座的人,也就夸夸他生得周整,乖巧懂事,属于相互客气客气。就连提举官也说,陈端礼教子有方。
    他们谈话的中心,自然不在陈郁身上,大人们有自己的话题,陈郁默默吃席上的珍肴,悄悄打量宴会上的人们。
    山海楼雕梁画壁,富丽堂皇,楼中的一桌一椅一勺一碗,无不精致讲究,酒具全是金器,美酒佳肴,让客人尽情。最好的酒,最丰盛特别的食物,饱了口福,而参与海商之多,所属番国之广,既长见识,也饱了眼富。
    觥筹交错,热热闹闹之中,还有歌舞可以观看,精彩绝伦,让人忍不住喝彩,抚掌。陈郁看得专注,从舞姬婀娜的身姿,斑斓的彩裙上,联想到自己幼年在广州参加的遣舶宴。
    那时,他左边坐着父亲,左边坐着赵由晟,他安安静静,腼腆内向,赵由晟活泼胆大,好奇把他打量,还揣出条草蛇想吓唬他呢。
    表演台上,舞姬妆容艳丽,身段迷人,席位上,两个小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大人们在热情地谈论,无暇顾及他们。
    “郁儿要到外头看烟花吗?”
    父亲的一句话,让陈郁从幼年的追忆里回过神来,此时歌舞已停歇,他抬头见陆续有人离席,朝外廊走去,他站起身,跟父亲说好。
    陈端礼见众人聚集向外廊,怕人多出事,叮嘱:“去找你哥,我看他刚出去了。”
    遣舶宴,陈繁自然也参加了,而且是跟父亲和弟弟一起来,只不过他坐在别桌,与他一众相识聚在一起。陈繁擅于交友,他认识今日在场的许多海商,还大多不是经由父亲引荐,凭自己本事结交。
    陈郁沿着一条长廊,不慌不忙走向楼阁,他在人群里寻觅兄长的身影,很快找到,兄长和数位友人在一起,殷切交谈着什么。陈郁没挨过去,他清楚兄长不喜欢他,虽然兄长从未将不喜欢或厌恶说出口。
    烟花在楼下的空地被点燃,一簇簇绽放在半空,陈郁止步眺望,露出欣喜的神色。他孤单落在长廊上,又是宴会上年纪最轻的客人,很快有人前来跟他打招呼,问他是不是陈端礼的小儿子。
    来人身材高大,看着年纪不大,可能也就比陈郁大几岁吧,他身上的装束很有些意思,脖子戴着真腊的金项环,穿着一双色彩斑斓的尖头靴,好在一身锦袍,是国人的样式,要不会猜他是不是个番人。
    陈郁点了下头,问:“员外认识我爹?”
    郑远涯像看智障一样看陈郁,说他:“谁能不认识你爹。”陈端礼啊,不只是泉州港的人们知道他,就是明州,琼州,广州的海商也都听过他大名咧。
    “我是郑家纲首的儿子,郑远涯,你呢?”
    “我叫陈郁。”
    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分外绚丽,观看的人们欢声笑语。烟花映亮陈郁的脸,他发现郑远涯一直在打量自己,仿佛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
    “听说你是鲛女的孩子,看来和我们也一样嘛。”
    陈郁有些不开心,他想起自己落进化鲤池后的可怕样子,他没回话。
    郑远涯显然是个自来熟,见陈郁闷闷不乐,他说:“喏,我还真见过半鲛人,在须文答刺的官场(政府所设的交易市场),遇到一个手脸白得像面团的男子,他是一艘蒲奔船的舟师,能预先知道十日内的风暴雪雾,据说他有次为躲避仇家追捕,潜入水底半月,一次也没上来换气。”
    陈郁瞪大了眼睛,为对方的见闻广博,与及原来世上真得有和他相类似的人。竟如阿剩所说,海外之大,必有和他相类的人。
    “郑大哥去过蒲奔吗?”
    “去过,我可是去过好多地方咧。我在海船上长大,这几年才跟老爹回来认祖归宗。”
    听郑远涯的口吻,颇沾沾自喜,不过他的阅历确实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来得丰富。如果细想起来,他的经历,和陈郁还是有几分类似的,童年都在海外生活过。
    “蒲奔离中国很远吗”因为他说那个半鲛人是蒲奔人的舟师。
    郑远涯将手指向前方一位瘦小的番商,肤色青黑,短发,身穿白衣,他说:“不算远,你看他,就是蒲奔人。”陈郁好奇看着他,心想母亲应该不是那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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