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临近春节的几天，那些耳熟能详的新春神曲响彻大街小巷，尽管外面依旧是冰天雪地，也挡不住即将跨年的节日氛围。
    与街上的热闹相比，电脑城八楼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偶尔纸张翻动的声音。两条金灿灿的金龙鱼在水族箱里悠哉悠哉地游来游去。
    “傅总，张总的这份合同今天得定下来了，明天他们公司就要放假了。”程末起身，将手中的合同递到桌上。
    “嗯。”傅旻应声接过，目光透过镜片在白纸黑字上大致扫了两眼，问：“昨天让周经理改的条款加进去了吗？”
    “已经改过了，我下午收到传真又确认了两遍。”程末说。
    这几天来，傅旻对于程末的工作态度很是满意，不但安排给他的工作都能出色的完成，甚至有几次设计部的出色提案，都归功于程末的点睛之笔。
    尽管他目前还是学生，却异常的聪慧机敏，总能想到许多新异的点子，在设计创新这块儿非常出彩。
    说实话，他在秘书的职位上有点大材小用了。傅旻心知肚名，但对于这20天短暂的工作期而言，又或者说对于他的私心而言，他都没考虑过要把他换到其它部门去。
    等他毕业了，倒是可以考虑让他正式进到设计部去上班。
    “好，你办事我放心。”傅旻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握着钢笔在落款处行云流水地签上名字：“现在是几点？”其实傅旻的笔记本电脑上有时间，办公室的墙上也挂了时钟，不过他没抬眼去看。
    “四点半。”程末回答，转而接着说：“您放心，我现在送过去还来得及。”他双手接过刚签好的合同，准备马上赶去金运大道上的那家公司。
    “我送你去吧，这个点不好打车。”傅旻拎起皮质靠椅上的大衣站直了身。
    “嗯，好。”程末顿了一下，自然地帮他扯了下衣袖。
    “你上次提到回老家，你不是本地人？”傅旻走在前面。
    “是啊，现在住在我朋友家。”程末捏着文件袋，两步走到电梯门前摁了一下‘负一楼’。
    “春节也不打算回去？”傅旻问。
    “嗯，时间上太赶了，年轻人一起简单过下就好了。”程末说。
    傅旻点点头，先一步走进电梯，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晚上有空吗？带你去添置两套西装吧。”
    “啊？这……这个不用吧。”程末愣了一下。
    “准确的说是工作服。”傅旻蹙眉，伸手拨弄了一下程末的牛仔加绒外套：“年后少不了有些正式点的局，你穿成这样哪能行？”
    “……那也不好让您破费，我下班了自己去买吧。”程末摸摸鼻子，笑了一下。
    “唉，又见外了不是？我总不能让你这来帮忙的弟弟，把工资都拿去添置工作用的衣服啊。”电梯门开了，傅旻边走边说：“我那儿有认识的专门定制西服的店。”
    程末知道西服的价格确实不低，自己现在手头并不宽裕，离结工资还有十来天呢。这又让他想起自己在那破宿舍楼被偷的小几百块钱。
    谁成想去酒楼上个班，一毛钱没赚到手就算了，还倒赔几百块？操！
    “系上。”傅旻敲了敲安全带示意，他完全不知道程末在想什么，以为他还在不好意思，接着说：“我都把你当我弟弟了，你还这么见外，我真的要伤心了。”
    程末扣上安全带，讪笑了一下：“那就听傅……傅哥的。”
    其实傅旻对他真的没得说，按理说光介绍这么一大好差事，傅旻就已经是他的恩人了。何况工作上也从未为难过他，午餐都是跟着他一块儿吃，等于还包吃了。但是这么单方面承接一个人的好意，让他心里很忐忑。
    而且傅旻是个极敏锐的人，他为你做的事，都能给你一个能接受的由头，不会让你觉得越礼，同时也……不容拒绝。
    可能真如那个做东男所说，他遇到贵人了？
    到了金运大道，傅旻坐在车里等他送完合同，便载着他一同去了梅顿街的一家高档西服定制店。
    梅顿街这边程末从来没有来过，只知道这一片是有钱人才会来的地儿。街道两边霓虹闪烁，都是些高档会所餐厅，有格调的酒吧，以及高奢品牌店等等……
    “傅总！哎呀呀，我昨天还在说你这大忙人，要过年了也不来看望下老朋友。”定制店的老板长着一双眯眯眼，笑起来缝都快瞧不见了。
    “三哥。”傅旻伸出手淡笑着跟他握了下：“最近生意还好吗？”
    “托您的福，还不错！您旁边这位是？”被唤三哥的老板指着程末问傅旻。
    “我秘书，小程。今天就是想请你帮他做两套修身点的西服，颜色款式别太陈旧，年轻人嘛。”傅旻揽住程末的肩膀把人往跟前带了一下。
    “哦……好好！”三哥眯着眼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程末，笑容满面地点点头：“好比例啊，程秘书。ben，带程秘书去量一下尺寸。”
    “有劳了。”程末见一位身材纤细的男生手拿软尺，站在不远处的一块落地镜子前朝他恭敬地颔首，便快步走了过去。
    “傅总，这是……换人了？”三哥看着傅旻随口问了一句。
    程末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一下，这明显是关于自己的话题，或者说……关于上一任秘书。他回过头看了傅旻一眼。傅旻没注意他这边，淡淡地应了一声。程末不好多做停留，后面的对话也就没有听进去。
    “neil看着挺温顺的，哪儿让你不愉快了？”neil面对外人自带一种阴柔冰霜的气质，但只要傅旻在的时候，他总是微微笑着，随时待命的模样。三哥对他这个人是挺有好感的，尤其他对傅旻还极其的好，就这么被辞退了，让人挺摸不着头脑的。
    傅旻修长的中指抵着眼镜中间往上推了推，淡漠开口：“没意思。”
    三哥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络腮胡，视线瞟向了试衣镜前此刻正任由ben摆布的程末，玩味地问道：“这个……有意思？”
    傅旻也一同望了过去，半晌嘴角才弯起一抹细微的弧度：“嗯。”
    “看着倒是盘亮条顺的，不过不像是圈里的人啊？”
    傅旻蹙眉，声音沉了下来：“圈里的那种人我没兴趣。”
    三哥闻言赶紧弯眼笑呵了两声：“我知道，那些个货色傅总怎么会看的上？只不过，程秘书这种直男小青年很难被驯服吧？”
    “未必。”傅旻简短地说。
    这‘未必’否认的是程末是直男，还是难驯服？三哥没听明白，但也会看眼色的生意人，便没再八卦下去。
    傅旻见程末尺寸量好了，便信步走了过去，帮他挑选了两款西服布料。最后也没结账，只确认了下年前能来取，就带着程末走出店了。
    “走吧，去吃饭。”傅旻头都没回往前走，也没问程末的意思。
    “傅总！不是，傅哥，我还是回去吃吧？”程末局促地说：“西服已经让你破费了，我怎么还好意思让你请客吃饭啊？”
    “哦，那你请。”傅旻淡淡应道。
    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一条街上别说请吃饭了，就是让程末买一双袜子他也未必买得起，所以他哑然了，脸有点发烫。
    “当真了？你请客，我付款。”傅旻站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勾着嘴角看他：“这不是你们年轻人的梗吗？还是说，我来陪你订衣服，你连饭都不肯陪傅哥吃？啊……一个人吃饭未免也太寂寞凄惨了些吧？”
    咳，看吧看吧，又来了。
    程末忍住要扶额的冲动，咬了咬后槽牙，干笑着说：“呵呵，怎么会呢？傅哥既然发话了，我自然是……答应的。”
    傅旻选的地方不远，俩人是走路过去的。让程末意外的是，继陪傅旻吃过n次牛排之后，他居然选了一家中餐厅，这让程末居然有点小小的自我感动。
    感谢天感谢地，一定是上天听到的我的心声，牛排那玩意儿在程末眼里就是一块大叉烧，没米饭就算了，一块就那么点儿大，跟儿戏似的。
    本来他每天是盼着晚上回去跟顾琛一起大快朵颐，周姨的手艺虽说跟顾琛比的话，口味淡了些，但还是好吃的。
    呃……对啊，家里那位还在等着我回去吃饭呢！要么，这会儿少吃点，留着肚子回去陪顾琛再补一顿吧？
    对面传来的一声长叹把程末从神游里拉了回来。
    “我发现你只要不在工作中，思绪很容易长着翅膀飞了。”傅旻把点菜的平板电脑推到程末面前：“在想事还是在思人？”
    “只是有点惊讶，我以为您只会吃牛排呢。”程末赶紧接过平板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装模作样地翻看着，完全忽略了这是傅旻第一回让他自己点菜。
    可能因为春节期间，这家中餐厅里张灯结彩，挂上了喜庆的中国结和红灯笼。
    但是这菜价也太他妈坑人了吧！！！！
    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时令青菜居然要88元？用的是龙油吗？嗯？
    “上回在你那个酒楼不就是吃的中餐？”傅旻半提着眼帘瞥他。
    “哈哈哈，对哦。”
    “这次是为你而来。”傅旻说：“难为你每天中午陪我吃西餐了，今晚陪你来改善一下生活。”
    “其实还好啦，我回去都有……吃饭的。”
    “嗯，自己做吗？”
    “不是，一起住的朋友……张罗的。”程末随意点了两个看起比较不贵的，把平板递了过去：“您点吧。”
    傅旻没点，直接招来了服务员，叫他把店里特色的销量前三样儿上上来。
    “一会儿吃完饭去旁边的酒吧坐坐？”傅旻抬眸看着他干净白皙的脸蛋：“snow rose. 不觉得特别有情调吗？”
    这张一看就是三好学生的脸，如果醉倒在灯红酒绿的皮沙发上会是什么模样？他突然很想看到，想到这儿不禁有点兴奋起来。
    “我朋友可能会担心，我还是想早点回去。”程末没去过酒吧，他潜意识里预感到自己如果去了，顾琛会不高兴，严重的话可能会生气。
    傅旻冷笑了一声：“什么朋友？未免也管得太宽了！都是成年男人了，去酒吧喝杯酒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到他这么说顾琛，程末皱起眉头有点不悦，但是又不好解释，有些生硬地说：“……寄住在别人家，半夜带着一身酒气回去，很不礼貌。”
    “这还不好办？”傅旻等服务员上完菜，往前凑近：“跟你朋友说一声，今晚上我那儿住。我那儿有几间空客房，想睡哪间任你挑。”
    程末觉得自己怎么好像又掉进坑里了呢？靠！还不如不拒绝呢！
    烦够了自己这纠结的状态，不就是去喝杯酒吗，怕个球？
    反正衣服买了，饭也吃了，还差这杯酒吗？
    大不了等会儿回家前，自己先去买个搓衣板回家！
    呃，这年头怕是买不到搓衣板了，那就买方便面好了！
    不是，我他妈到底为什么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