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听到贫困生三个字，白雨的脸一下就涨红了。她暗暗咬了咬牙，抬起头，用力看向四周，以一种豁出去所有的气势大声道。
    “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我的。”
    “别人送的？谁？”
    “是我的资助人，他姓郭，是轻纺市场的一个大老板。上学期我考了年段第一，叔叔很高兴，夸我学习好，那两套衣服是他奖励我的。这些零食，也是他给我买的。还有那两条丝巾，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说的是真话，老师你要是不信，可以打电话给郭叔叔，我这里有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说出了真话，她就如释重负，甚至主动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出郭利发的名片，递到姚金奎面前。
    姚金奎接过名片看了看，心里是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可虽然白雨洗脱了偷东西的嫌疑，却一点没减轻他心里的担忧。相反，他对这个孩子的担忧更大更深了。
    可这回他是学乖了，不会再性急。当下，保住白雨的“清白”更重要。
    “小陈老师，你怎么看？”他把手里的名片递过去。
    小陈老师看了一眼，心里斟酌了一下。
    “我看白雨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姚金奎嗯了一声，点点头。
    “真的假的，等明天我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就知道。眼下，白雨的箱子里没发现郑美丽那条裙子，就不能说她是小偷。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查看剩下的吧。”
    “对，把剩下的几个同学也查一查再说。”小陈老师立刻附和。
    剩下的还有郑美丽和张彩霞两个。虽然郑美丽是失主，可她还是把自己的皮箱打开了给人看。
    “我离开寝室的时候，裙子就放在皮箱里，在这个位置。”她伸手指了指当中的位置，又拿起里面那本书，翻开来给老师看夹在其中的两百块钱。
    “这书里我还夹着钱，随便一翻就能翻到。小偷只拿了衣服，没拿钱，可见就是冲着裙子来的。”
    见过了白雨皮箱里的好东西，再看到郑美丽夹在书里的两张百元大钞，两位老师都觉得有点恍惚。这寝室里几个孩子都可谓人不可貌相！
    第309章 ：让她背黑锅
    不说贫困生白雨那一箱子好东西，就是眼前这个郑美丽也是，随随便便就往书里夹两张百元大钞。还有那个柏丽娜和罗芙馨也是，虽说没白雨的皮箱冲击性大，可也不缺贵重的衣服和书籍，画具。
    这让两个每个月就拿百十块工资的老师都有点不敢置信，现在的孩子们都这么有钱了吗？
    还是说，是这些学生身上有问题，而且问题很严重。
    张彩霞因为没有“窝赃”，所以也主动打开了自己的行李。她的东西跟王幺妹差不多，都是些家里带来的旧衣服和自家做的小菜，只有一件衣服略新，是在城里批发市场买的便宜货。倒是有一本言情小说被发现了，原本是藏在枕头底下，这回也被翻出来。
    看这种闲书，成绩还想升的上去？姚金奎狠狠瞪了她一眼，当场就没收。
    张彩霞心里有鬼，根本不敢争辩，低着头一声不吭。
    这倒让姚金奎觉得她至少认错态度好，比那四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学生问题小多了。
    这一圈查下来，并没有发现有谁拿了郑美丽的裙子，难道小偷真的是不存在的？是郑美丽在撒谎？
    门外围观的同学纷纷交头接耳，到没有人怀疑郑美丽撒谎，只是对贼的身份有不同看法。
    一部分同学认为贼是这个寝室的人，但这个小偷可不傻，不会把裙子藏在寝室里，肯定是找了别的地方藏起来，所以找不到。说这话的时候，都把目光指向白雨，还是怀疑她。
    另一部分学生则认为小偷可能不是这个寝室的人，所以才查不到。这如此一来，等于是把其他寝室的人也怀疑上了，打击面就太广了。这种言论一提出，就受到抵制，毕竟谁也不想被人怀疑是小偷。
    但这部分怀疑的同学又说，不一定是学生的偷的，可能是校外人员潜入到学校里来偷东西也说不定。但这样的假设就更可怕了，要是校外的人能随随便便就到学校来偷东西，那大家岂不是都不安全了？
    里面还没结论，外面的围观群众就差点吵起来。
    听到这些议论和争辩，姚金奎和小陈老师也意识到，必须控制言论，不然就要引起全校师生的恐慌了。
    为今之计，只能是让郑美丽背黑锅。只有说她撒谎，才能彻底抹掉“学校出了小偷”的言论。
    两个老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再次落到郑美丽身上。
    郑美丽也隐隐察觉到危机，但还没意识到老师会让自己背黑锅，只是担心被人怀疑撒谎，就急忙开口。
    “怎么会没找到？一定是查的不够仔细，说不定是藏在别的地方了？”
    白雨那可不是一般人，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两个老师的意图，跳出来当马前卒。
    “别的地方？哪里？难道你是想要把整个学校都查一遍？郑美丽，你别欺人太甚。明明就是你撒谎，害的大家都受牵连，你闹够了没有？”
    她这话一出，姚金奎就趁势开口。
    “郑美丽，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小陈老师也赶紧接口。
    “就是，你说要查，我们也都帮你查了。可谁包里都没有那条裙子，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记错了？你别怕，只要你说实话，老师和同学们都不会怪你的。”
    得，这是真要把屎盆子扣她头上了。
    郑美丽气得浑身发抖，这种情形让她想到了上学期自己被诬陷作弊的事，也是白雨搞的鬼，也是姚金奎给她定得罪。旧愁新恨，气得她一下脸就涨得通红。
    上一回她因为怯懦胆小，不敢反抗老师，只能忍气吞声的背了黑锅。可这一回，说什么她也不会再让自己受委屈。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永远真不了。哪怕是闹到警察局，闹到法院去，她也不背这个锅。
    “我没有说谎，我没有记错。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敢发誓。老师你们要是不信，那就找警察来。哪怕是让我去做测谎，我也敢。就不知有的人，她敢不敢！”
    说着，恶狠狠的扭头瞪向白雨。
    白雨被她瞪得往后一退，原本要说的话也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
    没想到郑美丽不肯背锅，姚金奎皱了皱眉。事情是肯定不能闹到警察局去的，但他有办法制服郑美丽，那就是叫家长。学生不知轻重，家长难道还不知道？事情闹到警察局，学校这方面是肯定不会承认学生里出了贼的。只能是郑美丽撒谎，闹事，到时候她就得受处分，说不定连参加高考的资格都会被取消。
    冒着烟的风险，家长肯定得掂量掂量。到时候他再透露，只要学生主动认错，自己就既往不咎的意思，家长还不回去乖乖就把孩子整治了，根本不用他动手费力。
    姚金奎心里有了主意，也跟懒得再跟郑美丽掰扯。
    “好了，再闹下去，大家都不用睡觉了。时候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今天就先到这儿吧。这件事接下来怎么处理，我会跟小陈老师交流一下，明天上报学校，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
    说完，冷冷看了郑美丽一眼。
    郑美丽昂着头瞪回去，这一回她是打定主意要抗争到底，绝不会屈服于老师的“恶势力”。
    小陈老师趁机也发话，转身驱赶门外围观的学生。
    “好了好了，大家都先回去吧。马上就要熄灯了，抓紧时间梳洗，明天还要按时上课呢。都回去吧。”
    看了一场没结果的热闹，也怕自己惹上怀疑，不少学生都打了退堂鼓，转身要走。
    “姚老师，小陈老师，各位同学，请大家再等一下，我还有话说。”就在此时，罗芙馨却突然站出来开口。
    这突发的情况又让原本准备离开的学生都停下脚步。
    小陈老师和姚金奎却都皱着眉，想要阻拦。
    她当然不会给两人开口的机会，赶紧上前就给所有人鞠了一躬。
    “只要再耽误大家一两分钟的时间就好，谢谢老师，谢谢大家。”
    第310章 ：这件事到此结束
    她一上来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又是感谢，叫两个老师没法拒绝，也让其他围观的学生内心对她充满好感。
    郑美丽和柏丽娜不明白她要说什么做什么，但出于信任，都自动自发的围到她身边。
    罗芙馨趁机一手握住一人，把她们姐妹三人联系在一起。
    “郑美丽，我，还有柏丽娜都是好朋友，我们三人的感情就像亲姐妹一样深厚。所以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我愿意用我的人格保证，她绝对没有撒谎。”
    “我也愿意。”柏丽娜也表态，并用力回握她，还给郑美丽投去鼓励和肯定的目光。
    郑美丽一下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原本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三人真挚而又深厚的情谊也打动了围观学生，纷纷对她们投来肯定和支持的目光。
    感受到这些学生的支持和信赖，三姐妹也备受鼓舞。尤其是罗芙馨，在看透了成人世界的丑恶和势利之后，再次感受到这种人与人之间朴素的信赖和支持，方才明白这种年轻人都有的真诚有多么宝贵。
    她从姚金奎的话语里捕捉到了这人的险恶用心，成年人的世界可比学生想的可怕多了。郑美丽以为自己抗争到底就能争取胜利，还是太天真了。她根本不是姚金奎的对手，她会输的一败涂地。所以她更不能让姚金奎这样的成年人，为了一己之私伤害无辜的郑美丽。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但事情闹到现在，也确实给大家，给老师，甚至给学校舔了麻烦。为了不妨碍大家的学习和老师们的工作，我就斗胆代表我们三姐妹表个态。我拿到学校的裙子是三条，我们三姐妹一人一条。我和郑美丽的尺码是一样的，所以现在我把我的那条裙子让给她。如此一来，丢失的就是我的裙子，我也就有权利来表这个态。我要告诉大家，这件事到此结束，我不会再向任何人追究任何责任。”
    她话风突然一转，一下就把这件事抹平了，叫所有人都愣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不追究了？这是她们心虚了？还是怕事了？围观的学生议论纷纷。
    就连郑美丽和柏丽娜两个也疑惑不解，扭头看向罗芙馨。尤其是郑美丽，她此刻要的已经不是裙子，而是自己的清白，她要的是公平和正义。
    但罗芙馨知道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所以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安抚她。
    姚金奎和小陈老师也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虽然被几个学生抢了话语权，还别了风头。但姚金奎知道罗芙馨是个不好惹的，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既然对方主动释放了“善意”，他还不如顺水推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如果继续闹下去，可能会把火又引到白雨身上。白雨是年段第一的尖子生，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他想要出成绩，就得保白雨，就不能让这个尖子生身上有污点。
    反正只要她们三个不闹事，不报警，不追究，他也可以退一步，放过郑美丽。
    “接下来，我想对那位不知名的同学说几句。”她再次开口，把所有人的目光又吸引过来。
    “我相信，这位同学现在一定很后悔，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是她还不敢站出来承认错误，这没关系。我用我的人格向这位同学保证，只要你愿意私下单独找我坦白，那条裙子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是谁，更不会鄙视你，责骂你。因为我也是人，我也会犯错。但我知道一个真正高尚的人，应该是知错能改的人，是能原谅别人的人。所以，只要你鼓起了勇气，我们就一起来做高尚的人。”
    她话音刚落，门卫就有人带头鼓掌，真是高三的年段长严学姐。其他学生也跟着一起鼓掌，群情激动。
    在掌声中，罗芙馨缓缓环视在场的所有人，掠过张彩霞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
    感受到她的真诚和鼓励，张彩霞原本怯懦羞愧的神色有了转变，她抬着头，下意识的要往前走，却又看到罗芙馨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站出来说话。
    感受到这份善意，她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咬着牙低声呜咽。
    她错了，她早就知道自己错了，也早就后悔，早就想要站出来说明真相。可罗芙馨说得对，她害怕，她胆小，她怯懦。
    但她知道错了！所以她一定会向罗芙馨，向郑美丽坦白真相。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祈求原谅，更不是为了得到那条裙子，她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良心能获得安宁。
    这掌声落在两位老师和白雨耳朵里，都觉得不是在鼓掌，而是在打他们的巴掌。尤其是白雨，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红，阴晴不定。
    她也后悔，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就应该把裙子塞进张彩霞的包里，让她如愿以偿的当个贼。别以为她没看到，这个叛徒竟然差点就要站出去自投罗网。
    没用的东西！她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就是当个无耻小人也是要有天分的。譬如马春芳，那就是个天生的小人。张彩霞和王幺妹就是半吊子的废物，根本指望不上。
    不过眼下她要头疼的还不是这两个废物，也不是罗芙馨，而是该怎么扭转姚金奎对自己的看法。
    她虽然一直厌恶自己身上贫困生的烙印，可也明白一个家境贫寒却用功读书的形象在老师眼里有极高的加成。因为老师的工资也不高，比起高高在上的高干和俗不可耐的暴发户，这些穷教书的更乐意像她这样的穷孩子出人头地，如此才能显得清贫的环境更能培养出优秀的人才。
    所以即便手里有钱了，她也一直秘而不宣，保持着自己清贫刻苦的形象。可如今这个形象倒塌了，她在老师眼里就成了表里不一的学生，印象分会大跌。
    但她明白，在老师眼里，分数是衡量一个学生优劣的唯一指标。只要她能保持年段第一的名次，姚老师最终还是会站在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