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波恶（一）

    进出藏经阁的令牌早就随着超复合型储物袋一同被吞入了天魔之光之中。
    但叶尘归来，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大消息，很快便有人知道。
    换成原本，不过是一个命泉境弟子，或许身份敏感了些许，但炫阳天宗海纳百川，这等身份的人也不是没有。
    大殷皇子林耀阳便是典型的一个例子。
    只是如今，他的身份着实太敏感了些许。
    那位青丘妖王，在南荒大肆屠杀，杀得尸横遍野，沸反盈天，民怨四起，似乎还有剑指中原的意思。
    这个时候，原本废柴的叶尘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否是那位青丘妖王提前布置下的伏笔。
    言归正传，叶尘前往藏经阁。
    一如既往地，藏经阁内人员寥寥，偌大的藏经阁几乎形同虚设。
    这也是因为炫阳天宗百舸争流，几乎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的传承，而藏经阁又需要宗门贡献，再加上这里的书籍也并不都是有用的，故而来此的人少之又少。
    换做以前，叶尘或许还会感兴趣，但分身在山门之中，早就抱着浩如烟海的典籍在狂啃，一点一点充实自己，本体这边却是不再需要了。
    不过分身那边即使有了奇思妙想，因为身体的限制，恐怕还需要叶尘本体这边来尝试一番。
    只是目前分身那边还在浏览太古典籍，一时半会还看不到这边来，倒是不着急。
    藏经阁前，叶尘没有敲门，但大门自动打开，显示出里面的陈老盯着叶尘观看的样子。
    孩童模样，面无表情。
    叶尘却是通过山门中的分身知道，这陈老本体便是一座砚台，乃是天生石灵，故而情感淡漠，再加上本体留在山门之中，出现在这里的，大概是类似于分身、投影一般的事物，这样盯着自己，已经是情感极大的流露了。
    他走了进去，和陈老面对面相坐，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天魔之光这等洞天毕竟是人人喊打的小世界，他自己可以不在意，但不确定陈老是否会在意。
    最关键的，这个洞天还是他目前的杀手锏，最需要保护的秘密手段，不能就这样轻易暴露。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叶尘才缓缓说道：“金书……被我弄丢了。”
    “是弄没了，丢了的话我能收的回来。”陈老板着小脸，神态肃穆。
    叶尘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你是如何将其弄没的？消失前是否有异样产生？”陈老问道，这是他最好奇的事情。
    金书看似只是一张纸，但就算神通拍打其上，也不会将其弄坏，区区一个叶尘，是如何做到的？
    这同样是叶尘的疑惑，他只能确定金书与天地间亘古流传的九大天书有关，但却不清楚其具体来历，这也是他急忙来陈老这里求证的原因。
    想了想，他回答道：“金书曾经救过我一命，展示的手段是将我的对手给束缚了起来，剥夺了他全部的知识，化作现成神通为我所用。
    你说过金书只可以使用一次，之后我便没有再管，放置于储物袋中……后来我遇到了虚空风暴，金书突然浮现，上面银光漾动，浮现一排小字，助我脱困之后，便消失不见。”
    叶尘简单地说道。
    他最后还是决定隐瞒了天魔之光的存在。
    “出现了一排小字？什么字？”
    陈老忽然激动起来，小小的身子站了起来……仰望着叶尘。
    “人乃万界之尺。”
    叶尘说完，盯着陈老，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人乃万界之尺……人乃万界之尺……”陈老念了两句，愣在了原地。
    “那金书掉了……没有关系吗？”叶尘问道，金书融合在了天魔之光之中，他也没有办法取出来。
    “本身便是赝品，虽然稀少，丢掉也无所谓。”陈老喃喃自语道：“只是这个人乃万界之尺，主人曾经说过，是‘仓颉造字’的总纲，我一向无法理解，为何会如此自负……当时出现了之后，你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果然，这里很可能也有一卷天书！
    如果说叶尘的天书神通是一气化三清，那这本天书的神通便是仓颉造字！
    天书，果然不会平白将自己转生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内心激动，叶尘却如实地描述了当时的场景：“当时之时，虚空风暴汹涌，空间为之寸寸割裂，好在金书出现的及时，一出现，我便明白，直接赦令即可，我原本想赦令虚空风暴停歇，后来发现能力不足，便直接洞开了虚空，结果被困在了地底，如今方才逃脱出来。”
    他隐藏了一小部分无关紧要的内容，但事情大致上便是这么个经过。
    陈老静静听叶尘说完，忽然问道：“你觉得，这句总纲，人乃万界之尺，是什么意思？”
    叶尘开始回忆自己遇到的金书大发神威的场景，忽然有些明白。
    金书展现神威次数不多，堪堪两次。
    第一次，金书显示神通的时候，说的是“仰道者企，如道者浸，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逐人矣。”
    意思是仰慕大道智慧的人如同拐子，追求大道知识的人如同瘫痪，都只知晓道的现象，不知晓道的本质。但这并不是人在勤劳地追逐知识，而是知识在勤劳地追逐着人。
    有如此词句在前，又为何会说出“人乃万界之尺”的句子来呢？
    人乃万界之尺，从字面意思上看，便是人就是衡量诸天万界的尺度。
    这话听起来很是狂妄自大。
    但叶尘联系前文与自身经验，却做出了不一样的解读。
    “人乃衡量万界的尺度，这不是狂妄，而是自卑，更是预言。”
    “何解？”
    “因为当今时代，只有人才能衡量诸天万界，人族乃是诸天万界之中绝对的霸主，其余种族都无法与人族抗衡，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漫天神佛皆陨落，唯我人族，小心求证，一步一步探索诸天万界已经消失的隐秘！”
    叶尘说道这里，越发肯定：“当今的时代，已经有多少年未曾出现过仙佛一流的人物了？都说修炼突破仙门境便是成仙，可仙又在哪里？仙界又在哪里？”
    他像是询问，又像是扪心自问：“都说有仙佛，那仙佛呢？天地到底如何了？无人知晓！只能我人族，自己慢慢去衡量！”
    这话听起来离经叛道，不敬诸天神佛，视天下群雄翘首以盼的仙界于无物，但陈老却认同了。
    “主人说过，人乃万界之尺，这句总纲，不是骄傲，而是悲哀，我一直不曾理解，或许现在，懂了一些了……”
    陈老缓缓说道。
    叶尘心中一松，陈老愿意这样和他说话，说明金书消失确实不是太严重的问题。
    他行事素来只求自己问心无愧，隐瞒金书，多少也是出于无奈，眼下陈老不追究，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次回来，他之所以光明正大不伪装身份，却是知晓这场风波之下，自己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无论是八面怪相柳所言的远古复苏，亦或是自南荒而起的无边杀戮，都不是他能轻易摆脱的。
    所以这次道种试炼的最后一环，举世飞升，就至关重要。
    凝聚道体，出入青冥，叶尘的战力与逃生能力才会有明显的改变。
    这也是为何轮海境在世俗一向被称之为陆地神仙的原因。
    见陈老没有在金书上怪罪的意思，叶尘也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距离道种试炼最后一环，只剩下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在命泉境界的修行尚且不足一年，如何要与这群人争夺？”陈老皱眉。
    道体是修士升华的第一步，故而每个人都会很重视，这也是林耀阳为何会选择在这个境界停滞数年直到最近确定了后天纯阳体不可获得才选择了晋升的缘故。
    那道种试炼最后一环的举世飞升，虽然借助着宗门的秘宝，有让众多修士一同凝聚道体，有增强道体的效果，但叶尘此时甚至尚且只有命泉七重天，不具备凝聚道体的资格额，故而在陈老看来无疑是胡闹。
    “我自有打算。”叶尘摇了摇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一旦放弃，以他的手段，也得准备好几年才能凝聚出道体来，面对天下繁复诡谲的局势，着实有心自保而力有不逮。
    “你身具先天之体，沉淀几年，未必不能凝聚出仙体来，何必如此匆匆……别的不说，你能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中，能修炼到命泉巅峰吗？”陈老皱眉。
    “事在人为。”叶尘拱了拱手，“万望陈老到时候助我一臂之力。”
    沉默半晌之后，陈老嗯了一声：“可。”
    随后，挥手一甩，一道阴影突兀出现，定睛看去，却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小砚台。
    “此物为我边角料打磨而成，拥有我的威压，持有此物，宗门内无人敢欺你，有事的话，往砚台中滴入上好的‘龙蛇香涎’九滴即可，我心有感悟，需要闭关一番。”
    说罢，坐立不动，已然陷入打坐之中。
    叶尘持砚而归，内心波澜不惊。
    计划好歹实行了一小半。
    他要凝聚的，可不是上一世的仙体，这辈子条件如此之佳，自然要凝聚那亘古长存的混沌魔神道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