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等到那道修长身影离开后瑟薇才重新拿回了对四肢的支配权，有些过分沉重的属于主神的威压让瑟薇忍不住身形不稳，行走时都觉得骨骼间带着涩意。
    这就是所谓的主神吗？瑟薇内心凝重，果然神宫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呢，而且听刚刚阿斯莫德的话——自己如果没有取得别西卜的喜爱就会死，又联合之前人类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神眷者的事，毕竟如果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好奇和做美食，那么人类中不乏厨艺高明者，而最终自己打破这个僵局进入到神宫，到底是一桩意外还是预谋？
    如果是预谋，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而八十六年来没有神眷者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神宫为什么一开始是布满黑暗的？而别西卜面对美食的发作又全然不像一位神明，这又是什么原因？
    满腹疑惑，瑟薇忍不住按了按发胀的额头，扶着软椅坐下。
    西姆垂头立在一边，安静又木然，似乎对阿斯莫德和他的话并不在意。
    “西姆，神宫的掌权者是谁？”瑟薇紧紧盯着侍女。
    “是路西法殿下。”
    路西法！瑟薇一瞬间眯起了眼眸，荣耀之神——路西法，为诸神之首，权力盛大。
    “那么我怎么能见到他？”瑟薇恳切道，“我有事想求见路西法殿下。”
    西姆还是重复着：“主神想要见您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我不能去求见他吗？”瑟薇因为心慌而有些急切，忍不住伸手拉着女仆的衣袖，“西姆，我真的有急事。”
    西姆一向木然的面孔稍顿，然后对上瑟薇泛着哀求的蓝灰色双眸，抿着唇不做声。
    瑟薇知道西姆可能并没有这个权利，心中失望，面上露出微微歉意的神情：“很抱歉西姆，我强人所难了。”没关系，见不了路西法也没事，现在自己认识了别西卜，去求求别西卜吧，说不定有用呢。
    纤细白皙的手慢慢从女仆灰色衣袖上滑落，瑟薇垂下眼帘。
    “为什么不愿意呆在神宫？”
    瑟薇愣了愣，抬头看着西姆，女人五官依旧毫无表情，只是眼眸比以往更黑。
    “刚刚阿斯莫德阁下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感觉，神宫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瑟薇措辞了下，选了个温和的说法。
    “不会的。”西姆神色毫无变化，只是莫名透出一种瑟薇说不上来的感觉，忍不住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恰恰相反，现在的神宫对你来说，很安全。”
    瑟薇不解，但见西姆开合着红唇，一字一句道：“从来没有神眷者离开神宫，你如果是第一个，身上的价值会被无限利用。”被榨取、被支配，被贪婪地人类觊觎垂涎。
    瑟薇想到皇城那群贵族的嘴脸，蓝灰色的眼眸忍不住黯了黯。
    “而且，那样的世界，并不适合你，不是么？”女人声音刻板，但是说出的话却让瑟薇警醒。
    那样的世界......欲望交织，如果自己顶着神眷者的名义回去，剩下的就是被榨干所有的价值，身体、婚姻、家世......就算自己隐姓埋名，成为一名普通人，自己的样貌如果缺少保护，那就是最危险的致命原因。
    原来自己竟然这样弱小，做不到任何事，也成为不了自己想成为的人......
    瑟薇泛着苦涩的笑，恳切而真诚的看着西姆，从自己带着胆怯来到神宫，第一位见到的就是面前的女人，是她安抚了自己，并且逐渐帮助自己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和偌大的宫殿，如今也是她，点醒了自己的不成熟：“西姆，谢谢你。”蓝灰色的眼中泛起柔光微波，瑟薇的笑逐渐变得温暖的感激。
    西姆立刻垂下头，再睁眼时恢复了之前的麻木和僵硬。
    因为心中感触颇深，所以瑟薇没有察觉西姆的异常，一直到晚上快要上床了，瑟薇突然想到，然后转过头看着西姆：“为什么西姆会知道我在皇城的事情？”还说出那个世界不适合你的话？为什么西姆作为神宫的人类会知道呢？
    西姆恍若未闻，不置一词，瑟薇忍不住走了过去，靠近想看看西姆的神情。
    女人漂亮的五官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对着瑟薇突然凑近的动作掀起眼帘，仿佛有些惊讶：“瑟薇小姐是神眷者。”
    “所以神宫的人对神眷者的往事都一清二楚吗？”瑟薇连忙回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或者少儿不宜的事。
    -
    第二日一大早，瑟薇刚起床就看见西姆提上来一小袋精细亚麻棉做成的布包，问了后才得知这就是昨天自己说的蔷薇籽。
    带着期待，瑟薇下楼用餐后匆匆做好蛋糕，十分快速的裱完花。
    “好了西姆！我们去院子吧！”瑟薇把盘子端到桌上就迫不及待的喊着西姆。
    “是。”
    带上银质的水壶和花铲，瑟薇有些雀跃的走到院子，城堡外墙边围着一圈的花坛，简直就是为了蔷薇而生的！
    瑟薇满意的开始刨坑，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西姆聊着天：“这些是什么颜色的蔷薇？”
    “应该是白色。”
    “咦？”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蔷薇都是红色，粉红浅红正红，纯白的蔷薇倒是少见，但也没在意，转而问道另一个颇为费解的问题，“这些是谁送来的？”
    “是‘守护者’。”
    “守护者？”瑟薇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疑惑，那是什么？
    “守护者是主神的奴仆。”
    “他们是人吗？”
    “并不是，他们只是负责照顾神宫事宜。”
    “那他们是什么？”
    “是被操纵的躯壳。”
    瑟薇顿住，然后咽下口中的话，沉默了。
    这不就是傀儡吗？为什么主神放着圣殿一堆狂热信徒不使唤而要搞一堆傀儡呢？有些不详的感觉让瑟薇觉得手中原本满含期待的蔷薇种子有些烫手。
    花坛很大，即便是西姆承担了大部分的种植，瑟薇还是忍不住捶着腰：“啊，好累。”果然是大小姐当惯了呢。
    一进屋，除了迎面而来的清凉，瑟薇一眼就看见少年乖巧的坐在软垫上。
    “别西卜，上午好。”瑟薇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别西卜深绿的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欣喜，然后黏人的走了过去：“瑟薇上午好。”
    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瑟薇知道少年应该吃完了蛋糕：“怎么样？好吃吗？”
    “很好吃！”别西卜眯着眼眸，一脸餍足，“今天的茶也很好喝！”
    “香草薄荷，我也很喜欢。”自己做的东西被精心夸赞，瑟薇十分满足。
    别西卜拉着瑟薇坐到椅子上，然后顺其自然的揽着瑟薇的腰，整个人缩进她怀中。
    瑟薇哭笑不得的看着别西卜又奶又黏人的举动，想到心中的疑惑，竭力忽视腰上箍得牢牢的手：“别西卜也有‘守护者’吗？”
    别西卜撇了撇嘴：“才没有呢！我不喜欢那种僵硬的东西。”
    仿佛是庆幸，瑟薇松了口气，这样纯洁的别西卜果然是没有的：“那神宫的守护者是谁的？”
    “是大哥的啊，只有他才会做这些东西。”
    瑟薇顿了顿，荣耀主神路法西吗？
    “对了，别西卜知道这里有什么读书室吗？天天呆着实在是无聊。”瑟薇转移了话题。
    别西卜“唔”了声，想了想：“有，在二楼，还有四楼。”
    四楼是主神住的地方，瑟薇从来不敢去，因为心里莫名其妙的害怕，不过二楼也有就好办了，自己这几天一楼都没有看完所以一直没有上二楼，也因此没有发现什么藏书室。
    “瑟薇刚刚在干嘛？”别西卜蹭了蹭瑟薇的肩头。
    “刚刚去跟西姆种蔷薇了。”瑟薇忍不住揉了揉少年的碎发，真是柔软啊。
    “蔷薇？”
    “是啊！”瑟薇十分高兴，“西姆说会找人打理院子，等蔷薇种出来如果能在蔷薇园中的花藤架下喝下午茶，想想就是让人开心的场景啊。”
    别西卜抬起头，眨巴着眼看着瑟薇憧憬的模样，甜甜笑了下：“瑟薇很喜欢？”
    “别西卜不喜欢吗？”瑟薇不禁反问，有人会不喜欢美丽的院子吗？
    “嘻嘻~瑟薇喜欢我就喜欢。”少年笑着偏头，露出可爱的虎牙，瑟薇心里一动，忍不住捏了捏别西卜带着婴儿肥的脸。
    “别西卜真是漂亮。”喃喃赞叹道。
    “瑟薇喜欢吗？”少年祖母绿的眼中泛着星星。
    从他那双形状完美弧度精致的猫眼中，瑟薇看到自己脸上带着笑意：“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