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他是巴不得跟罗芙蓉离婚，可不是现在。现在要是离了，那罗家人还会对她客气，妥妥的要送她老婆子进大牢。只有他还是罗家的女婿，还是罗芙蓉的丈夫，还是那小赔钱货的爹，罗家人才会看在自家女儿份上，对她这个婆婆网开一面，不追究偷钱和虐待儿童的事。
    真是。老婆子懂什么！不会说话就别说，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
    忍着气，腆着脸，他什么条件都一口应承，只求能和罗芙蓉重归于好。
    村老看他一眼，又指指他老娘。
    “你可是都答应下了，我就这么回罗家人去。我只最后问一句，你能做你亲娘的主？别到时候罗家人来了，她又闹事，那可就是打我的脸。”
    “能，我当然能。我好好跟她说，一定不闹事。您就放心的去吧！”
    “那行，我走了，你就等着消息吧。”村老这才起身告辞。
    华国伟又点头哈腰的送出去，还往人兜里塞一包好烟。
    把人送走了，回来就板着脸训自个老娘，再三交代，不许惹事。要不然，她就等着坐牢去吧，他可不管了。而且，她要是坐了牢，他就跟她断绝母子关系，再也不认她这个娘。他好不容易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可不能被个蹲大牢的亲娘给拖累了。
    黄菊花吓得连忙保证，自己这会是真怕了，真服了，绝对不会再闹。哪怕是罗家人往她头上屙屎，她也不放一个屁。
    这边华国伟搞定了老娘，那边村老就把信送到了罗家。
    得知他答应了所有要求，连黄菊花都服了软，罗雪梅是喜出望外，扬眉吐气。这边开得条件苛刻，原以为等着华家母子落地还钱。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都应承下了，可见是真怕了。怕了好，早该怕了。不给他们一个狠得，还真当罗家人没脾气。
    可周连富却并不乐观，反而更加担忧起来。华家母子这是真怕了吗？肯定是。但是真心悔改想要重归于好吗？不见得。要是真心想改，他华国伟就该还还价。只怕是打着糊弄住他们，先逃了牢狱之灾的主意。搞了半天，还是在耍滑头，欺负人。
    可这话他也不好说出口，怕搅了自家老婆的好心情，只好闷在心里。
    第104章 ：半死不活的婚姻
    周连富不相信华国伟会真心悔改。可眼下要是拦着两家说合，不仅耽误了自家女儿，也打了村老和村干部的脸，更叫自家老婆不开心。
    想来想去，他也只能无奈闭嘴。心里想着将来多去城里照看女儿，有娘家人撑腰，姓华的总要有所顾忌。
    两边都说好了，村老和村干部就把罗家和华家都叫在一起，在罗家岙祠堂里摆了一桌，当众给两家说合。
    来之前华国伟对自家老娘是再三叮嘱，到了地儿黄菊花也当真是忍住了脾气。虽然从头到尾都拉长了脸，说话也硬邦邦的没个好气。可到底是当着众人的面给罗芙蓉开了保证，也赔了礼。在农村，婆婆给媳妇赔礼那可是稀罕事，为此罗雪梅觉得自家女儿的腰板着实硬了。
    轮到华国伟，好家伙，他是又哭又跪，抱着罗芙蓉的大腿演苦情戏，把自己弄得跟痴情男似得，也不怕别人笑话。
    罗芙蓉一点没觉得感动，只觉得尴尬。周围人都在劝和，叫她打他，骂他，把心里的气都出了，往后两口好好过日子，不许再闹事。可她心里空落落的，即生不出恨，也没有了爱。看着这个曾经的枕边人，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最后村长老婆硬是把华国伟摁在她旁边坐下，还把她的手拉起来，硬塞到他手里。他紧紧的攥着她的手，把她都弄疼了。她这才开口叫了一声，用力抹开他的手。
    “芙蓉，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他又伸手要抓。
    她赶紧躲开，瞪他。
    “你把我抓疼了。”
    旁人听了这话，还肉麻当有趣的打趣。
    “哟，瞧国伟这孩子急的，都把人抓疼了。”
    “芙蓉别怕，疼才好呢，说明他在乎你。”
    “就是，两口子往后可别吵吵了，好好过日子。今生的姻缘都是前世注定，要珍惜。”
    “过了这个坎，往后的日子就舒心顺遂了。”
    罗芙蓉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怎么也不肯在给他握。她抿着嘴一声不吭，冷眼看周围人。每个人都在笑，好似今天在这里发生了一桩大喜事，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可她心里只觉得悲哀，为自己也为所有人。
    她的爱情已经死了，她的婚姻半死不活，这就是她后半辈子的日子。
    这边两家说合的事，罗芙馨是一点也不知道。罗家和华家不约而同的把她瞒得滴水不漏，就怕她来搅合。
    等她接到柏文强的电话，告知钱已经筹齐了，便收拾东西趁着假期回家去，准备拿姐姐罗芙蓉的身份证过去签约。
    这一回去，事情就瞒不住，把她气的，忍不住跟父母吵了一架。
    保证书有什么用，一点法律效力也没有。彼时婚姻法里还没规定有错方要承担额外的赔偿责任，就算是后来有了规定，那也没能起多大事。国内是大陆法，讲究的是明明白白实实在在的伤害和过错，不讲究什么心理伤害，名誉损害。可出轨冷暴力这种事，心伤远远大于体伤。就是个鸡肋！
    讲法，讲伤害，罗雪梅是一概不懂。她就知道这保证书是华国伟和黄菊花两个当着村干部的面写的，大家都亲眼所见，可以作证。他华国伟怎么就能不认这个？他敢不认，就等着被人唾沫星子淹死。除非他有种不回老家，否则在黄村，在罗家岙他永远抬不起头。
    这有什么用？他华国伟做得出那种禽兽事，还在乎这个？
    也就老实人才在乎名声，畜生在乎个屁。
    说不过她，老娘罗雪梅就骂她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还能有错？外面读两本书就把自己当根蒜，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得，根本说不通。
    跑到楼上找大姐，大姐就跟个木头似的，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眼睛里已经全无灵气和神气，活的就跟七八十岁迟暮老人似的。
    叫她看得真是心疼又心酸。
    幸而还有囡囡，看到这个新生命的时候，大姐眼里才有了光辉。这光辉也鼓励了她，叫她不放弃继续拯救母女两个。
    爹娘不给力，那就靠她自己。她越发在心里肯定，要给大姐和囡囡买房。
    别说是现在，就是将来三十年后，这房子也是女人的主心骨，定心丸。
    “姐，你把你的身份证，还有你和那姓华的结婚证，囡囡的出生纸给我。”
    “要这些干嘛？”
    “给孩子报户口呀。马上都快半岁了，这孩子还是黑户呢。”
    这么一说，罗芙蓉也想起来，孩子还没报户口。说起来，这也怪她。怪她起了偷生儿子的念头，就没想着给女儿报户口，想把这城里户口留给将来的儿子。可如今……她早已经绝了给华国伟生儿子的念头，这户口自然要留给自己将来唯一的依靠，也就是囡囡。
    “好，我这就给你找出来。”说着，她便把孩子放下，从床底拉出人造革的旅行袋，翻出一个厚实的牛皮信封，从里面取出结婚证，身份证和镇医院给开的孩子出生纸。
    看到那大红的结婚证，她又忍不住要掉泪，赶紧一抿嘴，把这一包东西都塞给罗芙馨。
    罗芙馨把这些证件证明都小心的用塑料袋包好，放到自己的挎包的内袋里。
    “那行，今天下午我就回城去，不过夜了。等周一我请个假，就到街道办事处给囡囡办户口去。”
    她下午就回去，罗雪梅是举双手赞成。这小闺女一回来就找她麻烦，赶紧走吧，看了就眼疼。嘴巴里是嫌弃的，可心里还是要疼，手上更是忙个不停，又给她整了一瓶新炸的虾酱。用的是秋天的带籽虾，油汪汪香喷喷，鲜得咧，舌头都往下吞。伴着自家晒的萝卜干，别提多下饭。
    握着这瓶虾酱，罗芙馨叹口气。她这个亲娘哟，真叫人又爱又恨。都说儿女是前世债，父母又何尝不是。
    坐了车回城，到学校门口的小卖部给柏文强打了电话，约定第二天去星宇建设签合同。
    第105章 ：罗芙馨签合同
    其实最稳妥的办法应该是用她自个的身份去签合同，等三年后可以选购商铺了，再把商铺写大姐的名下。毕竟用罗芙蓉的名义签合同，将来跟华国伟离婚的时候，这就是个麻烦。
    但问题是她今年才十六岁，还没有身份证。如今可不是往后，小宝宝一出生，办户口的时候就直接给身份证号。有了身份证号，就能买房子办房产证，根本不管你是几岁。
    好在这事只有她和柏文强知道，只要瞒着华家人，问题也不大。毕竟，不管是她还是大姐，没人相信她们能拿得出五万块钱去投资。
    一大早，柏文强就到市高中来接她。
    幸不辱命，顺利完成任务，他也跟着长吁一口气。
    这钱筹得可不容易，先头的三万块到的蛮痛快，后头的两万块却把他折腾成了叫花子。好这一个个，拿布的时候把他当柏老板，柏大哥。等他去要钱了，他们倒成了大爷，要他跟孙子似的求爷爷告奶奶，又是撒泼又是耍横，这才讨了来。人人都到卖布老板挣钱快，却不知这连环账是真要命。看似赚了钱，可拿不到手，还是白搭。
    要账这回事，再过三十年也是难事，就是罗芙馨也没啥好主意。
    销售经理早就等着他这个大客户，见他还带了个小姑娘来，以为是家里的亲戚，也没在意。
    这是罗芙馨确实不好出面，就全由柏文强代表。
    彼时不比往后，拿着别人的身份证来签合同，那是万万不能。除非你出示当事人签名的授权书，否则就必须是当事人出面。有些严谨的单位，连授权都不接受，哪怕当事人是躺急救室里挂着氧气瓶当真起不来，那也宁可他们拿着合同过去签，总之是必须当事人亲自在场。
    好在八十年代末还没这些讲究。
    销售经理自然好奇这罗芙蓉跟他什么关系，柏文强就说是远房亲戚，家里也是做卖布生意的。这是人家的私房钱，所以不好自己露面，才托他来办。
    还指了指身边的罗芙馨。
    “喏，她就是代她姐来看的。”
    “哦，明白了，明白了。”销售经理恍然大悟，敢情这小跟班还是个小监工。
    当下又当着罗芙馨的面，把合同大致说了一遍。
    说实话，这合同粗糙的很，要是三十年后，打官司可有的扯皮。可这毕竟是八十年代末，强求不得。好在她最看重的优先选购商铺，投资本金加利息可以直接转购买款并享受优惠价，这两条都明明白白写了。这就够了。
    签字也由她来签，但写的是罗芙蓉的名字。
    合同一式两份，签好了销售经理让他们在装修考究的会议室稍等，他拿到财务科去盖公章。临走之前，还特地从会议室的小冰箱里取了两瓶冰镇可乐殷勤的招待他们。
    “这是美国汽水，可口可乐，可好喝了。”做成了生意才招待贵客用的高档饮料呢。
    “哟，还真是好东西。福星，快尝尝。要当心，美国汽水可比咋们的冲多了，慢点喝。”柏文强赶紧拿过来开了瓶，递给罗芙馨。
    看到久违的“肥仔快乐水”，她很是感叹，扬起脖子就灌了小半瓶，然后结结实实打了一个气嗝。这辣辣的刺激，真叫人回味无穷。
    瞧她喝的这么奔放，柏文强给吓了一跳。好这个气嗝，可真够响亮的。小丫头本事大，气魄也大，真是英雄出少年，佩服。
    朝她竖个拇指。
    销售经理拿了合同回来，她仔细看了看，确认没问题，这才对折放进牛皮信封里，仔仔细细收进挎包。
    经理还热情的要请她和柏文强吃饭，柏文强摆了摆手拒绝。
    “门市部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忙，这趟就谢谢了。你放心，等我的钱到了，签了合同，肯定是要你大出血的。”
    一听他的合同没跑，经理就喜笑颜开，忙不迭表示没问题，到时候他请客大饭店，吃好的喝好的。
    热情洋溢的把他们一直送到大马路，柏文强这才叫了黄鱼车，载着罗芙馨回自个的门市部。
    柏丽娜早就等候多时，上来就扯着罗芙馨商量新花样的事。
    这次的新花样，罗芙馨是总设计，可具体绘制都是靠她。她心里没底，总怕出错。
    新花型罗芙馨取名叫“幸福生活”，是个床上用品，适用于床单被套和枕头。因为走的仍然是乡镇市场，所以花型内容简单粗暴直白。
    当中就是“幸福”两个大字，金灿灿的字，红艳艳的底，老远都瞧得分明。围绕着幸福二字的边框则稍微玩了点时髦，用的是红玫瑰组成的双心，显得洋气。
    这两个大字写得容易，就是这个玫瑰爱心圈让柏丽娜费了一番功夫。尤其是罗芙馨要求她做出层次，却不能用水彩画里晕染的效果，要靠破牙刷沾着水粉颜料，拿尺子刮，喷出来的。可真是费了她老大的劲，画坏了四五张才终于成功。
    效果么，自然是相当ok。
    听到她说“ok”，柏丽娜可松了一口气，捶着胸口直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