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两人打完招呼就转身往店里去，刚拉开玻璃移门，空调吹来的暖气和火锅独有的热辣香气一下子扑面而来，胃一下子更加饥饿了。
    赶紧找了一个空桌坐下，无论林兰还是程风阳这会儿都有了一个新决定。
    “要不再加个火锅吧？”“我们再整个火锅？”
    面对面同时响起的相同询问，让他们又忍不住笑了。
    林兰不爱吃辣，程风阳倒是还行，干脆就点了口鸳鸯锅底，在就着菜单勾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食材，同时也没忘记初衷的烧烤后，两人就安静等上菜了。
    “这里变化不小啊。”程风阳叠着手臂撑在桌上，四下打量店铺，“我上回来时这里可没这么大，墙也新刷过了灯也改了，以前的桌椅子也全都换了，干净整洁了不少。”
    “嗯，听我爸说，是老周叔的儿子回来后改造的。”抿了一口温开水，林兰随口道，“看起来改得还挺成功，吃火锅的人不少呢。”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好事，食客多证明味道好，不会踩到雷。
    “就是外面和店老板一起的那个年轻人？”程风阳往外面看了一眼，“不是说在首都一家大企业工作吗，这是回来继承家业了啊。”
    “也没什么不好啊。”林兰耸耸肩，想起自己在魔都的生活也有些感慨，“在外头闯荡见识一下，知道家乡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再回来的时候就会更加珍惜曾经拥有的一切了吧。”
    她说话时眼睫低垂，握着杯子的双手食指轻轻摩挲杯沿，渐低的感叹让程风阳不由诧异看来。
    “林兰，你……”想要问她在魔都过得如何的冲动在话说到一半时，被程风阳意识到不妥匆忙掐断，他咳嗽一声尴尬找了另一个话题，“我是说挺羡慕你们的啊都去外地上班，我就比较惨了，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在西城念的不算，工作也是直接找的西城本地企业，和你们一比，我的人生经历挺单调的。”
    “哪有什么单调不单调的说法呀，不都是普通地过日子么？”林兰笑了，“上学，找工作，上班，谈恋爱，结婚……大多数人都这样，去外地甚至去国外呆过又怎样，都是这个模式，自己能不能把日子过好才是最实在的。”
    说话间，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只三花猫，在店铺案台上它趴卧在摆有关公像的神龛旁边，养得圆圆胖胖的肥硕身子懒洋洋缩成球状，因为早已经习惯了店铺里人来人往的吵闹，三花猫懒洋洋地眯着眼，期间还很悠闲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程风阳也看到了：“财神和招财猫放一起吗，还真是吉利啊。”
    “这是老周叔家的花花，今年六岁，算是中老年猫咪了。”林兰笑着介绍了一句，“性格很温顺也很粘人的，我以前来这里等上菜期间有时也会抱来撸，它都很给面子让摸的。花花，来！”
    不知是听见了林兰的声音，还是因为听懂了林兰说话的意思，之前还懒懒趴着的三花猫一下子睁圆了眼睛直直朝这边看来。
    林兰朝它招手，三花猫见状喵呜一声就跳下案台，迈着肥胖却灵活的步子穿过人腿朝她跑来。
    “喵呜！”（为什么我能听懂你的话了！）灵活的胖猫一边叫着一边跳上了林兰的腿。
    “大概是因为我们很熟了吧。”林兰随口糊弄小猫咪，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最近过得好吗，花花？”
    “喵——喵呜——”（挺好的，小主人回来以后，男主人和女主人脸上的笑都变多了。小主人重修房子的时候还给我做了一个漂亮的猫窝，不过我更喜欢以前的那个垫子，上面有主人们的味道。）
    “这样啊，挺好挺好。”听完花花的讲述，林兰也笑眯了眼。
    程风阳坐在对面看着，因为装修那会儿经常去林家帮忙，他已经习惯林兰这样跟猫对话的样子，但每次看见都不得不感叹这个喜欢猫的女孩子可能真的猫语十级了，不然怎么一人一猫对话得有板有眼呢。
    一人一猫正互动着，他们点的火锅和一部分烤菜已经端了上来。
    “哟，兰兰，又找我家花花玩啦？”老板娘周婶把菜都放好后，见到自家猫被人抱着不由笑着开口，“不怕你家雪花吃醋了？”
    “哪儿啊周婶。”林兰抬头也跟着开起玩笑，“雪花性格可好了，只要我回去给它带小鱼干，它从来不介意我在外面有猫的。”
    这话把周婶一下子逗乐了：“那行，花花就给你抱了，我去忙了，你们也趁热吃！”
    其实根本不用招呼，东西一端上桌，两人就已经拿起烤串就开吃了，林兰还在点的火锅食材里挑了一个水煮鹌鹑蛋给了花花，胖胖的三花猫立刻跳到地上啃水煮蛋啃得不亦乐乎。
    等火锅沸起，又是一把食材投锅，林兰在清汤里涮了一筷子肉片，试探着放嘴里嚼了几下，很快就满意地连连点头。对面的程风阳也是，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又开始新一轮的涮肉。
    美食当前，废什么话，吃啊！
    一顿饭结束，两人吃得是肚皮溜圆一脸满足。
    “好吃，下回我要把家里人都叫来，来这里搓一顿火锅。果然美食都是藏在市井小巷子里。”程风阳拍拍肚皮，吃饱喝足的他这会儿已经完全忘记在林兰面前保持帅气形象这件事了。
    林兰大力赞同，有空她也要叫长辈们一起过来。只希望亲妈到时别泼冷水，来上一句“你把那几百块给我，我在家给你整出一桌更好的”就行。
    “周婶，结账！”熟练地掏出手机，林兰坐在那里听到报账后直接扫码付了款，顺便也唠叨了句，“花花年纪大了，这么胖下去可不行，得让它减减肥啦。”原本吃饭时她还想多喂点的，可是想到三花猫跳上腿时那实实在在的重量，最终没敢多喂。
    周婶立刻接话：“你这话倒是和我儿子之前说的一样，他也说猫太胖了年纪一大容易生病，我一直以为猫吃得胖胖的才是福气呢，等明天不忙就带花花去兽医那里看看。”
    花花有一家好主人，林兰很高兴，笑着说下回还来吃火锅后，就招呼旁边瘫坐着的人：“程风阳，我好了，走吧？”
    吃得过撑的青年慢慢转动腿脚，把自己的双腿从桌肚里转出来，正要撑着椅背着站起身时，异变突生。
    “啊！”隔壁一桌的食客发出一声惨叫，因为他没端稳手里的牛肉丸，让一整盘直接从高处砸进了火锅里，瞬间大量的红汤飞溅而出，有的人衣服溅脏了，更有的人手和脸被溅到了。
    正起身要走的程风阳最倒霉，他的眼睛和脸都被溅了好几滴，当时就捂住眼叫得比谁都疼。
    第34章
    “程风阳！”林兰脸色大变，慌忙就围过去。
    隔壁的人也是如此，店家同样围上去，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半个小时后，程风阳是被林兰和周婶以及食客陪同着从附近的一家小医院里出来的。
    “幸好只是轻度热烧伤，及时清洗过后滴指定的那些眼药水就能治好。”走在路上，林兰大大的松了口气。
    本来好好的请客吃饭，却吃出这样的事她哪能放得下。
    周婶也是如此，虽说这事真要论起来并不是店里的错，但客人在自家店里受伤，她也是很过意不去的，因此这才也跟着出来看情况，这次没出什么事真是太好了。
    最庆幸的还是手滑的食客自身了，他自己也是一头冷汗，心里想着幸亏锅子才端上来没多久还没沸上，不然这一手滑的结局就不是自己赔这么点医药费的事了。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手滑食客一路上拼命打招呼，语气满是愧疚，“真对不住！”
    “哎，没事没事。”虽然两只眼睛都只能虚闭着还不停流眼泪，程风阳还是一边用纸巾按眼睛一边朝对方摆手，“你也不是故意的，下回小心点。”
    他伤了眼睛人家第一时间就喊着送他去医院，然后又是送人又是掏钱付费的，中途更是不停道歉，诚意非常足了。程风阳这一路因为眼睛疼的怨气，也在医生说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养好的结果下安心消散，现在心平气和原谅对方。
    “林兰，我记得我们之前要打包带走的小鱼干和鸡腿还没拿呢，先回去拿一下吧。”这一位甚至还有闲心关注之前落下的外带。
    “有的有的！”周婶第一时间应下，“我家老头子早打包弄好了，到店我就拿给你们！”
    结果回到烧烤铺，程风阳两人不只收到了早先定好的那份，老周叔因为他受伤又额外烤了一袋零食送来，用以表达歉意。
    程风阳最后一丝怨气也被抹平，除了眼睛半睁不开以外，他表示自己情绪很稳定。
    “你这副样子真的不要紧么？”林兰倒是担忧极了，“我送你回家吧，这几天你好好养眼睛别出来了。”
    本来还想着就用这么一双模糊眼睛自己回去的程风阳顿时惊喜，只是脸上还是装模作样：“这怎么好意思，我一个大男人哪有让女生送……”
    话没说完，手就被人拉住牵着往前走了。
    “一个大男人就别这么别别扭扭的了，你现在是伤患，我请你吃饭结果让你变成这样，送你回去是应该的。”林兰是真没闲心跟他瞎扯，相比起程风阳的平和心态，她可是吓坏了好嘛，“我不知道你家在对面小区哪一栋，进去里面后你要给我指路的。”
    “哦，我家啊，路很好找的。小区楼号是洋房区的29号，进小区大门以后直行向右拐……”程风阳一张嘴就叭啦叭啦，把自家地址全告知不算，还非常详细地指路之后要怎么走。
    林兰：“……”突然庆幸这货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生该怎么办啊。
    心里叹着气，面上她丁点不显，而是继续牵着他挑安全的路面慢慢向前走。
    外面的小雪这会儿已经停了，之前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会儿早就回家，寒夜里更没几个人在外面吹风逛街，唯有昏黄的街灯，让潮湿的路面显得更加安静。
    程风阳忍着难受努力睁眼，也只能模糊看见前面牵着他走的红色身影，在眼睛看不清耳朵里只能听见两人脚步声的情况下，他只觉得掌心里拉着他的那只手格外温暖又柔软。
    妹子的手都这么软的吗？他憋着脸上的红意努力回想，上回跟他姐手牵手一起回家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真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念小学和初中那些年他姐总爱揍他，那拳头是真疼啊。
    回忆起亲姐的拳头，程风阳脸上的热意奇迹般地降下去了，但还是有一点烫的，冷风一吹，倒是正好。
    话多的程风阳一直没说话，让林兰不由回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正用另一只手不时给自己按眼睛，配着他脸上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弱气表情，活像一个腼腆小媳妇，她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
    “别笑啊。”程风阳立刻抗议，“我也不想这样受伤的啊。”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街口的红绿灯处，只等绿灯亮起就能过马路去到对面的高档小区。
    “没有没有。”顺势停下来的林兰连连摆手，“就是觉得你现在这样莫名挺可爱的，哈哈哈。”
    话一出口，林兰觉得要糟，程风阳肯定要生气，正想着得马上道歉安抚之际，后面的人突然沉默了，并且脸色还变得红了一点。
    正迷惑他这反应之际，林兰听见他借着按眼睛遮脸的动作，有些结巴的开口：“林、林兰，我们也算是认识不短时间的朋友了吧？”
    是不短了，林兰暗想，几乎是她刚回老家没几天就遇见过，之后也很快就认识了。于是她点点头：“是啊。”
    “那我们是不是别总连名带姓的一起称呼？”像是怕冷一样，程风阳又把脖子往衣领里缩，实际上是掩饰自己的紧张，“你、你能叫我风阳，我能叫你……兰兰么？”
    林兰一愣。
    忽然这才注意到被自己牵着的那只手已经在不自觉地收紧了。
    “啊……”她后知后觉地发出了这么一声，才意识到茶馆开业前后的那一阵子对方那样的热心和维护并不是都出于最开始的帮忙。
    绿灯在这时亮了，来往的车辆纷纷停在斑马线前，林兰收紧手掌，立刻牵着他穿过马路。
    他们到达街对面，走到小区门口，在程风阳刷完门卡进入小区大门后，两人一直都是安静的。
    该说不愧是高档小区，绿化做得极好，铺着红砖的林荫小径映着处处都有的铁艺路灯，甩了城中村夜路十八条街。
    而且小区里人更少，路走得更加安静了。
    没人知道程风阳从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低落的心情，林兰一直不开口他也不敢再说话，生怕又说错什么。早知道学生时代那会儿就该谈个恋爱的，哪像现在紧张得手汗都出来了却什么都敢不做，连话都不敢说啊！
    “程风阳。”
    在他心里急得挠墙时，前面的林兰终于说话了，只是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程风阳就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他一直都知道林兰是聪明的，自己刚刚那样笨拙的试探开口，她肯定也猜出他是什么想法了。
    所以，她会对自己说什么呢？是拒绝还是拒绝还是拒绝？
    就在这个人开始自己吓自己的时候，林兰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之前其实是有好奇我在魔都生活时遇到了什么，又因为什么回了老家对吧？”
    和没谈过恋爱的程风阳不同，林兰毕业工作以后好歹也是有一段的，虽然当初主动追她的那货已经成了被狠虐过的前任，但她还是能明白点男人的心思的。
    “我在魔都的工作其实还不错，当时还交了一个男朋友。他家境不好，但人挺努力的，长得帅又很上进，对我殷勤体贴，在不知道我家底的情况下主动跟我告白，我觉得他人挺不错，或许真的可以在魔都打拼出一点成绩，就答应了。”
    林兰说起这段往事时，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下子收紧了，但似乎怕弄疼她又连忙收了力道。她装作没发现，继续开口。
    “一开始我们是处得挺好的，差不多谈了快两年，本来以为真能修成正果……结果他劈腿了。对方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是真比我有钱也比我有势，但不能改变我很生气的事实。我很生气，气他背信弃义，气他没有骨气，更气我自己看走了眼。于是就辞了职，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谋划报复了一场，折腾完了他们就回来了。”
    被她牵着走的程风阳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觉得好像气氛都悄悄变了。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害怕的情绪，而是不知所措的心疼，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前面的人，甚至现在连眼睛都不能好好睁开，只能看见被路灯照得有些忧伤的身影。
    他几次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也明白林兰现在跟他说起这些事，也是在委婉的告诉他，她现在对这种事完全没心思。
    “现在的我也挺好的，有店开，有猫撸，现在是开业初期有些忙碌，等生意稳定下来，我就能舒舒服服清闲下来。”
    说起自己的猫茶馆，林兰的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比起不知道能不能放心托付的男人，显然能无障碍交流的小猫咪们更值得她去花心思。
    “林兰……”程风阳犹豫了一下，正努力组织语言时，就被一阵狗叫声打断，他下意识转头，“是星星！”
    狗叫声由远及近，程风阳知道，是他的边牧跑出家门在迎接他。
    “你家到了。”林兰停在一栋花园洋房院子前，仰头看了一眼这栋在路灯下也十分精美漂亮的三层小别墅，随后又转头看向了正和边牧亲热的程风阳，“星星的鸡腿和你的药都在这里，拿好，这几天记得好好休息，别出来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