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6）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光源，只有一台电脑的主机显示灯弱弱亮着，时不时发出轻微的风扇声。
    屏幕待机变黑，网页窗口已关闭，一封封邮件储存在草稿箱内，打上定时发送的标签。
    当时钟数字跳至北京时间6月19日09:00:00，临时邮箱里的匿名邮件被发送至各处。一场事先张扬的审判，以揭露谎言的名义，无声展开。
    始作俑者，此刻正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冒出要“审判”那些谎话连篇的人的想法是在一个星期前。来来往往的书店客人，生活中遇见的路人甲乙丙丁，每个人都有自己肮脏的丑事。
    脚踏三只船的摄影师小哥。
    婚后出轨的畅销书作家。
    偷窃成性的便利店员工。
    内心恋童的小学语文老师。
    ……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窥见那么多污浊的秘密，起初言叙还怀着好奇与惊讶，最后只剩对这些人的作呕。
    有好看的皮囊又怎样？还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次次欺骗着信任他们的人。就像他的母亲。
    言叙痛恨这些欺骗与背叛。既然上天让他有了读心能力，他觉得，他有必要做些什么。
    半小时后。a市各处。
    “邮件标题怎么有我男朋友的名字？”
    “你看了今天微博爆出来的新闻了吗？写《明月》的那个作者居然……”
    “小刘，老板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放我进去！我要投诉！你们居然让这种败类当老师！立刻给我孩子办理转学！”
    秘密像滚入热油里的一滴水，随着邮件里的叙述和证据骤然炸开，将某些人粉饰太平的生活弄得一团乱。
    而言叙仍躺在拉紧窗帘的黑暗中，思考整件事的细枝末节。
    起初他想过寄预告信，但不确定会不会从信里暴露真实身份，最终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想想，有些遗憾。
    那些打印纸都处理掉了吧……
    如果小员工知道他做的事，会支持还是反对呢？她是一个温柔的人，也许无法接受这样的手段。
    出于这种考虑，他曾迟疑着将编辑好的邮件删掉一些，只留下他认为必须受到制裁的部分。
    就这样吧。
    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是宋一发过来的微信。
    【1：来了一只流浪猫，似乎很喜欢书店，可以养么？】
    【1：我会照顾它。】
    流浪猫？养猫书店里会有异味，还可能弄脏他的书。不行，他不同意。
    言叙心里抵触这个提议，但想到昨天的事，一股隐隐冒头的内疚让他没法直接反驳。他想来想去，选择无视这条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一下。
    【1：你今天还来店里吗？】
    言叙举起手机，仰望着屏幕上两人的对话。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摁住宋一在墙边，离她很近很近的那一刻。
    她的眼睛很好看。言叙读不到她的心，但那是他见过的，最澄澈的眼神。
    有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在言叙心中漫开。是一闪一闪，忽上忽下的雀跃。
    他点击输入框，慢慢打出几个字。
    【言叙：稍等，会来。】
    *
    乱动他人私人物品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宋一知道这点，所以她在置物架前站了很久，拿着信封犹豫着要不要拆开。
    如果说昨天看见信的内容是个意外，那么今天就再没有理由为自己辩解了。
    她想了想，还是把信放下，给言叙发了条微信。
    【1：你今天还来店里吗？】
    言叙没过多久回她会来。她收起手机，考虑该如何询问言叙这件事。
    张小小和那些常来书店的女生就读于这个街区的一所重点中学，校园风气尚算自由，学生家庭经济条件普遍不错。宋一打开这个学校的校园bbs，上面有学习讨论，也有八卦闲聊。学生们平常的学习生活蛮单调，所以张小小这件事没发生多久就成了bbs上热门讨论话题。
    -支持ly公开撕x行为，直接开刚，霸气十足。对待两面三刀的小人不要有好脸色！
    -脑震荡是真是假？怀疑zxx是在卖惨
    -防火防盗防闺蜜，古人诚不我欺。你永远不知道那个和你一起手拉手上厕所的小姐妹是不是在背后骂你lashichou
    -隔壁那个帖子怎么有味儿？pps：我大五班终于和七班一起有八卦了，有二十个人给我点赞我就去七班跟喜欢的人告白
    区别于几位经常和张小小一起来书店的小伙伴们的态度，bbs上以指责这件事的人居多。有些人甚至说了些很难听的话，碍于bbs版规，那些话多是指桑骂槐，但也能一眼看出其中蕴含的恶意。
    宋一越往下划，眉头皱的越深。她又根据论坛的指路贴，摸去了张小小的小号微博。
    最新一条微博内容是下午17：03更新的“对不起。”；有几条微博据说已经被删，但也有好事者截图艾特留存。评论里很多本校外校学生前来观光，不乏言辞激烈辱骂张小小的言论。
    这件事真的是言叙做的吗？
    他为什么要掀起一场校园暴力？
    宋一脑海中浮现出张小小的笑脸。她只同她们接触过几小时，这个女孩给她的印象是话不多，有点小腼腆。言叙与她们调笑时，她不怎么接茬，但很容易脸红，还常常偷看言叙。
    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生，为什么……要针对她？
    玻璃门被推开，宋一抬头，正准备说“欢迎光临”。
    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那人冲她浅浅一笑。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夕阳光线斜斜打下，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暖色金辉。仿若光洁无暇的神步步走来。
    宋一对此情此景没有额外的感受，她只觉得话噎在喉咙处。对这位作恶嫌疑人，宋一半句问候都道不出口。
    言叙没察觉到气氛异样，他走到宋一身边，微笑着打招呼，“晚上好。”
    这是几天来他对宋一态度最亲切的一次。宋一点点头，移开视线，冷不丁发问：“你认识张小小吗？”
    “张小小……”言叙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有一点模糊的熟悉感。他淡淡否认，“没印象。”
    宋一拿出夹在书里的信封，推到到他面前。
    “这是你做的吗？”
    “给张小小闺蜜寄匿名邮件的人，是你？”
    言叙没有打开信，他盯着宋一好看的侧脸，缓缓道了几个字。
    “没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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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文，更新有点少
    明天争取调整好作息多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