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14）

    林烨打开门。唐诚进来就问：“你和那个叫‘小柔姑娘啊’的博主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林烨不懂唐诚问这话的意思。“小柔姑娘啊”是张雪柔的微博昵称，她在网上是个有一定粉丝群的美妆博主。两人有私情这件事已被曝光，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唐诚看着林烨一脸疑惑，深感头疼，干脆直接把手机递给林烨。
    “你自己看。”
    屏幕上是张雪柔新发布的一条长微博，已经有近万的转发与评论。林烨点进去。
    “事到如今，有些话我想我不得不来开诚布公的说一说了。
    我曾以为我可以承受，但冰冷的现实告诉我，这不值得……”
    这篇“自白书”的行文深谙博人眼球之道。开头先卖了个关子，让张雪柔以爆料者身份出场。继而提及林烨婚变一事，言辞恳切的表达了悔意，再爆出了一些所谓的“内情”。
    譬如，她与林烨在一起是被半强迫的。林烨曾许诺她会立刻离婚，并一度令她相信已经办理离婚手续，与她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认真交往。但事到如今并没有履行任何对她的承诺。
    微博里贴了一些很容易望文生义的聊天记录，还有几段剪辑过的语音。看完这些“证据”后，林烨险些也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他又翻了翻评论，虽然也有一些喷子说张雪柔不要混淆视听试图洗白自己，但更多的是一些转而同情她的路人，相对的，也把全部矛头指向了他这个“害了两个女人”的罪魁祸首。
    加上白天书城里闹出的新闻，吃瓜群众纷纷吐槽转发，热搜上多了好几个相关的话题丑闻。
    林烨气急败坏：“她在说谎。”
    唐诚拿回手机：“我知道。我来是想问你，为什么她会毫无预兆的发了这篇文章？之前难道没有提前通知或威胁过你？如果有，那么你为什么从来没和我提过？”
    “现在闹成这样，公关很不好做。”
    经唐诚一提醒，林烨想起早上那通电话：“她今天早上有给我打过电话，但没有直接说要发文抹黑我。”
    “最近她一直在跟我提要求，要我和她结婚！你知道的，这根本不可能。”
    说到这，林烨音调提高，显得有些激动。
    他还没从张雪柔行为的愤怒中缓过来。林烨拿起手机就想打电话质问张雪柔，唐诚却拦住了他。
    “遇到这种事情，你应该提前和我通报备。电话别急着打，我得先了解你们的具体情况，再做出回应对方的计划方案。”
    唐诚推了一下眼镜：“我想，这时候你应该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了。后续按照我的安排行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看唐诚严肃的模样，林烨有些不自在。他铁青着脸辩解：“现在的热度高，不过是网友多管闲事爱吵吵而已，想必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话头一开，他忍不住接着抱怨：“我真想不通，不过出轨而已，干嘛要这么揪着不放？之前出轨明星也不算少。”
    说着，林烨举了几个明星名字，又道：“再说了，我是个作家。文人有几桩风流韵事，很奇怪吗？又不会阻碍他写作。”
    唐诚听完林烨这番话，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明白是么？”
    “如果只是出轨，倒也没什么。可惜，之前我们给‘林烨’的定位是才华横溢又疼爱妻子的男神作者，也是靠着这种定位，你才男女通吃，聚集了很多人气。翻翻你的微博，秀恩爱、疼老婆的作秀不在少数吧？这都是被骂得最狠的几条。而现在，粉丝眼中的你已经是满口谎言的伪君子。他们如此愤怒，是因为觉得受了欺骗。”
    “简而言之，你的人设崩了。”
    唐诚说到这，又是一声轻叹。
    “你很聪明，这些不用我多解释。我过来是为了解决这次危机。如果你觉得没必要，等过一段时间影响会自然消退，那公关不做也无所谓，我和下面人也不用加班了；如果你觉得需要，就尽快把你和张雪柔的聊天记录都转发给我，通话记录也复述成文档发到我邮箱。”
    唐诚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通知林烨：“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本来想过一段时间说。但今天借着这个机会还是直接告诉你好了。在经过慎重考虑后，我决定与你的合作要到此为止了。我们的合同正好签到八月。合约到期之前，我会继续完成好所有工作，但往后……”
    “祝你好运。”他拍了拍林烨的肩，没等答复就直接离开了。
    林烨知道，唐诚对他，可能已失去了耐心。这一系列的事件，让唐诚已看不到他太多的商业价值。作为业内颇有能力与野心，想在写作圈造出巨星的优秀经纪人，唐诚对服务的作者要求也很严格。林烨自由惯了，爆红后也有些飘飘然，两人矛盾发生已不止一日。
    他近来的作品不比从前，书迷和评论家都多有反馈，但靠着老本，勉强还能维持住繁荣的假象。可如今，一连串的丑闻已成为压倒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烨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狠狠砸了下去。
    为什么？！他不该落到今日这种地步。明明之前他的事业与爱情都蒸蒸日上，粉丝拥趸也数不胜数。就因为那一封匿名邮件！让曾经的爱人把刀插向了他！
    这些女人，真是好狠的心。
    林烨目眦欲裂，他颤抖着打开微信，给姜志豪发去消息。
    “你调查的怎么样了？到底是不是他？”
    “什么时候行动？”
    林烨不甘心。他自诩才华和智力都是上等，凭实力跻身为受人尊敬的知名作家。他还要名声斐然的载入文学史册，怎能就跌倒在此处？
    那封匿名邮件把他的心理活动，他的秘密，写得一清二楚。他一定要找到这个人……报复、逼迫，让他为他所用。
    书店老板的行为确实可疑，如果是他……
    林烨眸光渐渐变暗，闪烁出隐秘的色泽。
    *
    “叮咚。”
    手机响了，在a大校园里等人的姜志豪拿出来看了一眼，见发件人是林烨，不由觉得扫兴。
    姜志豪在等前女友孙筱晴的消息。虽然他劈腿的消息早传得全网满天飞，但他心中仍抱有一线希望。特别是在他知道孙筱晴的父亲是他直属的摄影师协会会长之后。
    “没其他可疑的人了。我找到了那个同样收到匿名信被开除的语文老师，他说他也去过那家书店买书。”
    筱晴还有二十分钟才下班，姜志豪无事，索性回复林烨。他其实不太懂林烨的脑回路，对方第二天就把书店关了，不就是作贼心虚吗？非要他多此一举再去找证据。但他毕竟还要靠林烨的金钱和人脉来报复言叙，只好照做。
    对匿名寄件人的恨意，他可不比林烨少。
    姜志豪是那个脚踏两只船的摄影师，匿名邮件发到他其中一个女友孟乐依那里，暴露了他劈腿的秘密。
    姜志豪和孟乐依是大学同学，两人恋爱了好几年。后来孟乐依出国，他不甘寂寞又重新追求了另外一个女孩子。
    告白孙筱晴时姜志豪曾考虑过会不会被发现，但按他对两任女友的了解，就算孟乐依跟他分手，依她的大小姐脾气也不屑于找他麻烦。而孙筱晴性格温软，只要哄一哄，亲一亲，大概率会原谅他。
    男友劈腿对女孩子来说不算光荣，尤其孟乐依那种好面子的性格，不可能出去宣扬。所以他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心安理得的坐享齐人之福。一边花着孟乐依的钱，一边享受孙筱晴的温柔可人。但姜志豪怎么能想到，秘密是随着一封匿名邮件曝光。
    信上清楚描述出他心中的好算盘，激得孟乐依偏要把事情搞大。碰巧孟乐依最爱的服装设计女神萧潇也收到邮件。这下好了，不知是不是跟风，反正孟乐依把邮件和证据做了长图发在微博、贴吧、空间等一系列平台上。她牙尖嘴利，狂开嘲讽，由于言辞堪称教科书级别的骂渣男，转发量甚至超过了萧潇所发的声明微博。
    两人共同认识的同学、朋友、师长，全国网友，现在全都知道他姜志豪是劈腿渣男。连领导都听说此事，私下找他谈了话。他的正脸照被贴得到处都是，还被网友p成了表情包。而孟乐依不知怎么也搞到了孙筱晴的电话，在她的蛊惑下，孙筱晴根本连面都不给他见。
    回想起匿名邮件带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倒霉事，姜志豪的面孔逐渐扭曲。
    “诶，是他么？”
    “是吧，就是他，你看，和表情包上一模一样……”
    “我的天，他怎么到我们学校来了？”
    “你忘了，他有个女朋友据说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有几个大学生在不远处对着姜志豪指指点点。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尽力无视。无所谓，只要等到孙筱晴，他有信心把这个女友哄回家。筱晴可是他好不容易看中的，适合结婚的女孩子……
    “哗——”
    一盆脏水从天而降，直直淋到姜志豪头上。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宿舍楼上探出个头来，是泼水的罪魁祸首，“奇了怪了，我这明明端得好好的。”
    鬼才信你！
    姜志豪破口大骂：“有没有素质啊，没看到下面站着人呢吗？”
    “真没看到有人，只看到站了个人渣。”那女生闲闲出声，一旁的人听到了忙叫好，而不明所以的其他学生则是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吧？怎么放他进来的？”有几个男生跟着认出了姜志豪的身份，“他是来骚扰孙老师的，揍他！”
    见那几个年轻学生来真的，姜志豪也顾不得找泼水人的麻烦了。他三两步逃离现场，人没等到，出了校门，姜志豪只好再次拨打孙筱晴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sorry，the number you dailed……”
    手机都换了？至于吗？
    微信里留给他的也是一个红色感叹号，姜志豪咬牙，怒气值到达巅峰。一条未读消息冒了出来，他打开一看，沉默了片刻，脸上渐渐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顾不得许多，姜志豪湿着手，输入两行字发给林烨。
    “林老师，得到准确消息，书店明天营业。”
    “早上八点，我们上次碰面的地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