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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魔鬼礼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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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2.2
    纽约 曼哈顿 中央情报局分部附近的一所公寓
    02:40
    咕噜!一股寒气顶着一朵水花从浴缸里翻起,催动着泡泡朝四周散去,就像是水中藏着条大鱼,这让他赤裸的下体变得有一些神秘。然而,花落气散却不见有新的气泡翻涌上来,于是,泡沫很快就聚拢回来重新遮盖了缸底,而那股难闻的体臭也随即稀释在了浴液的浓浓香气里。这表明了,他的身体已经在热水当中浸泡得非常彻底。
    可是,阿瑟仍旧找不到半点睡意,这难免不让他有些心急。他想,如果今晚连恢复体力都来不及的话,那么至少也应该让脑力得到充分的休息,否则,接下来可就是个大问题了。因为,从明天开始起,他不仅需要对自己的行动计划步步跟进,更要对“牛仔”的每一步动作也牢牢盯紧,而这,极有可能让身心俱疲精力耗尽。
    的确,阿瑟的担心不无道理,搞特情这一行的人都明白,行走无间凭的是持久耐力,而谍海生存靠的更是百密寻机,这二者缺一不可。只要稍有偏差,不仅举步为艰,并且还有性命之险!一想到这些,才出过的一身透汗又给这份心生的寒气逼了回去,顿时,阿瑟觉得头昏昏脑沉沉,胀得就像灌满了铅一样的闷。
    其实,当面对压力的时候,阿瑟是有一套适合自己的调整方法的,洗浴便是其中之一。早喷淋晚泡盆是阿瑟的窍门,冬冲凉夏浴汤是阿瑟的专长,其中冷热水温调节才是阿瑟的秘诀。这对于不贪杯不吸烟不嗜赌不好色的阿瑟来讲,无疑是最省时最省心最简单最方便的保健秘方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这位中情局的资深特工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了,其实,真实版的阿瑟与他的“职员”形象相比,完全不同。事实上,他的内心远比他的外表要丰富和活跃得多,而他的心智也并非只是表现在敏感和多疑上,阿瑟也有意想不到的脆弱地方。只是,他的多情已被刻板所伪装,他的浪漫也在木讷下隐藏,所以才会有他不苟言笑的表象。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却是他的身不由已。
    其实,这也是上天的公道与公理,谁让他精于谋划巧于算计?付出这点代价那当然也是必须!正因如此,他的激情被过早的平复了,虽然一路走来都是有情有景,但他却始终是波澜不惊;他的青春也被提早的逝去了,虽然春萌夏发一样的如常交替,但他却从没有过真正的花季。
    是的,尽管阿瑟的成就有千千万,也有难遂的一桩未了心愿。这份遗憾虽然久远,这段恋情纵然短暂,可那却是阿瑟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真情实感,这让阿瑟如何能不挂念?于是,在不经意之间,那段情就会在阿瑟的意念中“发炎”,引他在回家的路上心起波澜;那个人也会在“职员”情绪中作乱,让他在漫漫长夜中孤枕难眠。所以,阿瑟才会祈祷,才会寄希望于激烫过后的温水浸泡,好帮助他把这段心事尽早的忘掉。
    是佩奇.波特兰的一通电话让今晚变得特殊起来,“牛仔”的闪烁其辞让敏感的阿瑟变得心神不宁难以入眠,就连他平素习惯了的浴泡疗法都难以奏效,这实出阿瑟的意外。
    原本,阿瑟在入浴的时候体温还稍有些凉,但是周身上下给热水这么一烫,立时就逼出一身的透汗来。强力扩张后的汗毛孔犹如大敞四开的窗户,最大限度的吸收了外来的热量,血流在短时间内就被加速起来,血管忙碌得就跟上班时段的高速公路相仿。于是,兴奋之下的脑力激荡唤起了他对往事的回想,一幕幕的再现,一帧帧的重放,清晰得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毫无倦意的阿瑟仍不打算就此放弃抵抗,他不想听凭着回忆的脚步信马由缰,于是,他转而对着台案之上的红酒寄予了希望,虽然不甚情愿,但还是从水中探出了胳膊来,顾不得沥沥拉拉的淋着水,只用两根指头捏着高脚杯柱,小心翼翼的举到眼前。他透过杯壁看了看,抖动手腕摇了摇,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这才扬起脖儿来,张开嘴巴咕噜一声灌下一大口。
    就像是瘾君子吝啬烟草,更像是久病无招乱用药。阿瑟咽下这口酒之后,随即封了口鼻闷住酒气,任凭着酒香灌满腔体。他感觉到了有股膨胀的力量在体内乱撞,像身陷牢笼的小偷寄希望于遇上鬼打墙,他努力的憋着忍着,一秒、二秒、三秒…
    啊!终于,阿瑟忍不住张开了嘴巴喘了口长气,他顺势强迫自己打了个哈欠,想借此能够招揽睡意。但是,他很失望,睡意绵长未见来访,梦乡虽近取道悠长,他照例还是无法入睡,更是不得酣畅。
    哦,心事重重的阿瑟灰心丧气的叹出了声,他承认自己终究还是摆脱不掉“牛仔”那通电话的影响,于是,他只好让自己留在对往事的回忆里,接着流连继续徜徉…
    1982年
    阿富汗与中国边境接壤地带
    阿瑟双臂前伸服服帖帖的趴在地上,就像主人面前驯服的小狗一样。他用下颌支撑着地面,脖子得以仰到了极限,此间他的脊椎被反向拉抻着,绷到几乎快要折断。这是个看似简单实则很难拿捏的动作,跟瑜伽功里的某个练习身法很相近,对于像阿瑟这般骨骼粗大的西方人而言,采取这样的姿势匍匐着,那滋味儿真的等同于受刑一般。
    他的目光越过起伏的沙波投向前方,阿瑟想借此机会仔细的察着一下对手的状况,但是他的意图很难实现,从现在的这个角度望去,进入他视野的就只有“鹰眼”的那双沙漠色军靴,除此之外,他只能凭借着听力去了解。
    两名军士品字形的趴在了他的身后,从他们粗重的喘息声中阿瑟听出了他们的心情,除了恐惧之外,还有的就是愤怒。阿瑟开始有一点点的后悔了,当初为什么没有让那两名军士采取行动呢?纵然付出一死一伤的代价,也好过全体队员尽数遭擒呐。唉,真是的!阿瑟忍不住在心里叹起气来。
    情况没能观察清楚,阿瑟的手脚便开始出现麻木的迹象了,他深知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于是想偷偷变换一下姿势。他稍稍朝着一侧偏了偏头,这样,他就能让绷直的颈部略微得到放松,而他的视线也能借此机会扫得更高更远。慢慢的,一点一点,他看见了那支枪上粗大的消音器圆管,还有那上面略显细小一些的枪眼。
    阿瑟大致的目测了一下距离,他推断自己和“鹰眼”之间大约有二米到二米五那么远,而这正是他难以跨越的极限。因为从匍匐到跃起,纵然身法再快也无法抢在开枪之前将对手扑倒。阿瑟忍不住在想:这可是个职业老手刻意保留的距离,或近或远都有办法可以借鉴,但是,唯独这个距离最是难办,可是,现在…
    此刻,“鹰眼”就单膝跪在离阿瑟头部不远的地方,他把装了消音器的ak47紧夹在腋下,只用一只手握着枪柄,食指一刻不离的搭在扳机上。同时他腾出另一只手,从肩头上取下卫星频道通话器,迅速的揿下了开关之后,便压低声音呼叫起刚刚飞走的那两架“雌鹿”来。
    “鹰眼”的声音低沉而且有力,他把简短而清晰的俄语口令说得极富韵律,他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抑扬铿锵顿挫有据,起止连贯之中都透着节奏感,就像是重金属摇滚乐的绕舌rnb一样。但这声音很快就就被荒原上的风沙吹散了,在沙丘另一面的抵抗战士们根本就没有觉查到这魔咒一般的声音,更没有意识到一场灾难即刻就要降临,他们依旧沉浸在欢庆胜利的狂喜之中。
    阿瑟闻听心中一抖,他知道不出五分钟,空中就会再次传来那骇人的引擎轰鸣声。而这一次,横陈在丘谷中的苏军尸体,以及遍布在沙丘上的脚印,很快就能帮助“雌鹿”找到攻击的位置。米24携带的密如蜂巢一般的火箭发射器虽然不是多么精准的武器,但是对于散布在荒原上的抵抗战士而言,它恐怖的面杀伤效果刚好给力。那将是一场残忍地大屠杀啊!
    阿瑟绝望的盯着“鹰眼”的沙漠作战靴,仔细的听着他用俄语快速报告出坐标方位,心里想着他在中情局受训的时候,教官曾经严肃的告诫学员们的说:
    “不要被kgb生擒活拿,如果你不想落得个叛国的下场,请务必记住,在你失去自由之前一定要下决心自行了断,否则,没人能扛得过kgb的严刑讯问,到那时真是生不如死,你会后悔没有按照我的话去做。切记,仅此忠告!”
    阿瑟很快便拿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他不露声色的积蓄着力量,两只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手心里握着的是两撮沙土。他的小腹已经离开了地面,双膝用力支撑臀部微微上弓,人已如压紧的弹簧一般,随时都能够弹身而起了。此刻,在他心里盘算着的是该如何接下“鹰眼”的第一枪,因为那样一来,就能给身后的两名军士争取到反扑的机会。
    阿瑟畏惧的盯着斜吊在“鹰眼”腋下的那支枪,心中不无敬畏的想:那就是著名的ak47突击步枪啊!如果给它一枪打中了臂膀,其威力足以卸去自己的整个肩膀。上帝啊!就算我能逃过死神的魔掌,也只能给中情局多添了一个残废的特工而已。阿瑟,你受得了整日里坐在办公桌前,靠假肢整理文件来打发时间吗?你才只有三十岁呀!阿瑟,快祈祷你能被他一枪痛快的打死吧!
    阿瑟开始考虑用自己的胸膛接下这一枪了,他自我宽慰的想:啊!他的转换掣是指在连发位置上的,如果这一梭子子弹射来的话,没有不死的道理,可是,如此近距离的速射,子弹足以把人体撕成碎片的,那样一来,尸检官还能够认出我是谁吗?入殓的时候仅靠一面星条旗怕是盖不住吧!噢!阿瑟,那该有多难堪呐!要不然,用自己的…
    就在阿瑟的头脑里风暴般的一次次掀起波澜的时候,空气中隐隐的传来了气流阵阵爆裂的声音,正是那两架取名“雌鹿”的“空中坦克”返身杀了回来。阿瑟的眼前立时闪现出那怪物狰狞的模样来,藏在他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的破灭了。原来,他始终都期待着沙丘另一侧的抵抗战士能够发现他们,或者,至少会得到那个中国向导的求救信号。但是,只要“雌鹿”一到,凡是被它发现的活物一个也别想跑掉。
    哦!阿瑟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趴在了地上,他发现, 原来豪言壮语的标榜,以及想当英雄的渴望,都不足以撑起他面对死亡时的胸膛。阿瑟此刻深感绝望,但是,中情局特训教官的忠告又在耳畔回响起来,更大的恐惧让他不寒而栗。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只有不停的自问着:现在该…怎么办呢?
    “雌鹿”的飞行速度是同类武装直升机当中首屈一指的,这一点绝非诳言,就在眨眼之间“鹰眼”已能看见它那丑陋的身影了,不由得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夹在腋下的ak47因此被他抓得更紧了。阿瑟自我宽慰的想,不必自责了,现在能当英雄的时机已经错过去了,还是好好的珍惜生命吧!不过,幸亏身边有这个家伙,就算米24上的武器再凶猛,它也不会对着自己人下手吧! 如此,也算逃过一劫,再怎么说做俘虏也比烤成糊家雀儿要好很多嘛!
    此刻,“雌鹿”已经越来越近了,空气中发出的爆裂之音重压着耳鼓,仿佛有两支鼓槌在大力的敲击着耳膜。那声音低沉而缓慢,节奏模糊且混浊,就好像铁匠铺里敲打马掌的声音。阿瑟和身后的两名军士都不约而同的随着轰鸣声颤抖起来,听惯了阿帕奇那如瓦格纳交响乐般的美妙引擎声,对于“北极熊”的“粗鲁”他们真的是难以接受。他们习惯了对“傻大笨粗”的嘲弄,而今面对“雌鹿”的时候方才发觉,武器还是粗犷一些的好,至少它可以起到震慑敌胆的作用。
    阿瑟闭上眼睛开始祈祷,从未上过战场他的承受着恐惧的重压,他听得见沙丘另一侧的惊呼声,也能感受得到抵抗战士慌乱奔跑的脚步声,但他唯独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他觉得非常憋气,有一种就要窒息的感觉,好像空气稀薄得已如世界屋脊一般,这让他记起了随父亲登上比利牛斯山顶峰时的感觉,有一度他觉的自己的脚下就是那道险峰的绝壁悬崖。
    突突突…
    阿瑟听到了火箭弹发射出巢时的声音,那声音的频率很低锐度很软,不如机炮声来的嘹亮,更不及枪声响得悦耳。但是,它的尾焰在飞行过程中发出的啸音却极度残忍,像有无数条毒蛇拼命地往耳朵里钻。阿瑟浑身的汗毛都已乍起根根直立着,这是阿瑟难以启齿的时刻,他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小便失禁。
    嗖嗖嗖…
    就像是故意在跟阿瑟开玩笑,火箭弹滞空的时间竟比他的想象还要长,它们一排一排拖着火焰扑向地面,就好像漫不经心的农夫在播种耕田。的确,这种早已为美军所不齿的粗糙玩意儿确实飞得比较慢,但是,自从第一批火箭弹落地的那一刻起,便不会再有人嘲笑它的慢条斯理了,一片片的火海在“种子”落地的时候繁衍开来,它们迅速的连成了一片...
    轰轰轰...
    阿瑟强烈的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那是tnt炸药爆炸开来时的效果,随着一排接一排的流火破空而来,瞬间已将荒丘野岭打成了一片火海,急剧升腾而起的烈焰耗尽了空气中的氧份,将周围一切可燃的物质都转换成了气化状态,空气之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连好几公里之外都能闻得见,这一刻,这个地方就是地狱。
    但是,就是在这一刻,阿瑟的恐惧感突然消失了。他觉得死亡不过是这么的简单,地狱与人间也无非是出了这道门再进那道门,阿瑟忽然很想尝试一番,他想: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宁愿…
    仿佛是心有灵犀,也可以算作是心有同感。几乎是在阿瑟想要做出抉择的同一时刻,趴在他身后的那两名军士已然做出了反应。他们几乎跟阿瑟想的是完全一致,只是删去了阿瑟舍身取义的这一环,由此,才催生出了中情局新生一代的标杆。
    但是,这在当时看来绝非如此,阿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怂包软蛋,应该送交军事法庭予以审判。因为是他的命令,才阻止了两名骁勇善战的军士在形势尚好的时候出手,也是他的命令,三人小组甘心做了只有一个苏联军人的俘虏,而随后的混乱中,他却没有下达过任何一个反击的命令,竟使两名英勇的军士壮烈殉国。这足以判他“临敌怯战”的罪名,而他的锦绣前程也就会提前抵达终点。
    可是阿瑟没这么傻,事后的陈述被他巧妙的篡改了,他由此成了阿富汗人民和美国民众心中的英雄。现场的两名军士都死了,因此,他说什么都是真的,几乎没人可以揭穿。但是,有一个人,阿瑟一直都很忌惮,他几乎成了阿瑟的梦寐魔咒,由于这个人,阿瑟止住了他的星运之路,成了一名默默无闻的“职员”。这个人就是“鹰眼”。
    哒哒哒…
    ak47的射速虽不及m16迅捷,但它的连发却远比m16来得干脆,消音器滤涤后的枪声依然表现出了子弹的力度,它在火箭弹喷发和爆炸的轰响与烈焰中,果决的体现出了超凡的刚性与强悍。两名奋力跃起的特种作战专家空洒了一腔的热血,他们没有来得及实现他们的战术配合,便一个头朝东一个尾朝西的倒在了地上,而他们身上喷涌出来的血竟奇迹般的没有溅到阿瑟的身上。这在某种程度上验证了阿瑟最初的设想,在这个距离上没人能够快得过子弹的。
    行动是由左面的那名军士率先发起的,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这名苏联军人好像对五十米之外的战斗很是忌惮,似乎并不像把他自己以及抓获的三名俘虏暴露在战友的面前,就见他照例蹲伏在沙丘上,依靠身披的沙漠伪装一动也没有动。然而,他的刻意低调和着力伪装却让这名美军军士产生了误解,于是,他认为自己应该采取行动的时机到来了。
    这名军士趁着“鹰眼”把眼神瞟向正在撒火的“雌鹿”的一刹那,他与同伴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于是,默契便在两个战术专家之间达成了,而行动的倒计时也随即开始。三、二、一…
    二名特战专家在心中默数的频率出奇的一致,所以,当最后这一秒落下槌来的时候,他们便不约而同的从地上跃了起来,像两只埋伏已久的豹子朝着蹲踞在三米外的“鹰眼”扑了过去。以这二人的计划,两向夹击齐头并进是正面御敌时最难处理的,而“鹰眼”蹲踞在地的态势要想迅即做出反应就更是难上加难。
    因为,此刻他的重心太低,夹在他腋下的ak47的枪口就更低,加上他此刻单手持枪,想要撩起枪口来对空射击,那可是需要很强的臂力呀!ak47那可是同类武器当中最重的一种,就算他勉强抬起枪来,估计准头也会大打折扣,只要两名军士当中有一人突身扑到近前,这局势马上就会扭转。要知道,这两名军士可都是特战的行家里手,不论是贴身肉搏还是徒手格斗,胜算都在九五往上。所以,冠以赌徒理念搏取胜算的二个人这才冒险同时挺身,为的就是要看一看,到底谁人的运旺,到底哪个的点衰。却不想,他们双双落败,血溅尘埃。
    原来,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这个“鹰眼”可不是名普通的苏联军人,他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苏联情报机关,kgb的年轻成员。阿瑟的善算周到与“鹰眼”的刚猛强硬正好形成了日后东西方两大谍报组织对垒攻杀的风格特征,眼下这场遭遇不期成了“职员”与“鹰眼”之间斗法的揭幕战。
    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难,“鹰眼”表现得既沉着又老练,就见他侧身倒地把重心降到了极限,同时,右手上的枪柄后抻,枪身便担在了胯骨间,这一倒一抻,已然把防守的空间全部置于了枪口前,跟着,他便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扇形扫出的子弹是从左翼开始的,“鹰眼”的两只脚连续的蹬地,枪口不动却随着身体一起画了个半圆。只这一个横扫,总共打掉了半匣子弹,便齐刷刷的从两名迎面扑来的军士身上扫过,一个爆头一个切肩,残渣和碎片和着鲜血四下飞溅。枪停尸落,一切又回到了静止。
    阿瑟没有动,“鹰眼”也不再动,这一切进行的就像是一起一落的两个画面。远处空中,两架米24笨拙的调转头来,又打出了新一轮的火箭弹,爆炸产生的气浪随风飘到了沙丘的这一边,脸颊上已然有了烧灼的痛感。紧接着,又传来了航炮的点射声,这种挂在火箭巢旁的四联装的速射武器一旦发威,由它打出的弹幕能够形成一道墙,极强的冲击竟然改变了风向,随着弹雨滂沱,原本刮向这一方的风开始转向往回刮去了。
    阿瑟一刻也没闲着,促使他没有加入战团的唯一理由是他没有看到丝毫的胜算,白白送死的事他铁定不干,但这绝非是他袖手旁观的唯一理由,他偷眼看到的一幕帮他做出决定。那便是忍耐!他知道真正机会就要来了,而他所能做的就是装衰,越衰越好,除此之外的任何举动都是在帮倒忙。于是,他颤抖着趴在原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但他止不住的哆嗦连身上的沙土都抖落了。“鹰眼”好奇的盯着这个人,心里纳闷:这家伙这是怎么了?美国人不会派这么个松包来这里丢人现眼吧!
    此间,阿瑟的眼神从未改变,就这么痴呆呆傻愣愣的盯着“鹰眼”的身后,原来,他看到了一块与锅盖一般大小的沙包正朝着“鹰眼”移动。起初,阿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它怀疑那是被爆炸的震动引起的流沙,但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股流沙正一拱一拱的快速移向“鹰眼”的身后,偶尔甚至会飞离了地面…
    哦,上帝啊!你果然没有抛弃我呀!阿瑟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kgb军官尤里.吉洪诺夫闷声不响的倒在了地上,一只中国传统的双节棍击中了他的后颈要害,令其顿时昏厥过去,表面上却见不到有一丝外伤。给他造成如此重创的,是从沙漠迷彩下悄然靠近的一个高手,而令阿瑟无比激动的却还不止这些,这个巧施援手的人正是阿瑟苦苦寻找人,那个神秘的中国向导。
    撒过野的两架“雌鹿”在荒芜的坡岭间盘旋了好一阵,似乎是在尽力的寻找那个呼叫他们的kgb特工。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漫山遍野都是烧焦了的尸体,除此之外,方圆十余公里之内再也没有发现一个幸存的活物。于是,彪悍的“雌鹿”这才摆了摆它壮硕的身躯,掉头扬长而去了。
    向导回身指了指身后的那行脚印,低声的对阿瑟说道:
    “沿着那行脚印继续往前走,再有二十公里就到抵抗组织的营地了。现在,这条路上不会再有敌人了。”
    阿瑟怀疑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他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还沿着这行脚印走?”
    “是的,由这样的脚印指引的路有很多条,但是今天,这一条是最安全的。”
    中国向导说着话,抖落了盖在头上的披风帽子,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来。出乎阿瑟的意料,原来,那向导竟然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女性。他有些兴奋的指了指昏厥在地的“鹰眼”紧张的问道:
    “那…那么,这家伙,怎么办?”
    “把他交给我吧!落到抵抗组织的手里,他们会处死他的,让他活着,反而更有用处。”
    向导说话的时候很温柔的一笑,露出她雪白整齐的牙齿来,那一刻,这张脸便永远的印在了阿瑟.麦肯奇的脑海里。
    “好啦!我们就此别过吧!回来的时候,还是我来接你。”
    向导说着,抬手行了个军礼算是告别。
    “请问,小姐,我该怎么称呼你,你救了我的命啊!”
    阿瑟动情的说道,因为事出突然,他一时还未能从这梦幻般的场景当中解脱出来。
    “暗香。”向导回答。
    “安享?”阿瑟用汉语生硬的念道。
    “随你的便吧。”向导已经懒得更正了。
    “多谢!安享,你可以叫我…阿瑟好了。”
    纽约 曼哈顿 中央情报局分部附近的一所公寓
    哈欠!
    露在水面外的胳膊历时太久,他让阿瑟的半个肩膀都感到了凉意,于是,忍不住打起了喷嚏。阿瑟赶紧放下了酒杯,把胳膊肩膀都浸在了热水里,只保留了下颌以上的部位还在水上面,阿瑟感觉很温暖就像是盖了床厚厚的棉被一样。他意识到自己的回忆绵延的太长,是该收一收的时候了。否则,他会这样一直回想到天亮的。
    是的,牵动他心思的那个人就是“暗香”,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不久,完成了训练任务的阿瑟沿着原路返回了。在从阿富汗抵抗组织营地到中国境内的途中,他再一次遭遇了苏军的袭击,仍是在“暗香”的帮助下,阿瑟得以侥幸的活了下来,但是这一次,也让阿瑟无可救药的迷上了那位神秘的中国向导,“暗香”。
    这无疑造就了一段奇缘,在那段中美“友好”的蜜月期里,“职员”与“暗香”之间也发生了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感情经历。但是,发生在两个年轻特工之间的恋情注定不会是那么简单和单纯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成为未来声震谍海的神秘人物了。
    这段以勾住对方为目的的交往持续了大约有六个月,自以为已经将对方牢牢控制在手里的阿瑟完成了他既定的“援助”任务,于是载誉回国了。聪明的阿瑟没有把这段经历作为功劳写进他的报告里,而是作为一种珍藏深埋在了自己的心里。他相信,这是一份属于自己的收藏,抑或可以被理解为是一柄暗剑,然而他明白,如果运用不好的话,它同样会反过来伤到自己的。
    果然,几年之后,已经在中情局中小有地位的阿瑟.麦肯奇突然在一份绝密的情报当中发现了一个熟人,“鹰眼” 尤里.吉洪诺夫。这个前kgb的低层军官已然摇身一变成了解体之后的国家情报局的高级官员。阿瑟暗自惊叹,谍海凶险无间难算。他当即便感觉到了,在“鹰眼”与“暗香”之间也一定发生过什么。虽然,从事特情工作的人不会因此而心生妒意,但是担心和防范的意识是必须有的。因此,阿瑟很自然的便产生了一丝忧虑,在这个三角关系中,到底谁会与谁为伴,谁又会向谁发难呢?
    这是一颗定时引爆的炸弹,也是一条暗渡陈仓的小船,究竟何时能够用上这柄双刃剑,那还要看世界格局将会怎样变。但是,无论怎样,他想,这里的一切,也不会竟然巧到让“牛仔”捞到便宜吧!哦,“暗香”啊!你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一个钉马掌的后人揪住了小辫子吧!那可是会让我跌破眼镜的呀!
    阿瑟想着,慢慢的滑向了缸底,他要让自己冰冷的额头也在摄氏五十度的水温里泡上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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