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利维坦

    瑟薇看着萨迈尔没有否认而离去的背影，心中慢慢涌上一股甜意，像烤的松软的面包上抹了一层金黄润泽的蜂蜜一般。
    正当少女打算转过身和紫藤树告个别时，一声清浅的笑声从远远的上方传来，虽然距离并不算近，但是瑟薇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这声看似温和的笑含了些许的不屑与讽刺。
    能用这样温柔的声音表露出最阴沉狭隘的心思，整个神宫，除了萨迈尔也别无二人了吧。
    瑟薇收起笑意，然后缓缓抬头向上看去。
    果然，神宫高层一个半圆形的天台上，一位清隽无比、看似温和写意的男子正半撑着手肘，一脸好整以暇的俯视着地面，亚麻色的发丝搭在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温柔至极的茶色眼眸闪着微微的暗光，水色的薄唇挑起再合适不过的笑意，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根发丝，都写满了与生俱来的谦和文雅与平易近人。
    瑟薇抿着唇，心里的警惕让她不自觉的微微蹙起眉尖。少女很敏锐，也很聪明，她知道这位神明表面上看是一块温润的玉器，事实上则是披着温润表皮的利刃，眨眼间就能轻而易举的取人性命。
    “怎么？瑟薇对我那么警惕？”男人见瑟薇微微后退小半步的举措，茶色眼眸微微深了深，唇边的笑意倒是更明显了。
    利维坦是所有主神中最没有压迫感的一位，无论是他的容貌还是气质，不像阿斯莫德美到让人窒息的五官，也不像玛门有着精致到极点的异色双瞳，没有萨迈尔逼人的嗜血气势，也不像贝尔芬格带着天神与生俱来的冷漠，也没有别西卜让人心生怜爱的少年气，更没有路西法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
    他的五官依旧是属于神明的无可挑剔，他的气质也是与众人浑然不同。
    看见他的第一眼是温和，第二眼就忍不住全身心的信任他，在某些方面来说，他是上天的宠儿：只要这位胜利主神不像让你知道他的真面目，所有的人，都能心甘情愿的奉献给他全身家当。
    而他，仅仅只是微笑着，用温润的声音跟你诉说了几句而已。
    听见男人的话，瑟薇刚想说些什么来辩解一下，就看见他动了。
    利维坦直起身，然后轻巧跳上天台的罗马柱栏杆，正当少女震惊时，就见他纵身一跃。
    瑟薇骤然瞪大眼睛。
    男人雪白的衣袍在空中骤然散开，绣着星星点点的银色小扇形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仿佛是波光粼粼，衣摆由白过渡到浅蓝，亦或是海天的渐变，亚麻色的发丝微微飘起，那双茶色的清润眼眸却一直专注的看着地上的少女，像月光下展露着自己绝美一面的人鱼。
    在空中停顿一秒后，
    极速下落！
    瑟薇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一位神明，忍不住瞳孔一震，然后惊呼了声，紧张的小跑着上前，伸出手臂。
    利维坦依旧噙着笑意，仿佛在空中飞速下坠的不是他，他的神情也丝毫没有变过，也不打算有任何动作。
    直到看见少女一脸紧张的伸出双手时，笑意微微一顿，然后径直朝着瑟薇的方向落去。
    瑟薇愣愣的停住脚步，看着离地面还有几米的时候，男人突然张开双手，白色的长袍被风向上高高吹起，在那一瞬间，仿佛是幻觉一般，从男人后背突然张开一双翅膀：雪白而宽大，挡住月光，直直朝着自己而来。
    少女仰着头，瞪大了一双蓝灰色的双眸，半张的双臂精致又细瘦，准备接纳的却是一位主神；而空中的神明大张着纯白的羽翼，眉眼温柔的冲着少女而去。
    瑟薇先是感受到轻柔的羽毛落在自己的脸颊，然后是利维坦的指尖触碰到了自己的额头，再然后是被轻轻揽住的肩膀，再进一步是神明的拥抱，最后是被羽翼包裹着的温暖。
    似乎是纯白刺眼，瑟薇忍不住眯上了眼睛，鼻端隐隐传来的香味也更加明显，是白芍药配上曼陀罗的混合香气，看似温和，但是深处却是炙热到让人目眩的浓郁。
    “瑟薇小姐接住我了呢。”轻柔的声音叩击着耳膜，瑟薇突然清醒，然后睁开眼睛，看见利维坦脸上的笑容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男人见状，长长的眼睫垂下，覆上一层淡淡的阴影，随即也轻巧的收回揽在少女腰上的手，然后收起身后的羽翼。
    一时间，二人的气氛有些冷凝，除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消散的白羽，刚刚的一切仿佛是幻觉一般。
    “看来，瑟薇是想通了？”
    少女抬眼，看见男人眸光微转，有些不解。
    利维坦勾起唇角：“不是么？你得到了所有主神的谅解，也大方的‘施舍’着自己的善良，现在的你，一定是无比自豪而快乐的，对么？”
    瑟薇刚刚有些悸动的心一下子像被丢进隆冬的雪地里一样，忍不住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用最温柔的面孔和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嘲讽最伤人的话语。
    “身为主神，是要对自己的每一句话负责的！”瑟薇冷硬的吐出一句话，那双蓝灰色的眼眸也罕见的含着怒气。
    利维坦轻轻笑了声：“瑟薇不承认吗？”
    “瑟薇把原谅赠与萨迈尔，把爱护赠与别西卜，把包容赠与玛门，把怜惜赠与阿斯莫德，把孺慕给路西法，所有人在你眼中，都由可怖变成可笑而善良的神明，你在体会他们对你的温柔。”
    “那么，就由我继续来做这个恶魔，就由我来提醒你......”
    利维坦凑近了少女的左耳，将清润的声音压低，吟语低喃：“瑟薇轻而易举的取得了所有神明的谅解，可是贝尔芬格并没有！”
    少女猛然抬头，瞪着眼前的男子。
    利维坦凉凉的笑了：“背叛并不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之所以瑟薇现在那么悠闲，是因为有人在代替你受罚。”
    “所以，瑟薇还这样认为吗——神明的温柔？”说着，利维坦不屑的轻笑了下。
    少女咬着牙，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波涛起伏：男人嘲讽至极的模样让瑟薇忍不住愤怒，而更让人无力的是，他说的是事实，贝尔芬格确实还没有解除惩罚，这也代表着路西法并没有略过这件事。
    看着眼前的少女意料之中的被愤怒和悲伤包裹着，利维坦却没有感受到快乐，茶色眼底闪过一缕黑光，让他清雅的五官瞬间多了一丝戾气。
    如果换成别的女孩儿，或许就在利维坦一开始的时候察觉到什么，然后开始婉言哄着，只是瑟薇只觉得这位胜利主神一如既往的难缠和腹黑。
    “不劳您，费，心！”瑟薇一字一句的吐出，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离开。
    利维坦看着少女的背影，原本温润的眸底浮光明灭，唇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最先遇见你的是我！明明最先许诺为你奉献生命的是我！为什么我独独被你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