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如今是八十年代末，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都流行做西洋式家具，家家户户都有西式高低床和沙发。可目前市面上还没有抱枕的概念，装饰沙发的大多都是纱巾和挑花布。她现在做出抱枕来，只要是家里有沙发的，难道不想买两个归去装饰一下？
    好看的抱枕不零卖，只赠送，那大家就只好连她家的床上用品一起买咯。
    这就叫“买椟还珠”，说来也是比较可笑的。但做生意就是这样，只要你抓住了消费者的心理，提供他们想要的产品，让他们掏钱付款是很容易的。关键就是要抓对消费者的心理！
    当然咯，毕竟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也不能搞的太异样。做个六件套五件套就够，太多了消费者也不买账。
    等这些套件做出来，找个房子装扮好，拍一个洋气的介绍图册，拿出去跟人谈生意，保管人家抢着要货。
    她这边刚安排好柏文强，那边吴大姐就到学校来找了。
    同学进来告诉她，外面有个人找她，说叫吴阿姨。
    罗芙馨觉得奇怪，走出来一看，才想起是机械厂那个热心大姐。
    怎么回事？吴阿姨找她做啥？
    吴大姐虽然不知道她在哪个班，但大约猜猜她的年纪，估计是在高一。一中每个年级只有两个班，不是一班么就是二班。小姑娘给她感觉是蛮聪明的，说话条理分明，态度落落大方，学习成绩肯定也不会差。所以就直接到一班来找，在门口拉住个小同学，跟她说自己姓吴，来找他们班姓罗的同学有事，麻烦叫一声。
    一班姓罗的只有罗芙馨，小同学一下就把人叫出来了。
    看到罗芙馨，吴大姐上下打量她一番。好几个月不见，小姑娘又长高了一截，皮色也白了些，看来还是城里的米饭养人。眼睛依然是炯炯有神，态度也是落落大方，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怕人看，可见心里没有亏心事。
    有这样的妹妹，姐姐还能是那种出轨的女人？华国伟肯定又是说谎，出轨的说不定就是他自己。有什么能瞒得过大姐的火眼金睛？这点小伎俩，她是一眼看穿。
    吴大姐上前，也不说华国伟污蔑她大姐的事，先问她家里最近怎么样？听说父亲出了车祸，不知道恢复的好不好？好在凶手已经抓到了，总算有个交代。
    罗芙馨一听这话就晓得吴大姐肯定是为了她姐和华国伟的事体来的，就不知她知道了多少？是不是被华国伟蒙在鼓里？不过依着她跟吴大姐交往的经历，晓得对方不是那种好蒙骗的无知妇女，反而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干部。最重要的是，吴大姐有正义感，为妇女同志撑腰。
    来的正好，她还正想跟机械厂的领导好好说一说华国伟和她姐的事呢！
    罗芙馨回答了吴大姐的问题，吴大姐又问。
    “你姐呢？怎么不在机械厂宿舍住了？我们厂里听说你父亲的事，几个领导下班过去看望，结果铁将军把门。问了隔壁的人，才知道你大姐已经跟华国伟分居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晓得吗？”
    她点点头。
    “这事情，我晓得，而且就是我把大姐接回家去的。”
    “怎么会闹成这样？”吴大姐问。
    “吴阿姨，常言道，家丑不外扬。可我晓得，你是真的关心我姐，关心妇女。所以你问我，我就一五一十都讲给你听。事情还是要从我姐在医院里生了个女儿说起……”
    她现实简略的把当初大姐生囡囡差一点就送命的事讲了讲，说清楚华国伟和黄菊花的恶毒。在一路详详细细的把大姐的遭遇讲给吴大姐听，说道华国伟因为嫌弃囡囡是个女孩子，常年在外面住，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不管，还不给大姐家用。大姐为了养孩子养自己，只好在家里糊纸板盒，一天就挣五毛钱，娘两就靠清水挂面过日子。
    她去看望大姐，心疼大姐，就托同学帮忙，在她哥哥的门市部里给大姐找了活干。多亏人家同学的哥哥心肠好，不嫌弃大姐上班带个小孩。她以为大姐有了工作，总算能让孩子和她自己都吃点用点。可哪成想，个杀千刀的华国伟找上门去，非要说大姐在外面找野男人，不要脸，要她回去。回去干啥？继续糊纸板盒子，吃清水挂面么？
    可怜她大姐为了家庭，只好又回家去了。
    听到这里，吴大姐暗暗点头，心想这大概就是华国伟说的什么出轨。这也太搞笑了！女人家出去做工，门市部开在大马路上，来来往往都是人，这得多小心眼才会怀疑自家老婆跟人家卖布老板有关系？他老婆还带着小孩呢，卖布老板有啥小姑娘勾不到，非要勾个有夫之妇？可见还是华国伟自己小心眼，思想龌龊，态度不正。
    罗芙馨偷偷打量吴大姐的神色，见她并不怀疑自己的话，就继续说下去。
    第161章 ：我姐错最多
    后来就是华国伟给她大姐找了供销社临时工的活。
    大姐每天抱着小孩要坐半个多钟头的公交车去上班，很是不方便。可她还觉得老公对她好，欢欢喜喜的去上班。结果，上班没几天，恶毒婆婆黄菊花不知怎的又找上门去。说的很好听，是来接小孙女过去，由她领着小孩，让大姐安心工作。真当有趣，要抱小人，去大姐家里抱不好，为啥非要到供销社来抱？要抱么，也早点来抱，大姐都上班了，她才假惺惺出来，做样给谁看？
    可她大姐心地善良，不会说婆婆的不是。结果这个黄菊花可好，趁着大姐离开柜台去做事，把柜台里的钞票偷出去。为了藏赃钱，还把囡囡的抱被都剥走了，还得小毛头穿着一件单衣，冻得脸都白了。
    交接班的时候，发现缺了钱，她大姐就背牢哉。事体弄到警察都叫来，华国伟非但不相信大姐，还埋怨她，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大姐在家里以泪洗面，浑浑噩噩困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就着凉生病了。这个男人非但不带老婆去看病，反而趁机把孩子抱走，送到乡下老娘那儿。
    “哎呀，他老娘重男轻女，这小囡女送过去，可不得遭罪！”吴大姐拍着大腿叫起来。
    可不是要遭罪！说起大姐和囡囡的苦，罗芙馨忍不住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要不是她不放心大姐，过去看望，才发现她晕倒在屋里，人都烧糊涂了。送到医院里一检查，已经是肺炎，要住院。大姐不放心孩子，她又赶到乡下去找。结果就看到可怜的小囡囡被恶毒狠心的奶奶丢在烂棉絮里，襁褓里都是屎尿，把孩子的两条腿都糊住了。皮肤也被屎尿沤的溃烂，别提多渗人。
    吴大姐也是当娘的，一听小毛头受罪，心里也酸溜溜的，跟着掉眼泪。
    “怎么又这样狠心的奶奶？简直比狼外婆还可怕！华国伟这个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不是。更没想到的是，她在屋里看到囡囡的襁褓，想拿回去给大姐。结果这一拿，发现了裹在里面的钞票，就是黄菊花从供销社偷出来的。
    这一下，真相大白。
    “这个老贼婆，偷东西还虐待儿童，把她送到公安局去，叫公安同志抓她去坐牢。”吴大姐义愤填膺。
    她也是这个态度，当时就报警了。弄清楚了事情真相，警察就找华国伟来，要抓他老娘。可华国伟不肯，又哭又闹，还买通村里的领导到她家来劝说，要息事宁人。
    弄到这个程度，她大姐总算明白了一回，抱着孩子跟她回了娘家。要是再跟这个男人过下去，母女两个什么时候丢命都不一定。可家里人却还指望他们两口子能继续过日子，最后还是同意放过黄菊花，息事宁人。
    华国伟在她爹娘面前保证的蛮好，会听老婆话，好好过日子，从此以后还把工资都上缴。可等他老娘的事体弄好，他拍拍屁股就走，又把大姐和孩子丢在家里不管。大姐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有个父亲，委曲求全，忍气吞声。
    结果倒好，出门买东西就遇上车祸。要不是她父亲去城里看外孙女，追出去拉了一把，她大姐就要命丧在车轮底下。
    “吴阿姨，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我大姐这样好的女人，他华国伟到底有什么不满意？他哪里不满意，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好了。我大姐能改就改，改不了，至少大家心里也明白。他真当觉得我大姐不好，就直接说嘛。我们也不是非要赖着他不放！国家提倡婚姻自由，大家说明白了，好聚好散嘛！”她摊着手问吴大姐。
    吴大姐看看她，冷笑一声。
    “哪个晓得他心里怎么想，这男人坏了良心，女人就要吃苦。”
    “那我大姐的苦也太多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冲着要她命去的。也是我大姐命大，换了别人，坟头草都一尺长了。”她是老实不客气的吐槽。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吴大姐看她一眼。
    “怎么？你觉得这些事，有蹊跷？”
    “不是我觉得，是派出所鉴定出来的。那车祸，车子是直接朝着我大姐撞过来的，一点不打弯，刹车也不踩。这是故意杀人呀！吴大姐，你想想，多慌啊！凭啥人家要杀我大姐？”
    吴大姐点点头。
    “是有蹊跷。那派出所怎么说？那个司机不是投案自首了嘛，肯定要交代的。”
    罗芙馨看着吴大姐。
    “司机说不是他故意要撞我大姐和我爸爸，是有人抢他的方向盘，逼着他撞过来的。”
    “啊？还有这样的事体？那个人是谁？他为啥要撞人？”吴大姐惊呆了。
    “这我就不晓得了。人家派出所办案子，也不会什么都告诉我们。”她却并不点明华国伟，让吴大姐自己去想。有些事她说了，吴大姐未必肯全信。可要是她自家调查出来的，肯定会信。
    吴大姐果然被吊起了好奇心，决定回头要找人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说来，你大姐根本没有错，都是华国伟在搞事体，才弄到这个样子？”吴大姐又问。
    罗芙馨冷笑一声。
    “我大姐怎么会没错，她错的最多也最大。”
    “她哪里错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吴大姐很惊讶。
    “她脑子不灵清，华国伟都这样搞她了，还糊里糊涂要跟他过一辈子。说什么为了孩子有个完整的家，有个爸爸。那也要看他愿不愿意当囡囡的爸爸，愿不愿意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嘛。人家不愿意，她一头热，有啥用？好在她还没笨到彻底，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下定决心要跟华国伟把事体都讲清楚，该离婚么就离婚。反正，再过日子是不可能了，毕竟命只有一条，谁知道什么时候她又会被车撞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大姐要是还听不明白，那就对不起她的年纪和阅历了。
    心里咯噔一下，看样子女方这是要离婚呀。还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车祸的事难道跟华国伟有关？刚才说有人抢司机的方向盘，逼着司机撞过去，难道就是华国伟？真的假的？那个华国伟能做出这样的事体？这可是杀人啊！
    第162章 ：公道自在人心
    杀人可是挨枪子的死罪，没有真凭实据，吴大姐不敢轻易下结论。
    可这要是真的，那罗大姐想离婚也是很正常了。哪个女人有胆量跟杀人犯在一个被窝里睡觉？谁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给你来一刀，这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嘛。
    乖乖，这一趟来她真是听了太多信息，一时有点难以消化。
    深吸一口气，她说道。
    “罗芙馨，你说的情况我都有数了。华国伟和你大姐的事，现在归厂里管。你放心，虽然 华国伟是我们机械厂的职工，但我们机械厂不会因此就包庇他。我们一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谢谢你，吴阿姨。我相信你，也相信机械厂。我大姐只是个农村妇女，我们全家也没什么没权没势。但我和我的家人都相信，人间自有公道在。有些人可以骗得了别人一时，但总归骗不了一世。人在做，天在看。一个人要是作恶多端，老天爷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吴大姐点点头。
    “是的，公道自在人心。我有数的，你放心。”
    送走了吴大姐，罗芙馨决定打铁趁热，把大姐接来，跟刘艳艳见面。
    吴大姐这一趟来的巧，来的妙。她正愁不知怎么把事情闹到机械厂领导面前去，毕竟她主动去闹，跟别人来找她问，效果可是大不相同。
    之所以她不跟吴大姐直接讲华国伟犯罪杀人，而是让她自己去调查，正是利用人的心理。自己亲眼看到和听别人讲，大家都更愿意相信前者。她不讲，就是要吴大姐自己亲眼去看，亲耳去听，这样一来，才会确信无疑。
    她一点不担心吴大姐查不到真相。华国伟做的那点事情，根本就瞒不了有心人。之所以以前没暴露，那就是因为没人去查。这就好像一个视觉盲点一样，其实就在大家眼前，但谁也看不到。等把事情点破了，人人都会看到，而且看得明明白白。
    她相信，这一天就在眼前了。
    于是掉头就去找班主任请假，准备回去找大姐开诚布公。
    她又要请假？一个小孩子家家，怎么有这么多事体要办？她家里大人都不管事的么？姚金奎一肚皮气。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怕自家管了，等下又冒出个解放军来找他谈话。惹不起，他躲得起。
    反正是她自己的学业，她不关心，随便她。
    顺顺当当请了假，她就回寝室去整理东西。
    马春芳和白雨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碰都不敢碰。
    这两个说穿了也只是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搞搞阴谋诡计蛮厉害，真动起手来，都是纸糊的老虎。
    罗芙馨可是真敢动手的，连男同学都敢打，连姚老师都敢顶。
    谁还敢惹她？
    她懒得理这两个，作姿做样的给谁看？她会吃人吗？她会害人吗？切！
    背起书包，扭头就走。
    在农贸市场买了点水果时鲜，又隔了一块厚嘟嘟的肥猪肉。再这那天在机关幼儿园附近买的零食点心，坐着公交车回到罗家岙。
    她每次回来都有好东西，罗福彬看到她眉花眼笑，小老鼠掉进米缸里，跟着二姐有肉吃。
    看到肥猪肉，罗雪梅也心里欢喜。但想到欠的债，又觉得肉痛。这买肉的钱还不如凑拢还债，也好早点把债还清。不过这一趟老公到底看了多少钞票，欠了多少债，她心里也糊里糊涂的。
    罗芙馨才懒得跟她说明白，就让她糊涂着好了。
    晚上一家人吃了干菜肉，个个嘴里流油。鸡蛋糕被罗雪梅藏到橱里去，宝贝儿子要吃也只给拿了两块，甜甜嘴。罗芙馨拿了话梅上楼，跟大姐两个一道吃。
    罗芙蓉坐在灯下低着头打毛衣，罗芙馨就拿着话梅引囡囡。小毛头舔了一口酸酸的梅子，酸的鼻子都皱拢，惹得她哈哈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