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章：先生会让你不想当人

    接下来就是吃东西之类的琐事。
    姜嫂照顾的苏云裳很妥帖，很多地方那种细致，不是一般的住家阿姨能有的。
    所以苏云裳很快就判断，这个姜嫂，应该起码是有过照顾不少月子妇，和孩子经验的，专门的阿姨。
    说的一口老派的宁海话，听着就软软的。
    比她讲的宁海话，还多了一种小卷舌的那种腻乎音，一听就知道是以前的老派宁海人。
    难得在法国，竟然还能找到一个这样的人，来她身边，看起来，对方为了这个事情，也是费了不少心血，下了不少血本了的。
    吃了不过四五分饱，姜嫂就把东西端走了，拿了温水过来，让她漱口，便不让她吃了。
    “不是不给你吃，是为你好。少吃点，吃多了，怕是伤口要撑到的。自己也是当妈妈-的人了，要注意一点点哦！”
    姜嫂一边撤走给她擦手捂脸的毛巾，一边还要唠叨一句。
    苏云裳笑，“知道啦！都已经老早都端走了，居然还要唠叨我！”
    姜嫂听了也笑，冲着她努了努嘴，“你不让我说啊，我就不让你抱小囡囡了。”
    “哎呀，可别这样，我错了，让你说，总行了吧！快把小家伙抱过来，让我抱抱。我是她姆妈，都还没抱过她呢，以后她要是和我不亲，可怎么好，你说是伐？”
    “唉哟，她是你生的，哪里会不亲你啊，瞎担心。喏，等一下，我去洗个手，给小囡囡准备好奶瓶，再来抱她给你看啊！”
    “你先抱出来给我，再去泡奶瓶嘛！”
    苏云裳不依，催促。
    姜嫂一脸拿她没办法，只好妥协了，小心翼翼的把小公主给抱了出来，放到了苏云裳的臂弯里。
    “表太紧张，手臂肉肉太僵硬了，小囡囡会不适宜的，放松一点点，誒，这就对了。喏，就这样。你要抱仔细了啊，我去泡奶瓶，很快就回来。”
    姜嫂一脸对苏云裳的不放心。
    看的苏云裳也有些无语，“哎呀，我是伊姆妈，我还会摔着她呀！您可真是！”
    姜嫂一听也是，讪讪然地笑了下，“也是，那我去了啊！”
    赶紧转身出去，去准备小囡囡的奶瓶去了。
    而此刻之前离开的科林，却打开着墙上的闭路电视，透过屏幕，正在看着苏云裳的一举一动。
    因为苏云裳房间里的呼叫铃，没有打开，话筒功能也被关闭了。
    是以他这里只能看到她房间里的情况，却听不见她们笑着都在说些什么。
    不过无所谓，他左右也听不懂苏云裳和姜嫂之间，讲的那种唐国的某地方的方言。
    他观察的仅仅是苏云裳的细微动作，看看她与之前可有什么变化。
    然后这顿看下来，发现变化还不小。
    但是和他想要发现的变化，却差别甚大。
    或者说，苏云裳这会儿表现出来的，和之前的差异，主要缘于她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她不认人之后造成的。
    比如从前她和姜嫂虽然也有话说，但是绝对没有这次生产完后的亲近，居然有说有笑不说，还一口认定了，说这个照顾她日常生活的阿姨，是她的妈妈。
    这对待请来的阿姨，和对待自己的妈妈之间，你说差别能不大吗？
    可这样的差别，能证明什么？
    什么也不能证明。
    当然，也有个更方便的办法，就是再到苏云裳身上，去取一管血来进行二次化验和比对，就能确定他之前的发现，是不是偶然的。
    可，这在以往，只要说一说，甚至不用解释的，就能做的抽血行为，现在却不适用了。
    原因是苏云裳此刻已经是属于，麻醉事故后遗症中了。
    昨天刚抽了一管血，今天要再说要抽，不说那个现在盯他如同盯着一个杀人犯一样的姜嫂不同意。
    就是伊芙丽都会怀疑。
    而他现在想要确定的事情，恰恰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想引起任何人怀疑的事情。
    尤其是不想让苏云裳的那个丈夫墨如陵知道。
    那个男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别看他现在身体也瘦得弱不禁风的样子，可一个人的狠辣狠厉程度，往往不取决于他的体力，而在于他的内心和精神。
    墨如陵绝对是他这些年，见过的对自己，最狠的人，没有之一。
    一个对自己尚且这样的人，对别人只会更加凶残一万倍。
    他怀疑墨如陵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认为的，人类的底限这种事。
    这次他和秋去了德国那边的研究所，算是墨如陵最后的机会。
    要是那边研究院，分离和制造出来的免疫血清，不能解除他身上现有的病毒。
    或者说不能防止和控制住病毒的，进一步蔓延和覆盖的话，墨如陵就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因此在去德国前的这段时间里，没人的时候，不经意间，如果不小心接触到墨如陵的目光的话，连科林自己都觉得，忍不住有一股胆寒之意，从他心底升起。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最妥帖的办法就是，带着装有苏云裳前后两次的血液的管子，然后趁着墨如陵和秋都还没有回来，谁也不会真的拦住他的时候，赶紧离开这里。
    然而，科林犹豫了一个晚上，结论还是：不敢。
    他是真的不敢。
    他不走，也不表露出他有过新的发现的话，还能勉强瞒住这个震惊人世的新发现。
    等到墨如陵真的不治而亡了，或者他好了，带着他的女人，离开法国了，他再过上点时间，拿出那些他记录下来的资料，进行继续的研究和论证。
    可他要是敢在他回来之前，先跑路了的话。
    科林肯定，不管他找的理由和借口，有多么的完美无暇，找不到破绽，墨如陵也还是会天涯海角的找到他。
    然后并不需要逼问他为什么要跑路，他会直接弄死他。
    因为一个随时随地都会去见撒旦的，变异狂犬病毒的感染者，本身就是个疯子了。
    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浪费在逼口供这种事情上。
    他唯一会采取的方式就是，谁背叛，他弄死谁，用最残酷的方式。
    再就是还有一个秋。
    他和秋可算是老熟人。
    秋了解他的事情，可比他了解秋的要多的多。
    墨如陵是秋的恩人，秋这个一根筋，如果墨如陵要求他杀自己报恩的话，他相信，秋至多就是迟疑几秒，最后一定还是会听墨如陵的话的。
    光想到那些，科林就没有逃走的勇气啊！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吧！
    可他又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和呼喊。
    医学家和科学家们的通病，就是在发现线索和进展的时候，总有种一鼓作气，研究下去，弄清真-相的冲动。
    所以他总有种想要去，再抽苏云裳一管血，最好是把她拉到检测台上，上上下下，好好的通身检查一遍。
    也好得出更准确，更详尽的数据，来佐证他心中的猜测。
    然而，这个，他也不敢，更不能去做。
    科林现在真的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悲催的医学家。
    伊芙丽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科林，盯着屏幕中的苏云裳，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由赶忙关上门，快步过来，“博士，您可不要想着干什么蠢事，隐瞒是不道德的，试图加害病人，更是天理不容的。”
    “啊？”科林有些傻眼，“伊芙丽，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想着对sue不利，麻醉剂的事情，她完全是无辜的。她也不想变成这样，你如果因此怕被墨先生责怪，而想着对sue做什么不利的事情的话，科林博士，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伊芙丽一边说着，淡蓝色的眼珠，还不时防备地盯着他。
    似乎他稍有什么动作，她就要大叫，采取什么措施了。
    看得科林一脑门子的黑线不说，同时还觉得更加的悲哀。
    看吧，还想着再去给苏云裳抽管血呢！就这才盯着闭路电视里的画面，看了一会儿，伊芙丽都举得他有毁尸灭迹的嫌疑了。
    他还怎么继续下去？
    算了，老老实实的等墨如陵回来，如果他能回得来的话。
    要是免疫血清起作用了，墨如陵还能活上些年，那他就当做啥事都没发生，什么都发现。
    反正有生之年，绝对不会把他从苏云裳身上发现的事情，披露出去。
    要是墨如陵活不长了，那他起码也要等到确定他真的死透了，才会尝试去继续做关于这次发现的这项研究。
    总之一句话，眼下是没戏了。
    “你想哪里去了？我不过是在这里看看，sue除了记忆板块受了药物影响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诸如行为动作上的，有别于正常时候。”
    “哦，原来是这样，抱歉，博士，我误会了！”
    伊芙丽闻言，顿时露出惭愧的表情。
    想到从昨天到现在，她们好歹还睡了几个小时的，而博士却是彻夜不睡的在做分析和研究的。
    看来博士心里对sue的记忆混乱，还是十分的难过和重视的。
    自己还误会他，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没什么，我也是想为她做点什么，毕竟她现在这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科林博士一脸正派的说着。
    伊芙丽见状就更动容了，“科林博士，您放心，我们一起找出治疗sue的办法，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sue不会一直都这样的。”
    “就是——就是我担心，不知道墨先生回来后，发现sue压根不认识他了之后，会怎么样！”
    “老实说，幸亏墨先生带着大管家去了德国，不然的话，我都快要憋不住了。你不觉得这些天的墨先生，给人的感觉太可怕了一点？”
    “反正我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在离开sue的房间的那一刹那，就会收的无影无踪，我就忍不住打寒颤。”
    “见到他比见到大管家的冷脸，还要难过！oh上帝啊，怎么会有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却又给人感觉这么不敢接近的人？”
    “sue总是对先生不冷不热的，会不会也是因为她，曾经见过这样一面的墨先生？”
    难得很注重隐私的法国女人，都开始八卦起了雇主的隐私了。
    可怜的科林，不知道是该附和，还是装没听见。
    “博士，你不说点什么吗？”
    “呃，是啊，你说的对！墨先生的确是太严肃了点。不过有担当的男人，就该严肃一点，不然给人的感觉不稳重，不可靠。当然了，你们法国女人，更喜欢男人浪漫一点幽默一点。这个是属于地域择偶观念的不同。”
    “博士，你是在说笑话吗？你不是法国人？”
    “oh！当然不是，我没和你说过吗？我其实是俄罗斯人，虽然我看着一点都不像俄罗斯人，对吗？呵呵，那不重要！”
    “当然，我现在是米国籍，所以我的名字，也改了个符合米国人习惯的名字。”
    “哦，现在我觉得法国浪漫又多情，所以最近几年我都定居在法国，也许几年后，我也不排斥自己成为法国人，soso——”
    伊芙丽见他上一秒，还一副为sue的病情担忧的样子，下一秒说的这些话，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这家伙不是个好人的样子。
    不由肩膀一耸，下意识地便接口送了他一句，“我觉得你要是再不把sue的情况，告诉老板，你法国人怕是当不成了，先生会让你不想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