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受伤 - 3

    莫叔叔的面孔和莫尚恩极为相似，眼下的黑眼圈很深，脸上有明显的皱纹，头发比莫尚恩短，跟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相比，憔悴不少。
    「不用，我不是来见我儿子。」
    「啊？」我摸不着头绪：「那您是来找谁？」
    「我只是想来看他大学过得怎么样。」莫叔叔低下头：「抱歉，我儿子这阵子给你添麻烦了。」
    「叔叔知道莫尚恩为什么会伤成那样吗？」
    我从莫叔叔的态度去推断，他一定知道莫尚恩受伤的事情，现在不问，我想我永远都不可能会知道莫尚恩受伤的理由。
    「我儿子的伤，是我打的。」
    「什么？」我激动的站起身：「……他做错什么事情吗？」
    我没想到莫尚恩的伤来自他的父亲，怎么问都不太礼貌的感觉，到最后勉强提出一个问题。
    莫叔叔深深叹口气：「我那儿子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对象是未成年的女生，他坚持一定要跟那个人在一起，我怎么说都说不听，一气之下就揍了他，要他滚出家门。」
    我在听到莫叔叔说「女生」的时候，怀疑自己產生幻听，我用迟钝的大脑努力回想好几遍，才确定没有听错，莫叔叔说的就是「女生」。
    原来，莫尚恩喜欢的人是女生。
    莫尚恩为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会错意，那些都不是喜欢的表现，只是他对室友的友好互动。
    我怀疑莫尚恩喜欢我，到头来变成是我喜欢莫尚恩，莫尚恩对我不是抱持恋爱的喜欢，怎么想都觉得很讽刺。
    全身上下都感受到强烈的不适，我只能咬牙忍下去，莫叔叔还在我面前等我说话，我不能就这样逃避，更不能哭。
    我用颤抖的声音问：「……揍人不太好吧？何况他还是您的儿子。」
    「你说的没错，我当时真的太生气，没了理智，还让你负责照顾他，真是抱歉。」
    我摇摇头：「我只是有点被吓到，第一次看到他受这么重的伤。」
    莫叔叔抬头，一脸无助的说：「我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喜欢一个人有必要到这种地步吗？我儿子的条件这么好，我不懂他为什么偏偏就要喜欢那个人？我跟他说他一定会后悔，他竟然还跟我顶嘴！」
    「想要喜欢谁，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吧。」
    「唉，真羡慕你们还年轻，有着敢衝、敢闯的勇气。」莫叔叔垂头丧气：「我不是不支持自己的儿子，我只是怕他会后悔，世界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就一定要是那个人呢？我真的想不明白。」
    「这个时代没有规定一定要喜欢上谁，我不认为莫尚恩会后悔，他特地和您说这件事情，我想他是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吧。」
    「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莫叔叔起身，向我点个头：「我只是路过来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没有离拦阻，在莫叔叔开前，我补上一句：「莫尚恩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他是被谁打伤，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叔叔可以放心。」
    莫叔叔没有回话，离开不忘把门关上。
    我瘫软在床上，没想到我有勇气和莫尚恩的父亲谈论关于「恋爱」的话题，刚才的话全都一股脑的想说就说，莫叔叔一定觉得我是一个没礼貌的小孩。
    但是，我不后悔把那些话说出来。
    只是我没想到莫尚恩真的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一位年纪比我小的女生，这点让我特别难受，他为了那个他喜欢的人，特地回老家和他父亲摊盘，我想他是下定决心要和那个女生在一起，最近才会这么反常。
    我横躺在床上，内心忐忑不安，只能靠滑手机来转移注意力。
    我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吴盛智，莫尚恩一定是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才会绝口不提受伤的事情，我说出去的话，只会让莫尚恩对我失望透顶。
    这时，萤幕旁边跳出通知，夏浮寧传来一段话，我好奇的点开对话页面。
    「前几天我把话说的太重，这几天我有好好反省，我一直认定你们是互相喜欢，只是彼此都没有发现，我不该逼你去面对你不想面对的事情，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的面对喜欢同性，那天是我太心急，才会说出那些话，对不起。」
    我没想过夏浮寧会来道歉，前几天的事情，我不觉的她有做错任何事，是我不够有勇气，不敢去面对莫尚恩，如果没有她那些话，我可能会继续逃避。
    至少，我在知道莫尚恩有喜欢的人的时候，有好好确认自己对他的感受，光是这一点，我就很感谢夏浮寧为我做的一切。
    「如果没有你的那些话，我不可能知道自己喜欢莫尚恩。」
    夏浮寧立马回讯息：「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好。」
    夏浮寧之前都是直接打电话过来，这么有礼貌的询问，我反而不太习惯。
    我没有把莫尚恩喜欢的人说出口，这是我对莫叔叔的承诺，不打算背叛想低调的莫尚恩。
    还有一点，我不想让夏浮寧替我难过。
    要悲伤，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我很高兴你能面对内心的感受，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要去和莫尚恩告白吗？」
    「抱歉，我没有告白的勇气。」
    这一刻我才领悟到，电视、电影、小说、现实，那些有勇气告白的人，真的很厉害，要我在莫尚恩面前说出「我喜欢你」，实在是太困难，我可以想像他温柔的婉拒我、认为我在开玩笑、找理由逃离，有无数的坏结果等着我，我不得不放弃。
    「你才刚确定这份感情，不用着急现在去告白啦，很多人暗恋好几年才有勇气表白，告白主要是让自己未来不后悔就好。」
    「我会再想想。」
    夏浮寧意味深长的说一句：「如果是我的话，有机会就会去把握，不然机会随时都会溜走。」
    「就算知道告白没有结果，还会有人去告白吗？」
    「怎么会没有？告白是一种心意，你当然可以期盼对方给你的答案，也可以悲观的当作是和对方道别的契机，不是所有告白都是为了想在一起而告白，有些告白的目的只是想告诉对方『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夏浮寧又补一句：「你是怕会被拒绝吗？」
    「嗯。」
    我想着莫尚恩有喜欢的人，被他拒绝是必定的结果。
    「有什么好怕的？就算『逗号』的配对结果是假的、就算我的判断是错误的、就算莫尚恩根本不喜欢你，你还是可以把你想说的话说出口，大不了以后当不成室友，各过各的生活，继续曖昧下去不一定会是好结果。」
    「你对告白好了解，有告白过的经验吗？」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和别人告白过，只有暗恋过的经歷。
    我对告白的定义很模糊，被夏浮寧这样一说，我莫名对「告白」这个词改观，似乎没有我想像中的可怕。
    「当然有。」夏浮寧轻笑：「幼稚园的时候，我在全班面前跟喜欢的男生告白过。」
    「幼、幼稚园？」
    「怎么了？瞧不起幼稚园的恋爱和告白吗？」
    我拿着手机猛摇头：「没有。」