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哪有那么帅，他比唐国强黑。男孩子还是白一点好看，白面书生，文质彬彬，那才好！”郑美丽有不同意见。
    本来心情郁闷的罗芙馨听到这她们两个的对话，再想到唐国强老师后来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了。
    “你笑什么呀！快说，他到底是谁？”
    “他叫魏冉，就是每月给我寄粮票和十五块生活费的资助人，是个非常有爱心的人民子弟兵。”
    “呀，原来他就是那个好心人！”柏丽娜和罗芙馨关系更好，知道有这么个人，今天终于看到真人。
    “谁呀？谁呀？”郑美丽一头雾水，急忙问。
    柏丽娜就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当年罗芙馨改上高中的事，听得她啧啧称奇。
    小姑娘脑子快，立刻联想到这一阵发生的“早恋事件”，福至心灵，拍手道。
    “哦，我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当事人。他听到广播，来学校找老师给你说明情况了。是不是？是不是？”说完，拉着罗芙馨的胳膊问。
    罗芙馨没承认也没否认，她就当她是默认，越发的兴奋。
    “呀，真的是他？哇，好浪漫。你保护他，他保护你，你们这是真爱呀！”
    什么真爱假爱的，她都满头包了，哪有那个心思。
    当然，魏冉挺身而出她还是很感动的，只是这样一来还是又给他添了麻烦。不过算了，这事闹到现在，她也累了烦了。
    无论是什么年代，什么年纪，对女性来说，这些“绯闻”都是最累心最烦人也最容易受伤的事。
    有了老师的训斥，再加上罗芙馨的雷霆手段，班级里的那些魑魅魍魉一下都消停了，那个朱明亮甚至连眼神都不敢跟她对上，生怕她再给他一个耳光。
    没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这班学生们终于都想起自己该干的正事，纷纷收心念书。
    看到这样的场景，白雨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
    姚老师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是不是跟那个当兵的有关？
    想到那个当兵的，她心里就难受。那人的眼神让她害怕，就跟埃克斯光似得，直直的射过来，好像能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看透了。她在他眼睛里，就跟被扒了皮似得，无所遁形。
    可恶的家伙！她咬了咬牙，突然想起这个当兵的不就是那天在学校门口抱着罗芙馨的男人么？好哇，他还有脸来！
    可人家就是来了，而且不知说了什么鬼话，把姚老师给唬住了，竟然当众宣布一切都是误会。
    怎么可能是误会呢？这明明就是罗芙馨败坏校纪，伤风败俗，决不能放过她！
    这一回她可是亲自下场，本以为是稳操胜券，却不料顷刻之间就天翻地覆。这个罗芙馨，运气也太好了吧？
    运气好那是当然的，要么怎么叫小福星呢，命里本来就带着福运。可命再好也得自个惜福，多行善积德，才能福运亨通，贵人相助。像白雨这样满肚子坏水，不知道行善积德的，就是再好的命也得给她自个败坏了。
    她还一点没警觉，依然心心念念的把罗芙馨当眼中钉肉中刺，打定主意要除之而后快。不想着收心念书，却还想着怎么害人。全然不去想想，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有了魏冉出面，处分的事自然烟消云散。姚金奎在学校里闹了个没脸，虽然心里还是怪罗芙馨惹是生非，可终归不敢在对她搞小动作。
    事情解决之后，魏冉没急着离开，等早自习结束，到教室门口找罗芙馨。
    “罗芙馨同学，请出来一下好吗？”
    他一站在门口，就差点引起轰动，尤其是郑美丽和柏丽娜两个，拉着罗芙馨的胳膊摇的跟风车似得，比她还激动。
    没等她答应，这两左右护法就把她夹着送出去。
    既然是清清白白，这谈话自然也没必要避人。他就站在这儿，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她说。
    “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学校给了明确答复，不会有任何处分。”
    她看他一眼，垂下眼皮，点点头。
    “嗯，谢谢你。”
    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不需要任何感谢。
    “派出所那边给我打了电话，说案情有了进展。等下我就过去看看，回头打电话告诉你。”
    她又点点头。
    “另外，下个月，我要回首都了。”
    “嗯？”她抬起头，看着他。
    “部队推荐我去军校学习，为期一年，所以暂时要离开江城市了。你放心，粮票和生活费我依然会按时给你寄的。到时候我会写信告诉你联系方式，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你要记得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帮忙。我不怕你麻烦我，我就怕你不麻烦我。”
    第142章 ：林国富自首
    他要离开的消息让罗芙馨吃了一惊，没来由的心情就低落下去。
    看到她眼里的不舍，魏冉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值了。他也舍不得离开，可军人要服从安排，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深吸一口气，他伸手。
    “我不在的日子，照顾好自己。祝你学习顺利，早日达成所愿！”
    她也伸出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
    “谢谢你，魏冉同志。”
    两人简单握了握手，魏冉就转身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心里止不住的难受。明明并不想和这个年轻的大男孩有任何暧昧的感情牵绊，可偏偏心里还是种下了他的身影。
    魏冉要离开江城市的消息让她难过，而五凤路派出所传来的消息却令人振奋。
    肇事司机林国富终于受不了良心的责备和被全城老百姓围追堵截的恐惧，在家人的陪同下，投案自首。
    林国富是真的后悔了！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在那个中午开车撞向周连富和罗芙蓉这对父女俩。可他的人生没能重来，所以他必须承担自己造成的后果。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后果会苦涩至此，叫他难以承受。
    促成他自首的主要原因并不是罗芙馨在电台里的诚挚呼吁，也并非江城市四十万老百姓的围追堵截，而是苦了一辈子都没享到半点福的老父亲林阿根。
    林阿根死了，就在他投案自首的前一天。
    罗芙馨的诚挚呼吁打动了江城市及其周边的父老乡亲，大家都同情她和家人的遭遇，对肇事逃逸的林国富深恶痛绝。稍有理智的人是尽心尽力的寻找林国富的线索，向电台和公安机关提供线索。可也有不理智的人，把怒火投向了林国富的家人。
    可怜林阿根夫妇两，老实巴交了一辈子，虽然没什么傲人的成就，可在街坊邻居嘴里那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可临到老却因为儿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林阿根因为中风，躺在床上起不来。又因为缺医少药，每天都在承受不可言说的痛苦和折磨。他活着还不如死了，可心里挂念着儿子，终究是强撑着这口气，不肯咽。
    阿根嫂一面要照顾他，一面又要担忧儿子，因为怕羞，等闲也不敢出家门。老两口就靠着一把清水挂面和偷偷从菜市场捡来的没人要的烂菜叶过日子，十分艰难。
    街坊邻居虽然气林国富作恶，可也可怜这老两口，倒是没人欺负他们。甚至还有好心的老邻居趁着没人的时候，偷摸着在门口搁把菜，送点米的，接济这两老人。
    老两口也知道自己成了过街老鼠，等闲不出门，怕招是非。可架不住有那自以为是的年轻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却还想着替天行道，伸张正义。逮不着林国富这个正主，就来居民楼找这老两口的麻烦。
    敲门砸玻璃，贴大字报，甚至还有在楼下辱骂的，闹得可厉害。
    把这两位经历过特殊时代的老人家吓得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阿根嫂对着丈夫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林阿根躺在床上站不起说不出，心里苦是一点不比她少。
    可这对苦黄连自己都要苦死了，也不让儿子出来自首。这是因为儿子的朋友，也就是华国伟到家里来说了事。在派出所那边，林国富被定的不是交通肇事，而是故意谋杀。这可是要吃枪子的重罪，千万不能出来自首。
    老两口懂什么，这一听就吓得胆都破了，坚决不让林国富现身。
    两口子打定主意做缩头乌龟，躲在屋里不敢惹事。周围的邻居看不过，帮着报警。可警察来了，这班闹事的小青年就一哄而散，跑的没影没踪。一趟两趟的，警察也懒得管了。
    警察不管，闹事的更加有恃无恐。其中有人突发奇想，逼不出这两老乌龟，那就用“火攻”！所谓火攻，就是放火。
    这一放火，可就出大事了。
    老弄堂的筒子楼，都是老房子。居民们为了给家里腾地方，不仅把各种破烂堆在楼道里，还有锅碗瓢盆外加灶台，也都堆在外面。好这一把火放的，直接火烧连环船！
    阿根嫂从破窗户外面听到街上有人敲着脸盆喊“着火了”，吓得赶紧开船探出头去。这一探头，外面是浓烟滚滚，热浪阵阵。这才明白出事了！
    水火无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回她也不怕外面那帮小阿飞了，赶紧的去开门，要带老头子一起跑。
    可万万没想到，门锁被人用胶水堵住了！
    这门是左打不开右拧不动，把阿根嫂急的不行。
    楼道里的浓烟顺着门缝往里灌，吓得她赶紧往后退。
    林阿根躺在床上急在心头，想要帮老婆开门，可身体跟石头一样硬，跟烂木一样朽，根本无法动弹。不能动他非要动，强撑着用还剩一点知觉的手去推墙壁，结果把自己从床上撅下来。咕咚一声，摔在地上。
    阿根嫂赶紧过去扶他，却扶不动，被带的一屁股跌坐下去，尾巴骨磕着水泥地，一阵钻心的疼，一时间连她自己都站不起来了。
    她起不来，林阿根又急的不行，喉咙里啊啊的叫，两只手哆哆嗦嗦的拉她。
    她疼的说不出话，又看着丈夫痛苦的样子，忍不住嚎啕大哭。好容易熬过了疼，扶着床板颤颤巍巍的起身，可没等她直起腰板，就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昏厥过去。
    她摔倒在地，林阿根急的往她身上爬，想叫醒她。
    门外的浓烟一团团的往里面灌，他吸了几口烟，呛得咳嗽起来。这一咳，就梗住了喉咙，双手抓挠着脖子，两眼翻白。昏倒之前，这懦弱无能了一辈子的男人，用最后一点力气爬到妻子身边，抱住她的脑袋，用自己的胳膊为她遮挡浓烟。
    等老街坊想起林阿根两口子还在屋里没出来，叫来消防员同志破门救人，林阿根早已经因为窒息失去了生命。好在阿根嫂被他保护着，还有一口气在，赶紧的背出来送到医院里，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第143章 ：你们放过我妈
    这场火灾因为发现的早，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亡和财产损失。除了林阿根因吸入浓烟造成窒息死亡之外，其他只有几个老人和孩子因为逃难有扭伤和烧伤。但楼道内的东西被焚毁不少，各家各户都有损失。八十年代末人民生活水平才将将温饱，大多数人都是“破家值万贯”，这些损失也够肉疼的。
    出了人命，在国内就是大事。五凤路社区协同派出所一起，对社区范围内的闲散青年进行了一次大整顿。除了放火的那位，连带着其他相关人员也都被关押起来。甚至还抓到了两个通缉流窜犯，一并关在看守所里等着法院判决。
    一时间，社区风气大有改善，人民群众的人身财产安全得到了保障。
    大部分街坊还是同情林阿根夫妇，毕竟人死为大。都是林国富造孽，老两口也是命苦。可也有那小心眼家里损失大的，忍不住埋怨他们夫妇两个包庇儿子，这才惹来这帮阿飞放火。要是林国富早点投案自首，那会有这场祸？害人头，扫把星！为了防止再有人借着这个名头来捣乱，坚决要求把林家人赶出弄堂，不许阿根嫂回来。
    可怜阿根嫂躺在医院里，得知丈夫被咽呛死了，街坊邻居不许自己回家，这一回是真的哭瞎了眼——视网膜脱落。
    林国富是在出事三天后，从躲藏的下水道里爬出来，在垃圾桶里翻找剩菜剩饭时，看到一张包过油条的旧报纸上的新闻，这才知道老父亲已经死了，老母亲则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一想到是自己害了父亲，他心如刀绞。受够了这东躲西藏，过街老鼠似得日子，他决定去自首。
    其实他早就想自首了！可蝼蚁尚且偷生，华国伟说他这算是故意杀人，要挨枪子的死罪，他心里就打鼓。他要是挨了枪子，那老父老母谁来赡养呢？老两口百年之后，他这个当儿子还得操持丧事，摔盆打幡。要是没了他，老父老母岂不是活不好，死不了。
    可万万没想到，他还没能逃出升天，老父亲就因他而亡。他怕自己再躲下去，连仅剩的老母亲也跟着送命。不能再等了，老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是逃不掉的。
    既然逃不掉，那还不如去自首，争取一个宽大处理。再说了，这件事完全是受了华国伟的挑唆，他不是主犯。只希望受害者的家属说到做到，只要他自首就给予谅解。
    天还没亮他就从下水道里爬出来，偷偷的五凤路派出所门口去蹲着。一大早所里的老警察上班，看到这么一个黑咕隆咚的玩意蹲在门口，吓了一跳。
    定睛一瞧，发现是大家都在寻找的林国富，当即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胳膊，怕他跑了。
    林国富一点没挣扎，跪在地上朝老警察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