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全都给我住口！”
    “说什么修道界的精英人物，全都是些长舌妇吗？变成鬼了还不安生！”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全是瞎的吧，没瞧见宸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吗？再说下去，激的宸大发雷霆，在座所有人和鬼都别想好过的了。
    以为宸是个好脾气的人吗？那家伙根本就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爆。还一肚子坏水，把人揍得死去活来，还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滚下去苟着。
    如果胆敢有一点儿对不住他的，那就擎等着吧，保准十年后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鬼想要作死是他们自己的事，可别连累到自己就好。被宸一脚踹飞出去有多痛，谁被踹过谁知道。
    青鸢喝止时，特意加了佛家的狮子吼，那些魂体猝不及防之下，被震得猛一哆嗦：
    “什么长舌妇？你竟敢说我们是长舌妇？”
    “这女人是谁？我们说话，你也敢插嘴？”
    “还不快退下？”
    倒是欧阳霖，神情中闪出些深思来——
    之前从懵懂中醒来，整个人都沉浸于一种骤然从某种枷锁中挣脱出来的轻松和狂喜中。
    因为这个，大家不免放浪形骸了点。
    却是到了这会儿，才察觉出不对——
    好像大家，都是透明的魂体状态啊！
    还有自己的胳膊去哪儿了？
    也就苏雪霖和苏音并她身边那个窝囊废男人以及那个说话尖酸刻薄的女人还有实体的模样……
    “小白……”“脸”字差点儿脱口而出，欧阳霖又把这个字咽了下去——
    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魂体模样的自己，可根本不是苏雪霖的对手。说话还是客气些好。
    “那个，我是说，雪霖啊，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都是，离魂的状态？”
    “你们真的都忘了吗？”苏雪霖叹了口气，饶是他自觉薄情，这会儿也很是不忍——
    想当年，这些都是叱咤一方风云的大人物，如今却都是残破的魂体罢了。
    虽然说人早晚一死，可二十年前天罚日时，大家几乎都是一瞬间就被能量体给打的魂飞魄散，根本连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化成了尘埃，那情景，当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只是发生的事已经无法改变，眼下还是认识到现状更合适些——
    看他们魂体越来越透明的样子，明显是要回归地府了。
    还不如趁能在人间的这一会儿，有什么要交代的事，交代一下。
    “欧阳，你一点儿不记得了吗？七月十六日，无数炎火裹挟着异常能量体从天而降……整个世界，一夕之间，成为地狱，死尸遍野，到处都是哭号声……”
    一番话瞬时把所有魂体拽进了曾经那可怕的一天——
    前一日还和妻儿言笑晏晏，后一天就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量植物被烧灼而死，河流干涸，灾害连连……
    即便是修道之人，自诩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本领，那会儿却也如陷泥淖，步步惊心。
    万不得已，华夏通过国家特别行动局，联系了各家修道之人，请求他们出山，联手给华夏子孙谋求一条生路。
    “……霖，这件甲胄是你从前给我的聘礼，你记得千万穿上……我不求你建功立业，可有一点你千万记着，那就是活着，回来……”
    即便是伤痕累累，活着成为废人，只要，活着，就好……
    妻子的话言犹在耳，自己当初也是答应了的，却竟然，已经是人鬼殊途了吗？
    欧阳霖在也忍不住，两行清泪一下流了出来，颤抖着嗓音道：
    “……我已经，死了吗？”
    “雪霖，看在往日我们还有几分情意的份儿上，哥哥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别把我已经死了的事，告诉慧君……”
    作为欧阳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后人，欧阳霖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三岁修炼，四岁摸到了灵气的门槛，至此之后一发不可收，二十岁时，已经是欧阳家修为最高的。
    彼时不知道多少修道家族，想要和欧阳家联姻，让女儿嫁给欧阳家这匹千里驹、麒麟儿。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欧阳霖是天生的风流性子，自来秉持着不能因为一朵娇花放弃整个花园的想法，从来和人只谈情，不结婚。
    到最后，风流浪子欧阳霖，直接被其他修道者家族剔除出姑爷的人选——
    修道者家族子嗣不丰，谁家的女儿不是宝贝？干吗想不开，嫁给一个花心大萝卜？
    欧阳霖倒也不恼，每个曾经的红颜知己成亲时，都会送上一份儿大礼。
    因为这个，不知道被人打了多少回——
    哪家成亲的时候，看到老婆前男友送的礼物会舒服？而且送这么重的礼，总觉得有些味儿不对啊。
    虽然欧阳霖一再表明他真的是一片赤诚之意，可还是免不了被人记恨。
    好在老天有眼，欧阳霖的浪子之路，终于在三十六岁时被终结——
    燕京一次名流贵族云集的宴会上，欧阳霖本是过去走个过场，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真命天女，燕京商界第一世家的大小姐周慧君。
    周慧君长相明媚娇艳，性情也和最火来的红玫瑰一样热情奔放，更是个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女强人。
    所谓可甜可咸，这样性情鲜明的美人，让欧阳霖一头栽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了。
    偏是周慧君一心发展家族集团，根本无心儿女情长。这还不算，周慧君身后还有一大群追随者，小狼狗小奶狗，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欧阳霖这样风流倜傥的，她的追随者中也有好几个呢。
    把个欧阳霖给郁闷的——
    第一次有了女神，还是想要结婚的那种，欧阳霖怎么肯放弃？
    当下也成了周慧君备胎军团中的一分子。
    期间还不得不绞尽脑汁用尽各种手段，来赢得周慧君的另眼相看。
    好不容易脱颖而出，中间又经历了误会冲突身份大白等一系列狗血事件。
    期间周慧君更是因为欧阳霖曾经的情债差点儿没命。
    好容易分分合合之下，用了足足五年时间，才把美人追到手。
    很多人都想着，或者欧阳霖就是因为不服输，才一定要把周慧君娶回家。
    真等人到手了，不过是个连修道都不行的普通人，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腻歪，过后照样招蜂惹蝶。
    却谁也没有想到，欧阳霖还真就彻底栽在了周慧君身上。
    从成亲后，再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子传过暧昧，周慧君面前更是五好老公的形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周慧君。
    两人感情数年如一日，那叫一个如胶似膝。
    而七月十六日，正是两人结婚七周年纪念日。
    彼时周慧君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饭菜，本来是要和欧阳霖浪漫一番，却不想最终竟然成了壮行宴……
    一想到要是周慧君知道自己死了，会伤心成什么样，欧阳霖一颗心就宛如刀扎一样：
    “……我死了这件事，慧君还不知道吧？先别告诉她……等两年，不，五年，五年后，再跟她说……”
    这之前一直不见自己回去，慧君应该还会抱有一线希望，不至于太过悲伤……
    等五年后，慧君应该已经能习惯自己不在的日子了……
    “欧阳，”苏雪霖叹息一声，伸手想要拍一下欧阳霖的肩，手掌却只穿过了他的魂体，“不是两年，也不是五年，你已经死了，二十年了……”
    生死两别，忽忽已经二十年，周慧君即便一开始有所怀疑，这会儿怎么会想不明白？
    良人已逝，再不会回转……
    欧阳霖明显根本无法相信：“二十年？怎么会？你骗我的对不对？”
    “我骗你做什么？你瞧瞧你脚下站着的这块土地，这是无定山啊，”苏雪霖嗓音都有些颤抖，“无定山，也死去了，二十年了……二十年……不过弹指一瞬间……”
    这是无定山？欧阳霖机械的低头，又艰难的往周边眺望，入目所见，全是一片死寂的苍凉。
    犹记得曾经的无定山，有着最甜的溪水，最香的瓜果，最美的野花……
    却在那么一瞬间，永远定格，成了生命的荒原……
    欧阳霖想要去揪苏雪霖的手无助的垂下，下一刻忽然单手捂住眼蹲在地上——
    无定山是天衍派的宗门所在，苏雪霖再怎么，也绝不会拿这里开玩笑。
    也就是说，自己确实死了，还死了足足二十年之久！
    接受了现实的一瞬间，曾经的记忆竟然瞬间回笼——
    为了亲人、爱人、友人，一个又一个修道者舍身入阵，能把灵魂烧尽的大团大团的炎火，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黑色能量体……
    能吞噬掉一切的可怕力量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渺小，即便是修道者，也根本不堪一击。
    甚至被能量体击中那一刻，欧阳霖连疼痛的感受都没来得及体会，灵魂就被撕成了碎片……
    可也不对啊，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了，怎么现在魂体又恢复完整了？
    好像说完整也不对，比方说，右胳膊没了，另外身上的关节好像生锈一样，总有些活动不够流畅自如的感觉……
    “之所以没有魂飞魄散，你们是沾了我们天衍派小祖的光了……”苏雪霖幽幽的道——
    到这会儿还哪里不明白？
    分明是宸用了鬼斧神工的手段，拼死留下了所有的灵魂碎片，又拿自己的魂力温养，期望着有朝一日，苏音的魂魄可以重新完整……
    而苏雪霖说在场这些魂体沾了苏音的光，也是如此——
    分明就是为了强行留住苏音一个，宸才会摆出这样一个惊天大阵来。
    “是了，回春之法……”欧阳霖明显会错了意，哑声道，“我欧阳霖，欠了你们天衍派……”
    春回大地，枯木发芽。
    苏音的回春之法下，自己枯萎的灵魂碎片渐渐生长，终于在二十年后，让自己有了一个还算完整的躯体……
    “其实再过个十年八年，说不定你那条胳膊，也会找回来的……”苏雪霖瞟了一眼不远处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神情就有些不善。
    “这话什么意思？”欧阳霖自来机敏，马上品出来苏雪霖这话味儿不对，“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再多睡几年的话，魂体就能彻底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