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动心

    盛无为在听到沐秋雁的名字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站起身，冲到门边，急促地问道：“人在哪儿？”那侍卫也是少见盛无为这么着急忙慌的模样，赶紧说到：“正在前厅等着大统领您。”
    盛无为甩开侍卫，大步往前厅走去。一进屋，盛无为就看见沐秋雁裹着披风，坐在椅子上喝茶，听见他进门的响动，沐秋雁抬起头看过来，对他笑道：“盛大哥，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盛无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沐秋雁身前，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来了？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出来吹风。”
    沐秋雁捂着鼻子，身子往后靠了靠，说道：“盛大哥，酒味好重。”盛无为顿时有些尴尬，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刚刚……刚刚跟手底下的人喝了两杯。你也知道，武夫嘛，没那么多讲究。”
    沐秋雁看着盛无为朝自己局促地解释，顿时笑了，说道：“没想到盛大哥还有说别人是武夫的一天。”盛无为好脾气地笑了笑，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用过茶之后才看向沐秋雁说道：“你怎么过来了？走了一路，身子可有不舒服？”
    沐秋雁笑盈盈地看着盛无为，直看得盛无为心窝子都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身子虽然不争气，不过也没到出不了门的地步。我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我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看。”
    说起朝堂上的事情，盛无为的脸色有些淡淡的。沐秋雁没有理会，径直说到：“我没想到诸葛云乐那孩子会是这样……我才听到他的身世的时候，本以为他会……”沐秋雁看了一眼盛无为，未说之意溢于言表。
    盛无为冷笑一声，“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惜啊。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平日里看着恭敬有礼，实际上心里的算盘比谁都响。我不过是他消失了多年的义父，算得上什么呢？”盛无为这话说得十足赌气。
    沐秋雁劝道：“盛大哥也不必介怀，我听说他已经当众宣布放弃皇位了，这样一颗不听话的棋子，拿在手上还不如没有。不听话就不听话吧，盛大哥想成大事，也不是非要他不可。”
    盛无为诧异地看向沐秋雁，“秋雁，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盛无为心如擂鼓，他虽然一早就跟沐秋雁表明过自己的打算，可当时沐秋雁对这个话题多有躲闪，盛无为体谅她的为难，所以从不曾逼迫她。
    如今沐秋雁却这样说，这几乎是在表明自己是支持他的。盛无为被这个惊喜冲昏了头，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不是真的。
    “盛大哥，俗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沐秋雁垂着头，淡淡地笑道：“我如今这日子，过起来有今天没明天。每晚睡下，我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还能不能睁开眼睛。盛大哥，你我都是俗人，在凡世也不过短短百年。”
    “从前我总是想得太多，想君臣道义，想礼教规矩。”沐秋雁看向盛无为，那盈盈的目光似乎要透过盛无为的表象看进他的心里。“中蛊之后，我懵懵懂懂，虽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却可以旁观自己所做的一切。”
    “那段时日我也明白了，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发生意外？若要抱有遗憾地去死，不如痛快拼一场，是生是死，至少自己心满意足。”
    “秋雁！”盛无为来到沐秋雁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别说傻话，我已经在遍寻名医，中原找不到，就去北边，去南边。总会有人能治你身上蛊毒！你别这样胡思乱想。”沐秋雁看着盛无为蹲在自己面前，伸手扶上盛无为的脸。
    盛无为浑身一僵，这还是沐秋雁第一次，主动亲近他，有这般亲昵的行为。盛无为一动不动，或者说是不敢动，怕这是一场梦，自己一动，这梦就醒了。
    “盛大哥，我这一生遗憾不少，从前恨自己没办法与先夫同寝同穴，后来遗憾自己错过了凌儿数十年时光。我一路走到现在，没有一天不在遗憾。”沐秋雁目光温柔地看着盛无为，让盛无为整个人如坠云端。
    “如今我朝不保夕，回头看去，才更觉得人生有一半时间都是在浪费。我若是干脆一点，果决一点呢，绝不会错过那么多的时光。更不会到了现在才来后悔。”沐秋雁眼神悠远，似乎想起了这些年来自己经历的一切。
    “人活一世，到最后都不过黄土一捧。想要什么就去争，至于什么后人评说，什么青史留名都不过是糊弄后世的。咱们到时候又听不到看不到，在乎什么呢？”沐秋雁缓缓说道，盛无为惊喜沐秋雁竟然想通了，同时沐秋雁的话又给了盛无为信心。
    盛无为原本游移不定的心在沐秋雁的话语中渐渐确定了下来，他倾身将沐秋雁抱进怀里，感慨说道：“秋雁，我很高兴，这么多年没有一天有这么高兴！”沐秋雁拍了拍盛无为的背，在盛无为看不到的地方，她双眸冰冷，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如沐春风。
    “盛大哥，但愿我明白过来得不算晚。咱们还有时间。盛大哥，你千万不要跟我一样……”沐秋雁徐徐说道：“千万不要像我，等到幡然醒悟，却连后悔的时间都不够了。”
    盛无为松开抱着沐秋雁的双臂，仰头看向沐秋雁，保证道：“秋雁，你放心。盛大哥知道该怎么做。你只管好好养着身体，等盛大哥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来接你。到时候我一定倾全国之力救你！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沐秋雁被盛无为的话哄笑，她看着盛无为，点点头说道：“好，盛大哥，我等你。”
    我在黄泉路上等你，盛无为。沐秋雁脸上笑得有多温柔，心里就有多冰冷无情，她的灵魂仿佛自身体里面抽离，高高地飘在半空中，冷眼看着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盛无为，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盛、大、哥！
    沐秋雁在心中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