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离间

    “我有一事不解，想请你回答。”朱长老皱着眉头，像是发现田地里庄稼遭了虫害的农民：
    “你最后运用的秘术，召唤出来的怨灵，应该原本就存在于我的洞府之中吧。”
    叶尘点头，没有否认。
    作为星火峰名列前茅的大修士，朱长老察觉到自己的洞府内有恶灵很正常。
    倒不如说，不知道反而不正常。
    甚至，叶尘觉得，之所以未曾清楚那个怨灵，是因为怨灵很可能来自古老时代，残魂里有生前的记忆。
    这对于修士而言，是了解失落的远古时代最好的秘密。
    “果然……”朱长老舒了口气，眉头却皱的更深了：“你将它形神俱灭了？”
    此言一出，叶尘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无误。
    顿了顿，他缓缓点头。
    朱长老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再度叹了口气。
    “其实……”叶尘继续说道：“在以怨灵淬剑的时候，我就有观察过，那个怨灵，并不全。”
    “哦？”朱长老来了兴趣：“我翻阅过之前洞府主人的记录，倒是知道它神魂残缺，只剩下一魂二魄，只是我不清楚是哪一魂二魄，再加上其潜伏太深，故而也未曾注意过它。”
    朱长老的洞府自古有之，历代掌管洞府的修士，不乏有大能之辈。
    虽然因为怨灵潜伏太深，无法消灭，但总有别出心裁的修士，查探出怨灵的基本情况。
    毕竟，历代掌管洞府的，都是炼器师，一群富有创造力和洞察力的人。
    “我的秘术，名为六阳照神术，可以照出阵法中的残魂的真相，我看得清楚，那怨灵只剩下幽精一魂，非毒、尸狗二魄。”
    他话没说全，不少修士都听得云里雾里，但朱长老却是松了口气。
    人有三魂，分别对应天、地、人。
    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
    天魂，即胎光，掌控人体本能，人魂，即爽灵，是主意识，而地魂，即幽精，控制的则是轮回的权利。
    而七魄之中，除了伏矢之外，皆不掌控意识，也不带有记忆。
    而怨灵既然是残魂，说明其并不具备滴血重生的能力，而掌控的又是毫无作用的一魂二魄，自然没有价值。
    “好！”朱长老喝道，也不知道是夸叶尘手段了得，还是夸叶尘替他除了洞府中的一个隐藏祸害：
    朱长老与叶尘之间的对话，看似没头没脑，在场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朱长老对叶尘感官很好。
    杜庆、杜余两人，心中更是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既然叶尘手中的剑，是上品灵器，那这次比赛的结果，判定为叶尘赢，你们没有意见吧。”
    果不其然，朱长老开口，说的是众人，面向的却是杜庆、杜余二人。
    两人皆是冷哼一声。
    心有不甘，但对朱长老的意思，却没有反驳的机会。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本来十拿九稳的赌约，居然在半路叫一个无名小卒夺了果实！
    灰袍猴脸的杜余道：“我记得，叶尘你也是平民子弟吧，之前更是在外门蛰伏了三年，为何助纣为虐？”
    叶尘耸了耸肩，不予回答。
    占星可远比不上远古那位纣王，再说了，叶尘是为了自己。
    倘若不是洞府里那位自远古时期便残留下的怨灵，他也懒得理会这些人之间的纠葛。
    但既然卷了进来，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纠葛，这便是江湖。
    杜余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却被杜庆拦了下来，其难看的神色已经恢复，神态平静：“叶世子好手段，叫人大开眼界，我兄弟二人技不如人，愿赌服输，自然按照赌约，将核心弟子的资格，转交给你。”
    “你！”占星一听，顿时不高兴了：“与你赌的是我，怎么赌资归他？”
    自己付出那么多对赌，现在赢了，于情于理，多出的核心弟子名额都改归他所有才是。
    这可是细水长流的好东西，又长名声，他自然是不肯放过的。
    叶尘还未说什么，杜余眼睛滴溜溜转动，显然也是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对，没错，我哥立约的时候，说的可是名额归胜者，你都没上场，算什么胜者？”
    挑拨离间！
    十分简单的挑拨离间，赌地就是核心弟子的诱惑力，赌地就是叶尘与占星，谁都不肯放弃。
    很简单，但也很实用的诡计。
    “你以为你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懂规矩？这人呐，就是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尊卑，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倘若连这些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作为同伙，付红月自然帮着占星说话，因为对叶尘感官不佳的缘故，语气难免刻薄了一些，说完还故意回头，露出自以为很美的笑容看向叶尘：“你说是吧，叶世子？”
    “够了！”朱长老皱着眉头，他之所以不愿成立家族，就是担心自己的后代出现付红月这样的修士。
    修士，从来是论能力，论天赋，靠着祖上的荫蔽，有了一些本事，便开始自以为是，那如何能长久维持家族？
    但偏偏，家族越是强大，族人便越容易膨胀。
    付红月尚且不知自己已经触及了朱长老的逆鳞，转头看向朱长老，有些不明所以，不清楚为何这位长老会突然打断她。
    “既然我说过，这些天材地宝都作为这场比赛的彩头，那就归叶尘所有，他既然有如此本事炼制出了上品灵器，那就有资格享受成果，此事由我亲自见证，无需多言！”朱长老冷冷地说道，将炼制法宝的边角料尽数打包进一个新的储物袋，扔给了叶尘。
    叶尘自无不可。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将自己的东西让出去。
    占星等人不感谢自己保住了他的核心弟子名额与三翼剑，反过来贪图自己的天材地宝，充分说明了这些人不足以交。
    这些世家弟子就如同见了腥味的狼狗，只晓得吃食，决计不晓得吐出，叶尘退一尺，这些人就会进一丈。
    叶尘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但，怂也是一刀，最多留些残渣；
    刚，也是一刀，宝物尽收囊中。
    他自然选择利益最大的一条路线。
    至于现在，看着杜庆与占星二人皆有些敌视的目光，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北玄剑尊，灵界剑仙叶尘，何曾惧过一群宵小之徒？
    ……
    离开朱长老的洞府，前往星火峰的祖师殿交接核心弟子的名额。
    一路上，陆晗玥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反复几次之后，才缓缓开口：
    “对不起，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真的在炼器一道上有天赋，剑道天赋无可匹敌，修炼又如此之快，你到底是什么人？”
    “普通人，厚积薄发而已。”早在失魂落魄，云界上空漂浮的八百年里，叶尘的残魂就浑浑噩噩，时而清晰，时而迷茫，让他一直维持理智的，便是一股报仇的信念。
    为此，他曾千百次考虑过重来一世，如何最快速度恢复境界。
    眼下进程虽快，但岂是也还在他的推测之中。
    只是厚积薄发在陆晗玥看来，又有新的理解。
    她知道，叶尘在外门曾经的地位，故而自动脑补出饱受屈辱但却坚毅不屈，终于一飞冲天的故事来。
    “或许他冷漠的外表下，是一刻孤独的心，只是以惯性的冷漠来伪装自己，害怕自己再上当罢了……”
    这样想着，陆晗玥看待叶尘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同情起来，也开始真正为叶尘考虑：“你得罪了玄庭峰即将成为真传的林耀阳，如今连星火峰的核心弟子也得罪了大半，虽然你很厉害，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我其实可以说服爷爷收你为关门弟子的，没、没别的意思，只是这次是因为我才导致你与占师兄等人交恶，算是、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
    她说得轻巧，但以陆老的身份，收区区一个刚入命泉境界的修士为徒，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好在叶尘剑道天赋和炼器天赋着实惊人，陆晗玥估摸着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要缠着爷爷死缠烂打一番。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面对拜师六脉峰主之一的机会，叶尘居然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等我从蛮族中回来再说吧！”
    面对叶尘的敷衍，陆晗玥百思不得其解：“好不容易有在星火峰站稳脚的机会，你居然要去十万荒山之中？核心弟子的身份，可不比那些道种差！何必舍近求远？更何况，你现在半途加入，人家资源分配已经固定，哪还有你的份！”
    叶尘摇了摇头，涉及到自身的秘密，他不好解释，故而选择沉默。
    “那我问你，你去了十万荒山之中，你的核心弟子身份怎么办？就这样浪费？”陆晗玥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油盐不进的半妖，着实让人头疼！
    “当然不会。”
    叶尘抛了抛手中核心弟子的令牌，从星火峰出来，朝着外门走去。
    精通人情世故的张小胖，是代替他行驶核心弟子身份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