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节

    一方面，她知道仅靠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救不了天下所有不幸的女性。可另一方面，她也知道自己对芙秀并没有尽力。
    她感到后悔！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如果她更尽力一些，芙秀会不会就能活下来？哪怕是一辈子窝窝囊囊的活，那也比泡在冰冷的水里活活淹死强。
    她要给芙秀要一个说法！不能让她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如果是意外，这意外到底是怎么造成的，要说个明白！
    如果是人为，那就得把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
    报警，必须立刻报警！这一回，不能再等，再拖了。谁知道这事拖下去，又会有什么变故！
    周连富父女两坚持立刻报警，这股紧迫和坚定也感染了村长，跟他们站在一边。
    村长也是这会才知道，原来罗家答应出芙秀的药费，送她去城里治病，还跟周老爷约好了初五就打电话叫城里的救护车过来，都不用这边找人送过去。
    这份情谊和仗义，也算是难得了。毕竟，周芙秀自个的亲爹亲妈都跑了，亲爷爷亲奶奶去而这样对她，只有这个隔了房的二伯和堂妹，愿意出手相助。
    罗家真是心善积德的好人家。
    可怎么就这么巧，周芙秀就没等到她得救的日子，莫名其妙就从一直锁着的猪圈逃出去，掉进池塘里淹死了？
    这里头，怎么想都大有古怪。
    也难怪罗家父女两个非要报警，非要差个明白，确实太让人怀疑了。
    不过说实话，村长也不敢相信周家老两口会蓄意谋杀。只觉得是不是故意开了门，放周芙秀出去，让她自生自灭。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老两口的亲孙女啊。
    这也太狠太毒了！难怪会养出周连喜这样的无耻败家子，实在是周家的根就不好。
    周家死了人，罗家人嚷嚷报警，村长还同意了，当真打了电话到县里，叫了公安过来。
    好这罗家岙大年初二，可有新鲜瞧了。
    村民们也不出去走亲戚，来做客的也都赶巧了，纷纷聚在祠堂里，看公安局下来的法医检查尸体。
    周家的人，罗家的人，还有村干部和村老，都在祠堂里。
    周芙秀的尸体就摆在地上，直挺挺的躺着。
    这可怜的女孩，光着脚连鞋都没有，身上只穿了一件破旧脏污的滑雪服，连裤子都没穿。头发乱糟糟的，还结着冰花。
    人法医要解剖尸体，见有这么多村民围观，就赶紧叫人抬了两块门板隔一下，免得解剖的时候吓到村民。
    隔着门板，村民们什么也看不见了。可不妨碍大家探头探脑，交头接耳，一个个脖子伸的老长，眼睛瞪得老圆。
    中国人这股好看热闹的劲头，真是千百年都改不了。
    初步的尸检结果很快就出来，周芙秀肺里都是水，还结了冰，她就是被淹死的。她身上没有明显的击打和於伤，脖子也没有掐过的痕迹，头上也没有重物击打的伤痕，更没有发现利器伤害的痕迹，所以初步可以排除他杀。
    基本判定，就是落水淹死的。
    当然，她究竟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推下水。还需要到发现她尸体的现场去勘察过，才能下结论。
    并且，现在还只是初步尸检，如果家属要求进一步尸检，那么尸体得赶紧送到市里去，让市里的法医做尸检。
    县里的条件有限，好多检查做不了。
    另外，进一步的检查是要钱的，家属得有心里准备。
    毕竟目前来看，没什么证据证明是他杀，极有可能就是个意外。
    当然咯，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失足落水而死，也挺奇怪的。但县里的法医表示，周芙秀原本就得了病，这个病发展到她这个程度，会影响大脑。简单来说，就是人会疯疯癫癫，糊里糊涂，所以失足落水导致淹死，也是讲得通的。
    但罗家父女不这么想，芙秀跑出去糊里糊涂搞不清方向，看不清道路，失足落水导致溺亡，这都可以说得通。
    但她怎么从猪圈里出去的，这说不通！
    必定是有人把她放出去的，这个人是谁，他又为什么这么做？
    这个必须查一查。因为如果这个人是故意把周芙秀放出去，让她出意外，那就是谋杀。
    谋杀这两个字一出，叫在场的所有人都表情一变，尤其是周老爷子。
    他万万没想到，老二和小福星竟然怀疑他要谋杀芙秀？
    这让老爷子很生气，瞪着儿子和孙女的目光满是愤怒。
    他是这样的人么？
    然而围观的村民听到罗家文曲星的说法，却纷纷点头赞同，认为这是周家干得出来的事。
    可见周老爷子的人品和名声，不仅在罗家父女心里已经一落千丈，在罗家岙村民眼里，也早已一败涂地。
    罗芙馨赞同送芙秀的尸体到市里去做进一步尸检，这个钱她来出。
    这不仅是给芙秀一个交代，也是给她自己心里一个交代。
    于是乎，法医就借用村里的电话，打到市里去，通知市里接收尸体。而同行来的公安同志，则由村长和几个村民带领着，去现场勘查。
    可惜，现场因为找到周芙秀的尸体后，为了打捞尸首而叫村民帮忙，连带着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人多脚乱，把现场都给破坏了。
    公安同志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空手而归。
    第656章 ：周菁菁坦白
    为了查案，两个公安同志中午也留在了罗家岙，午饭就由周连富家里招待。
    村长和支书一道陪同，周连贵为了探听消息也硬挤了进来。
    饭桌上他三句话不到就把案情往意外上引，惹得周连富不快，跟他争了两句。周老大万没想到一向老实本分的二弟，这一回竟然赶在外人面前给自己下脸，心里很不高兴。
    村长和小支书两个坐山观虎斗，偶尔帮衬周连富几句，剩下的就是招呼公安同志。
    意外还是人为，有公安局说了算，他周连贵说了不算。
    虽然他是城里的干部，可这儿是罗家岙。县官不如现管，他就是在有能耐也迈不过村干部去。
    这顿饭吃的是没滋没味，反正人人心里都落得不痛快。
    唯有两个公安同志，观察了这些人的言行之后，心里便大致有了轮廓。
    吃过午饭，又喝了一会茶，闲聊了一会天。两个公安就开始问询调查。
    这问话的对象，自然是先从周家开始，毕竟人是关在周家猪圈里的。
    第一个接受问话的自然是周家老两口。
    大过年的出这样的晦气事，周老爷子脸色很难看，面对公安同志他心里也怪别扭的，总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已经成了个杀人嫌疑犯。
    可是天地良心，他是真的冤枉。
    他答应了老二初五让他把芙秀接走，就不会反悔。初五就能甩掉的包袱，他干嘛非要弄死，这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找麻烦么？
    他自己觉得很冤枉，很无辜。可在公安同志眼里，一个能把亲孙女关猪圈里，不管死活的爷爷，也无辜不到哪里去。这按照刑法来说，这算非法拘禁和虐待。如今出了人命，那可以判刑的。
    可农村有农村的特殊性，在这里家族家庭的力量远大于法律。而且农村人普遍不懂法，你跟他们说这是犯法，人家却觉得这是周家的家务事，外人管不着。
    何况这个周芙秀的情况也特殊，身上带着那样的脏病。也能理解家里人为什么把她关起来，终归是外面的村民怕她身上的病，宁愿周家人关着她，大家都好安心。
    只是把人关在猪圈里……也太恶劣了。
    可眼下人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没意思。当务之急是把事情调查清楚，给死者和活人一个说法。
    遇着公安，罗小兰是吓得簌簌发抖。都不用人问，自个就把所有事都给抖落出去。然而这糊涂婆娘说话颠三倒四，啰里啰嗦，听得公安同志脑子嗡嗡直响。
    她那一万句废话里，只有一句话引起了两位公安同志的主意。
    她说，猪圈的钥匙昨晚弄丢了。
    钥匙不会无缘无故弄丢，而且丢的这么凑巧，肯定是有人拿了。
    这就说得通了，有人从罗小兰这儿拿走了猪圈的钥匙，然后开了锁，把周芙秀放出来了。
    但这人是谁呢？以及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事情一旦有了突破口，调查就变得顺当起来。
    尤其是周连贵押着自个女儿周菁菁过来主动坦白，交代事情。
    这就把所有的疑点都解开了。
    县里这两位公安同志或许办案手段没有市里省里的公安高级和花样多。可他们有丰富的与群众打交道的经验，看人是一看一个准。
    这个周菁菁，一露面就眼神闪烁，神情紧张，一看就知道心里藏着事。
    周菁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经过都交代了一遍。
    按照她所说，得知周芙秀被关在猪圈之后，她心里很难过，觉得爷爷苛待这个堂妹。可她作为小辈，不能说长辈的不是，所以就想偷偷去看望一下芙秀，给她送点东西。
    猪圈的门是锁着的，她不敢找奶奶罗小兰要钥匙，就拿巧克力贿赂了堂弟周福全，让他帮忙，把钥匙拿来，偷偷给芙秀送东西去。
    福全拿了钥匙，带她去后院猪圈。可晚上太黑了，猪圈又臭烘烘的，她心里害怕，又嫌脏，半道就后悔了，自己管自己跑回屋里去。
    后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听见奶奶在后院喊出事了，才得知芙秀掉池塘里淹死。
    她心里一直很害怕，可又怕大人责怪自己和福全，就不敢说。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会害了芙秀，心里很难过，很伤心。
    说完，这姑娘就呜呜的哭起来，那眼泪掉的别提多真。
    可这些话，罗芙馨是一个字都不信！
    周菁菁会同情周芙秀，还给她送东西？怎么可能！说她是为了去看芙秀的惨样，她还更信点。
    不过周菁菁会是那种为了看别人的惨样，而叫人偷钥匙，摸黑去猪圈的人？
    正如她自己所得，天那么黑，猪圈那么臭，她害怕了，嫌脏了，就跑了。这一句才是她会做的事。
    这一番话里，感情全是假的，但事情却是半真半假，真假半搀。
    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得把周福全也找来，问一问。既然昨晚是他们俩搞得事，那么口供两相对照，就能知道真假如何！
    然而，周福全却找不到了。
    这个傻小子天天在外面乱跑，跟个地老鼠似得。平时看不到人影，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自己就从地洞里钻出来，回周家吃饭。
    反正他到了饭点就会回来，罗小兰也就不在意他去哪儿玩。
    可从昨晚到今天，从早饭到午饭，周福全都没有回家吃饭。
    如此一说，众人才发现，周福全竟然也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