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追上时光，赶上流年

    她的名字叫阿黛儿，就是那个族长的女儿。
    一个年轻英俊，武艺高强，一个是草原明珠，族长之女，二人走到一起，显然不会有太多的其他阻力。
    那段时间里，方骏眉与阿黛儿奔马草原，不知道羡慕坏了多少草原汉子。
    “阿黛儿，我愿意为你——死在龙音戈鲁克！”
    这是情到浓时的那个夜晚，才二十出头的方骏眉给阿黛儿的承诺。
    方骏眉至今都记得，那一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阿黛儿笑的极甜，却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看向方骏眉，而是看向了那满天繁星的夜空。
    也许她根本就不相信方骏眉的誓言，她虽是族长之女，却不是无知的娇娇女，甚至是有些早熟的，再加上见惯了撕杀和生死，把人生看的很透。
    果然，在不久之后，方骏眉与众人起了冲突。
    这冲突，始于人性。
    草原人的凶残远在方骏眉的想象之上，对敌人也好，对自己也罢，他们以屠戮的方式，生存的名义，践踏着和平与正义，这其中，就包括阿黛儿的父亲，甚至是阿黛儿。
    每一次战争结束之后，那战败部落的男子，都被屠杀一空，连老幼都不会放过，只有女人留了下来，当作奴隶。
    从更文明的盘国来的方骏眉，自然看不下去。
    阻拦。
    争吵。
    爆发出来。
    最后当然是无用。
    方骏眉心中，一片失望，与阿黛儿之间，也产生了裂痕。
    最终，在一个喧嚣的夜晚，在所有人庆祝的胜利夜晚，在又一场屠杀俘虏的夜晚，方骏眉牵着一匹马，独自离开了大草原，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失言了！
    他没有为阿黛儿死在龙音戈鲁克，这一天，或许阿黛儿早就预见。
    以后三年里，方骏眉都没有关于龙音戈鲁克，关于阿黛儿的消息，只知道草原那边，越来越乱了。
    “我记起来了，你是巴果儿，一眨眼的功夫，你已经是个男人了，当年，你还是个跟在你姐姐身后的小毛孩。”
    巴果儿，在草原语中是勇士的意思，但现在，这个勇士擦拭着长刀，神色复杂冰冷的盯着着方骏眉，一言不发，仿佛蓄势的狼。
    “阿黛儿，她还好吗？”
    方骏眉终是忍不住问道，深藏了三年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铁骑家族已经不存在了，龙音戈鲁克也早被黄沙掩埋，你说我姐姐她好不好？”
    巴果儿面如古井不波，目光里只有深邃的冰冷。
    “不可能！”
    方骏眉闻言，浑身一凉，彻底从微熏的醉意中醒来。
    “……你离开的那个夜晚，敌人从四面八方杀来了，那一场胜利，根本就是一个阴谋，到处都是我的族人的鲜血，喝醉的他们无力反抗，不断有人倒下去，最后只有我逃了出来，四处漂泊。”
    巴果儿声音缓缓，带着浓烈的悲伤之意，点染进方骏眉的心里。
    “姐姐最终会是什么结局，你应该很清楚，不用我再多说了吧，她被——”
    “不要说了。”
    方骏眉大声喝道，身躯颤抖着，目光急沉。
    “为什么不让我说，难道你还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在盘国心安理得当你的大侠，还是回到剑北山城去当你的二少爷？”
    巴果儿咆哮起来！
    眼中怒火熊熊，大步上前，抓住方骏眉的衣领道：“你本来应该死在龙音戈鲁克的，为什么那天晚上，你悄悄走了？如果你没有走，我们铁骑家族就不会灭，姐姐她也不会被抓去为奴！”
    巴果儿一双虎目里，神色凶狞，又带着泪水。
    但这一切，是方骏眉的错吗？
    方骏眉无言以对，心中只有巨大的愧疚生起。
    “如果你还记得当年的诺言，便和我一起去救她，”
    巴果儿声音低沉道：“她落入敌手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我出生入死十数次，均无法把她救出来。若非是无路可走，我怎会来找你？”
    方骏眉震然，目中渐渐有火焰燃起。
    “……走，先跟我回一趟剑北山城，我要带一批山城精锐去。”
    片刻之后，方骏眉喝了一句，大步而去。
    与草原部族战斗过的他，深知草原汉子的凶悍，他虽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有剑北山城这个大靠山，自然要用起来。
    巴果儿跟了上来。
    ……
    现实世界里，已经是十八个时辰过去，淳于谦偶尔睁眼，看上方骏眉几眼，尚未起焦急之色，但却有几分期待。
    在他内心里，或许也期望着方骏眉，能够超越顾惜今吧。
    ……
    山野之中，双骑并行。
    方骏眉和巴果儿催马扬鞭，朝剑北山城的方向而去，万船坞离剑北山城不远不近，但肯定不会那么快到达。
    方骏眉心中，充满了对阿黛儿的担心。
    但越是奋力鞭马加速，他的心里，就越是有些浮躁，好象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一般。
    但无论他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到了最后，方骏眉只能奋力摇了摇头，排空脑海，专心赶路。
    半个多月后，终于回到剑北山城。
    此时的负剑老人，虽然样子十分苍老，但还没死去，且精神不错，毕竟现实世界里的负剑老人是油尽灯枯而死，而不是病死的。
    见到方骏眉回来，自然是欢喜。
    方骏眉赶时间，直接道明回来的意思。
    “小兔崽子，你也到了过情关的年纪了。”
    负剑老人听完，笑着打趣了一句，全然没有什么焦急之色，他这个年纪的人物，见的太多大风大浪了，回头看去，全是屁事。
    方骏眉勉强一笑。
    神色有些古怪，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负剑老人之后，他心中那股遗忘了什么一般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而且更加强烈起来。
    到底忘了什么事情？
    负剑老人只当方骏眉有些尴尬，哈哈大笑起来，吩咐下去，唤精锐统领过来，此时此刻的山城，虽然已经交到冷千秋的手上，但负剑老人的命令，仍是天威。
    很快，精锐统领到来。
    “去吧！”
    负剑老人下达命令之后，便让几人挑了人手，立刻出发。
    “多谢师傅！”
    方骏眉行了一礼，转头而去的一瞬间，负剑老人一头的白发，和满面的皱纹，令他心神大动，感觉到那被他遗忘的东西，越发近了起来，只隔着一层纱。
    瞬间，呆在那里，再一次陷入思索当中。
    “骏眉哥，不要再耽搁了！”
    巴果儿催促了一声。
    方骏眉一震醒来，皱了皱眉，想想阿黛儿还等着他去救，只好再次压下心中的古怪上路。
    ……
    一行三百骑，下山而去。
    踏上前往草原之路后，方骏眉一路上不停的思索着心中的古怪。负剑老人那苍老的相貌身影，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着，仿佛要提醒他一些什么。
    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方骏眉身躯颤抖，目光震颤着。
    哒哒——
    马啼声轰鸣，大地亦在颤抖，方骏眉心神，渐渐回到身下，看着那马儿奋力奔跑，奋力追赶般的样子。
    那遗忘的东西，越来越清晰起来。
    轰！
    身下马儿，又是一脚踏下，仿佛一道霹雳，猛的在方骏眉的脑海中响过。
    “追上时光，赶上流年！”
    八个大字，脱口而出。
    这八个字出口之后，现实世界里的一切记忆，仿佛流水灌来一样，终于回归到如今的方骏眉的脑海之中。
    他的身外，巴果儿，和那三百山城精锐，还有所有的山野样的存在，在一瞬之间，如琉璃破碎，化为虚无，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那景象之怪异，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
    现实世界里，紧闭的大殿之中，方骏眉终于睁开了眼睛。
    “阿黛儿……”
    没有去看周围的一切，方骏眉神色异常复杂的叹息了一声，那幻象世界里，巴果儿来找他的事情，当然是没有发生过的。
    但他离开之后，大草原上又发生了什么事，阿黛儿是平安无事，还是真的遇劫了？
    这一刻，方骏眉心中极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