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告到底。”
    “好的我知道了，如果当事人醒来，请通知我们做笔录。”
    “好，麻烦两位。”
    陌然耷拉着眼皮，目送两位警官离开。
    陆小曼看着面色苍白的陌然，她担心极了，“师哥，你睡会儿吧，乔云我帮你看着。”
    陌然摇摇头，抬起布满血丝的眸子看向冰冷的病床，疲惫的，缓缓的，一步步靠过去。
    “师哥。”陆小曼着急的直落泪，他知道陌然不眠不休的守在重症室外三天，照这样下去乔云还没醒他就要倒了，“求你了，你就睡一小会儿，乔云醒了我立刻叫你好不好。”
    从乔云被推入重症室那一刻起，陌然不敢闭眼，他好怕眨眼间老天就像夺走他父母一样夺走乔云，直到医生告诉他「病人已度过危险期」，沉重了三天的眼皮才缓缓闭上。
    陌然没有回答陆小曼的话，他蹲在病床一侧，轻轻拿过乔云缠着绷带的手贴在脸上，三天了，他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握着乔云。
    “师哥，你理理我好吗？”陆小曼近乎乞求的看着陌然。
    他缓缓抬头看陆小曼，低沉的嗓子已然沙哑，“乔云的手机修好了吗？”
    陆小曼顿时破涕为笑，急忙从包里翻出乔云的手机递给他，“修好了，老板说上面有好多未接来电，所以关机了。”
    陌然微微点头接过手机，界面停留在开机解锁，他输入乔云的生日，密码错误，然后再次输入自己的生日，解锁成功。
    眼泪不自觉的在陌然眼眶里打转，“傻瓜，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母上大人」，陌然拿起手机缓缓站起身，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摁下接听键，
    “乔云，你终于开机了，你在哪？”电话接通便传来叶芝玫担忧的质问。
    陌然微微张了张唇，最终挤出一句话，“对不起阿姨，乔云在b市医院。”
    忽听“啪”的一声，电话那边传来数人的叫喊声，“叶董，叶董——”
    陌然，闭上了双眼。
    半晌，叶芝玫重新捡起手机，声音因为不相信显得小心翼翼，“你是说，乔云在医院？”
    陌然沉默了几秒，电话里便传来挂断后的嘟嘟声。
    半小时后，叶芝玫出现在病房，当她看到病床上戴着氧气缠着绷带的乔云，差点两眼一黑，理智使她努力镇定下来。
    “乔云怎么了？”
    陌然低着头不敢直视叶芝玫，难受、自责使他张不了口。
    陆小曼看了看陌然，站了出来，“是许小飞，他带人伤了乔云。”
    不说还好，一说完，叶芝玫两腿一软倒在了病床边，陌然立刻冲了过去，“小曼，快叫医生。”
    哦，陆小曼撒腿就往病房外跑。
    陌然扶叶芝玫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她拉着乔云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颤抖着嗓子自责，“都怪我们，我们就不该让他插手许志明的事，从小到大，乔云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
    见到叶芝玫难受的样子，陌然开始后悔接了那个电话，乔云出事他自己都受不了，何况是乔云的妈妈，心中的自责更是悔不当初。
    “请阿姨保重身体。”
    叶芝玫抬起泛红的眼眸打量陌然，清冷的容颜看上去憔悴不堪，苍白的唇边长出了胡茬，“谢谢你，救了乔云。”
    陌然摇摇头，自责使得他不敢直视叶芝玫的眼睛，随即垂下眼帘，沙哑着嗓子满是自责，“不，是我没有护好乔云，我对他失言了。”
    叶芝玫觉得这话说得严重了些，她隐隐察觉出什么，随即问道：“你，是陌然？”
    “我是陌然。”陌然的回答毫不犹豫。
    叶芝玫默默点了点头，随即换了个话题，“乔云，医生怎么说。”
    “已过危险期。”
    陌然避免叶芝玫担心，没有告诉她乔云在重症室躺了三天，直到今天早上才转到普通病房。
    叶芝玫还想开口问什么，陆小曼就带着医生匆匆进到病房。
    “就是这位阿姨刚刚晕倒了。”
    叶芝玫摆摆手示意医生没问题，然后站起来迫切询问：“医生，我儿子什么时候能醒。”
    “女士，你先平复一下心情，这位病人已经没有大碍，什么时候能醒需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那他可以转院吗？”叶芝玫是想带乔云回c市接受更好的医疗。
    “妈——”
    霎时，众人被这虚弱的一声怔住了。
    陌然迅速反应过来，“医生，快看看他。”
    医生回过神，快步走到病床前，检查乔云的身体状况。
    不一会儿，医生收起设备，转身对叶芝玫说：“病人目前还有轻微脑震荡，你刚才的问题，我建议不要转院。”
    “医生，除此之外，他身上的其他伤呢？”
    医生微笑着回答陌然，“请放心，病人已经没有大碍，静养几天就可以出院。”
    顿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谢，谢谢医生。”陌然一边感激涕零一边送医生离开。
    走出病房那一刻，陌然顿觉脊背松软，背靠在墙边，双手合十，激动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感谢上天给他一次重新守护乔云的机会，这一次，他会千百倍珍惜！
    不一会儿，陆小曼走了出来，“师哥，乔云醒了你怎么不进去？”
    他冲陆小曼会心一笑，“走吧，我们去给乔云买吃的。”
    病房内。
    叶芝玫控制不住的眼泪直掉，“云云，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乔云挤出一丝笑容，虚弱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擦拭叶芝玫的泪水，“妈，我没事，你别哭。”
    叶芝玫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你爸还在等我回电话，我跟他招呼一声，这几天我就留在这照顾你。”
    “妈。”乔云拉住转身的叶芝玫，“其实，你不用为了照顾我特意留下。”
    叶芝玫很诧异，“你说什么呢傻儿子，你都住院了，我这当妈的还能撒手不管？”
    乔云微笑着摇摇头，“妈你误会了，我是担心老爸离了你会不行。”
    乔云知道老妈对老爸有多重要，老妈是曾经的叶氏大小姐，在大学时期便接手了叶家产业，一边学习一边经营。
    一次和乔氏合作，老妈认识了当时还是乔氏少爷的老爸，很快，两人坠入爱河，老妈带着叶氏产业嫁进乔家，乔叶两家的联姻成就了如今的乔氏集团，可以说，乔氏的成功有一半功劳是来自老妈。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坚定道：“公司少我几天还乱不了，在妈妈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
    乔云摇摇头，“我之前接手财务经理，短短半月就忙得焦头烂额，何况是掌管整个集团的董事长。”
    叶芝玫皱着眉没有说话。
    乔云微笑着伸手去揉叶芝玫的眉心，“好了，你看你脸上明明就写着担心乔明盛五个大字，还在这硬撑。”
    因为许志明偷税漏税，导致整个乔氏集团都陷入调查状态，叶芝玫也是因为此事才会来分公司，谁知道乔云竟三天没有上班，这三天她为了找乔云，已经将公司的事扔在一边。
    叶芝玫拉着乔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儿子长大了，都能看出妈的心事了，可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医院。”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陌然。”乔云说这话时表情特别自然。
    “陌然？人家都照顾你几天了，怎好意思让人继续照顾。”
    乔云唇角轻轻上扬，“他愿意，我能怎么办？”
    叶芝玫猛地心中一惊，又联想到陌然之前说的话，她试探着问：“你上次说你住在陌然家里，你们是什么关系？”
    乔云眼神闪躲，苍白的小脸泛起一丝微红，“我们就是，比朋友更深一点。”
    叶芝玫何其敏锐，儿子的异常瞬间捕捉，她不禁心中发紧，“乔云，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和艾家走得那么近吗？”
    乔云也不傻，他早就知道两家父母有意撮合他和艾云，“知道，不过我跟她没可能的。”
    “其实，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和艾云的妈妈便给你俩定了亲。”叶芝玫说到这时，乔云瞪圆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从某种层面来说，艾云是你的未婚妻。”
    “什么？未婚妻？”乔云忍不住一下子激动的大叫起来，伤口的疼痛让他表情瞬间拧成一团，“你开玩笑吗，我生下来就被你们卖了？”
    叶芝玫顿时吓坏了，连忙扶乔云躺好，“你别激动，有没有怎样？”
    乔云很严肃的拉住叶芝玫的手，看着她认真地说：“妈，我现在就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可能娶艾云。”
    叶芝玫意识到现在继续说这事不合适，“好，你别激动，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
    乔云还想和老妈争执，却听得病房的门响了，他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乔云望向门口，是陌然和陆小曼买完东西回来，渐渐的，他露出了笑容，这傻瓜搞得比我还憔悴。
    陌然对乔云不言而喻的笑了笑，然后看向叶芝玫，“阿姨，您吃点东西吧。”
    叶芝玫站起身面向陌然，“不了，阿姨还有事，乔云，就拜托你了。”
    “阿姨客气，照顾乔云是我自愿的。”
    叶芝玫默默点了点头，走近陌然身侧，“你们都还小，也许哪天再大一点会发现有些事其实是错的。”
    陌然顿时心中一颤，手指蓦地弯曲，然后，他转身对上叶芝玫的眼睛，微笑着说：“谢阿姨教诲，不过，时间会向您证明对错。”
    乔云察觉到了不对劲，叫了一声：“妈。”
    叶芝玫唇角上扬，转身对乔云说：“好好照顾自己，这几天我会留在c市处理许志明的事，一有空我就会来看你，顺便，许小飞的事我会追究到底。”
    叶芝玫说完转身离开病房，陌然望着叶芝玫离去的背影，他知道了，他和乔云的感情之路注定不会是坦途。
    陆小曼等叶芝玫离开后也跟着出了病房，这几日，她亲眼看着陌然是怎么煎熬过来的，她知道他和乔云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房门关上的刹那，陌然终于忍不住冲到病床边，四目凝视的瞬间，泪水再次从陌然的眼角滑落，他弯腰俯下身子，轻柔的吻上了乔云。
    此刻，除了深吻，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片刻后，陌然缓缓抬起唇，鼻尖轻轻落在乔云鼻尖上，低低的嗓音温柔如水，“饿了吧，我买了你喜欢的小米粥。”
    乔云摇摇头，唇角微微上扬，唇瓣因为陌然的吻变得稍显水润，“我想吃你。”
    说完，他抬起下颌重新吻上陌然。
    半晌，陌然哽咽道：“不过一条项链，你竟然…..”
    他说不下去了。
    当时乔云的手机被许小飞踩碎了屏，但其他部件还完好，电话也在接通状态，要不是其中一个混混说出了一联超市旁的小巷子，陌然还在发了疯的满大街寻找。
    乔云左手搭在陌然的脖颈轻轻一勾，让他的脸埋进了自己脖颈深处，他的唇贴在陌然左耳侧，轻轻说：“就在项链离开我那一刻，我发现，你比我想象的更重要。”
    陌然的嗓子越来越紧，泪水滑进了乔云的胸膛，“如果你出事，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